皇后抱著小皇子泣不成聲,淚水不斷滴落在孩子稚嫩的臉頰上。
殿內氣氛從死寂驟然轉為狂喜,溫顏妤癱坐在冰涼的青磚上,看著自己滲血的掌心,方才施針時,因過度用力被銀針劃破的傷口。
此刻正傳來陣陣刺痛,提醒著她剛剛經歷的驚心動魄。
“公主這是何醫術?竟有如此神效!”為首的太醫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語氣里滿是難以置信。
他俯身仔細查看小皇子的面色,又翻開孩子的眼瞼端詳。
溫顏妤強撐著起身,福了福身,聲音還有些發顫:“臣妾在景國時曾向民間游醫學過些急救之法,今日僥幸救得皇子,實乃皇子洪福齊天。”
她偷偷瞥向珠簾后,慕淵的身影已經消失,不知何時離去的。
皇后終于抬起頭,臉上淚痕未干,卻已是滿臉感激。
她顫抖著握住溫顏妤的手,指尖的溫度透過肌膚傳來:“多謝公主救了皇兒!本宮定要奏明陛下,重重賞你!”
“娘娘言重了!”溫顏妤說道:“皇子安好便是臣妾最大的心愿。”
可她心里卻在暗暗擔心,今夜冒險施救雖暫時贏得了皇后信任,但玉佩還未按計劃放入,睿親王那邊不知會作何反應。
回到蘭棲宮,銅鏡里映出她蒼白的臉色和眼下的青黑。
就在這時,窗外突然掠過一道黑影,慕淵出現在房內。
他雙手抱胸,靠在門框上,眼神似笑非笑:“倒是小瞧你了,竟敢擅自改變計劃?”
溫顏妤握緊了藏在袖中的玉佩,直視著他:“小皇子突發急癥,若不施救,之前的謀劃都將白費。而且,現在我贏得了皇后的信任,之后行事會更方便。”
話雖鎮定,可她的手指卻在微微發抖,生怕眼前這個男人看出她內心的不安。
慕淵上前一步,周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對視:“別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一枚棋子。若敢自作主張......”
“可棋子也有自己的想法。”溫顏妤驟然打斷了他的話,“而且我現在有機會接近皇后,不是更好?”她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
慕淵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有趣,看來你比我想象的更聰明。不過,玉佩的事不能再拖。明日皇后定會召見你,找機會把東西放好。”
“然后呢?”溫顏妤追問,“栽贓成功后,你打算如何?”
“這不是你該過問的事。”慕淵冷冷道,松開手。
“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否則......”他沒說完,卻已讓溫顏妤不寒而栗。
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在他身上鍍上一層冷光,宛如修羅。
夜深了,溫顏妤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窗外的梆子聲已經敲過三更,她卻依然睜著眼睛,望著帳頂的暗紋發呆。
第二日一早,皇后果然派人來請。
溫顏妤握著玉佩,心跳如擂鼓,梳妝鏡里,她精心描繪的妝容下,是一張蒼白的臉。
靈兒在一旁絮絮叨叨:“公主今日氣色不好,可要當心些。”
她只是機械地點頭,任由宮女為她換上嶄新的宮裝,珠翠滿頭,卻壓得她喘不過氣。
椒房殿內,皇后拉著她的手噓寒問暖。
“昨日多虧了公主。”皇后滿眼慈愛地看著小皇子,“皇兒能平安無事,全靠公主。”
溫顏妤強作鎮定:“娘娘不必客氣,這是臣妾分內之事。”
她偷偷觀察著周圍,尋找合適的時機。宮女們進進出出,皇后的貼身嬤嬤站在不遠處,讓她根本找不到機會。
與皇后閑談中,她的手心已經被汗浸濕,幾乎要握不住那枚冰涼的玉佩。
就在這時,小皇子跌跌撞撞的走過來,溫顏妤心一橫,顫抖著抱起孩子。
孩子身上的奶香味混著她的緊張氣息,讓她幾乎窒息。
趁皇后轉身吩咐宮女的瞬間,她迅速將玉佩塞進了小皇子的襁褓里。
做完這一切,她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看著小皇子心中一陣絞痛,可事已至此,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
當天夜里,御書房內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檀木案幾上的奏折散落如雪,皇帝朱批未干的狼毫被狠狠擲在地上,墨汁濺在明黃色的龍袍上,宛如點點血跡。
“周懷瑾!你身為禮部侍郎,竟與皇后暗中勾結,是想造反不成!?”
皇帝捏著螭紋玉佩的指節泛白,青筋在脖頸處暴起,聲音里帶著暴怒后的嘶啞。
跪在丹墀下的周懷瑾額頭已磕出血痕,官帽歪斜地掛在腦后:“陛下明察!此玉佩三日前已失竊,定是有人栽贓構陷,臣對陛下忠心耿耿,絕無......”
“證據確鑿,還敢狡辯!”皇帝怒喝一聲,案上鎮紙轟然落地,在青磚上砸出一道裂痕。
“來人!革去周懷瑾一切官職,抄沒家產,打入地牢嚴加審訊!”他的胸膛劇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將眼前的人千刀萬剮。
他轉身望向階下跪著的皇后,鳳冠上的東珠隨著身體顫抖輕晃:“皇后執掌六宮,竟敢做出干政一事,即日起回宮思過,非召不得出!”
“陛下!臣妾冤枉......”皇后驚恐的望向皇帝乞求著。
椒房殿被封的那日,溫顏妤隔著重重宮墻,聽見了皇后凄厲的哭喊。
她站在長廊拐角處,看著侍衛將小皇子抱走,那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讓她的雙腿發軟。
皇后絕望的眼神與小皇子伸向她的小手,在她腦海中不斷閃現,如同噩夢。
三日后的未央殿,鎏金宮燈將整個大殿照得恍若白晝。
溫顏妤身著華服,珠翠滿頭卻壓得她脊梁生疼,每走一步,沉重的裙擺都像是在拖著她下地獄。
殿內的樂聲悠揚,卻讓她覺得無比刺耳。
“婉柔公主賢良淑德,并且妙手回春救得皇子,朕特封其為柔妃。“皇帝端起金樽,聲音洪亮。
殿內頓時響起山呼海嘯般的“陛下圣明”。
溫顏妤抬眸,正撞見慕淵舉杯向她示意,玄色衣袍上暗繡的蟒紋在燭光下泛著冷光。
那唇角勾起的弧度,與那日在蘭棲宮如出一轍。
她恍惚想起昨夜皇后在椒房殿前絕望的眼神,當小皇子被帶走時,向來端莊的皇后發簪散落,赤著腳死死拽著宮門哭喊:“還我皇兒!還我皇兒!”
而如今,自己卻要踩著這對母子的血淚,戴上象征恩寵的鳳冠。
“柔妃?“皇帝身側的公公尖著嗓子喚道。
溫顏妤連忙福身謝恩,卻在起身時踉蹌了一下,耳畔的累絲金鳳釵撞出細碎聲響。
一旁的淑妃掩唇輕笑:“妹妹莫不是喜極而泣?這冊封大典可是數十年難遇的盛事。”
溫顏妤垂眸,任由鬢邊流蘇晃出細碎光影,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能止住渾身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