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宮燈突然劇烈搖晃,溫顏妤手中的玉盞“當啷”墜地。
殿外傳來鐵甲相撞的聲響,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喜慶的紅綢被血染紅,順著廊柱蜿蜒而下。
“反了!護駕!護駕——”皇帝猛地起身,卻突然捂住胸口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黑血。
溫顏妤瞳孔驟縮,只見慕淵踏著滿地狼藉緩步上前,玄色蟒袍沾滿血跡。
劍尖挑起皇帝的龍冠:“陛下可知,為何這毒發時會伴隨心口絞痛?”
他冷笑一聲,靴底碾碎地上的玉璽,“因為臣特意在藥里加了朱砂,就是要看著您在眾目睽睽下……”
“你......”皇帝瞪大雙眼,喉間發出咯咯聲響,踉蹌著指向慕淵,最終栽倒在案幾上,打翻的燭臺點燃了桌布。
滿殿文武噤若寒蟬,淑妃癱坐在地,鳳冠歪斜,妝容被淚水糊成一團:“逆賊!你不得好死!”
話音未落,一柄長劍已穿透她的胸口,鮮血濺在地上。
“諸位是想追隨新君,還是想給這位暴斃的陛下陪葬?”
溫顏妤踉蹌后退,皇帝暴斃的慘狀還在眼前晃動。
她攥著裙擺跌跌撞撞躲進廊柱陰影,必須找到小皇子,這是慕淵給她的活路,也是唯一的生路。
蘭棲宮的銅鎖歪歪斜斜掛在門上,顯然被人粗暴撞開過。
溫顏妤剛跨進門檻,就聽見屏風后傳來壓抑的啜泣聲。
“靈兒?”她壓低聲音喚道,侍女狼狽地從桌底鉆出來,發髻散成亂草,臉上還沾著灰塵。
“公主!您可算回來了!”靈兒撲上來死死攥住她的手腕。
“宮里全亂了!叛軍見人就砍。”少女哽咽著說不下去,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咱們快逃吧!”
溫顏妤反手捂住她的嘴,余光警惕地掃過窗外。
夜風卷著血腥味灌進殿內,遠處不時傳來兵器碰撞聲。
“我不能走。”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說道:“我要去乳娘那里抱走小皇子。”
“什么?!”靈兒瞪大眼睛。
“殿下被關在椒房殿,那里全是叛軍!您這不是去送死嗎?”
“睿親王說只要把人帶到偏殿,就能換我們平安出宮。”溫顏妤冷靜說道。
靈兒還想再說,院外突然傳來急促腳步聲。
溫顏妤猛地將她推進衣柜,自己則抄起妝奩里的銀簪藏在身后。
門“吱呀”推開,玄色衣角率先映入眼簾,熟悉的冷香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
“躲得倒是快。”慕淵倚在門框上,劍尖還在往下滴血,蟒紋衣袍被火燎出焦痕。
“我以為你要帶著那個侍女私奔。”
溫顏妤攥緊銀簪的手微微發抖,她看著男人一步步逼近,燭火在他臉上投下詭譎的光影。
“你答應過,只要我把皇子帶來......”
“所以你在害怕?”慕淵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銀簪當啷落地。
他的拇指摩挲著她掌心的舊傷,那里還留著給小皇子施針時扎出的疤痕。
“你倒是比我想象的心軟。”這句話像根刺扎進心里。
溫顏妤想起小皇子的模樣:“我只是想活下去。”
她別開臉,卻被慕淵捏住下巴強迫對視。
“聰明。”男人嘴角勾起危險的弧度,“乳娘帶著孩子躲在西三所,一刻鐘后城門換防。”
他突然湊近,溫熱的呼吸掃過耳畔,“別妄想逃跑,不然本王有的是辦法找到你,并殺了你。”
這話如墜冰窟,溫顏妤渾身發冷,當慕淵松開手消失在夜色中時,她才發現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公主,他說的......”靈兒從衣柜里鉆出來,臉色慘白。
“別問。”溫顏妤彎腰撿起銀簪,簪頭的珍珠沾著血跡。
“幫我換身素衣,越不起眼越好。”她望著銅鏡里自己蒼白的臉。
西三所的圍墻下,溫顏妤踩著靈兒的肩膀翻過去。
月光照亮滿地狼藉,乳娘的尸體倒在廊下,懷里還死死護著襁褓,小皇子的哭聲傳來。
“別怕,別怕。”她抖著手解開襁褓,小皇子通紅的臉上掛著淚珠。
看見她時突然伸手抓住她的發簪,溫顏妤把孩子緊緊摟進懷里,轉身時正撞見翻墻而入的黑影。
“還算準時。”慕淵收劍入鞘,月光映得他眼底的猩紅格外刺眼。
溫顏妤抱緊懷中的孩子,感受著他小小的身體在顫抖。
當慕淵伸手要接過孩子時,她鬼使神差地后退半步:“你保證過,會護他周全。”
慕淵挑眉,笑意不達眼底:“放心,他可比你有用多了。”
他的指尖擦過她的臉頰,沾走一滴不知何時落下的淚,“畢竟......未來的小皇帝,總得有個救命恩人。”
這句話讓溫顏妤渾身發冷,她看著男人抱著孩子消失在夜色中。
耳邊還回蕩著小皇子微弱的哭聲,她下意識地捂住耳朵。
“公主!”靈兒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裙擺沾滿泥污,“城門那邊全是叛軍,根本出不去!咱們......咱們怎么辦?”
溫顏妤緩緩放下手,眼神空洞地望著斑駁的墻壁。
她想起慕淵臨走時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我們......我們回蘭棲宮。”
她聲音沙啞:“在那里等著。”
回到蘭棲宮時,殿內一片狼藉。
梳妝臺上的銅鏡被打碎,滿地都是珠翠的殘骸,溫顏妤木然地坐在榻上。
“公主,您說睿親王真的會放過我們嗎?”靈兒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深深的恐懼。
溫顏妤突然哽咽:“我......我也不知道。”
她蜷縮成一團,腦海中不斷閃過皇帝暴斃的慘狀和慕淵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細微的響動,溫顏妤猛地抬頭,只見一道黑影翻窗而入。
是慕淵。他依舊穿著那身染血的玄色蟒袍,腰間的玉佩在燭光下泛著冷光。
慕淵掃視了一眼凌亂的房間,目光最后落在溫顏妤蒼白的臉上。
溫顏妤緩緩起身,故作鎮定:“小皇子呢?你把他怎么樣了?”
慕淵輕笑一聲,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走近幾步:“你比我想象中有趣,明明親手把那孩子推進火坑,現在卻又假惺惺地關心他的安危。”
“我沒有!”溫顏妤猛地拍開他的手,“是你逼我的!從一開始就是你在算計!”
“算計?”慕淵挑眉,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
“若不是我,你以為你還能活著?別忘了,你不過是個被故國拋棄的和親公主。”
他的聲音突然壓低,帶著蠱惑的意味,“但現在不同了,只要你乖乖聽話,我可以讓你成為這世上最尊貴的女人。”
溫顏妤渾身發冷,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慕淵滿意地笑了,伸手理了理她凌亂的發絲:“明日一早,我要你出現在朝堂上,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講你是如何救下小皇子而我又是如何護駕一路保護皇子的。”
“你要我撒謊?!”
“這不是撒謊,”慕淵湊近她耳畔,溫熱的呼吸讓她忍不住顫抖。
“這是真相,從現在起,你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若你敢有半點差池......”他沒有說完,但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我答應你。”溫顏妤說道。
眼神里滿是絕望與麻木,“但你必須保證,小皇子會平安無事。”
慕淵大笑起來,笑聲在空蕩蕩的大殿里回蕩:“放心,我還要用他坐穩這江山。不過......”
他突然收斂笑容,眼神變得冰冷,“你最好祈禱自己永遠都有利用價值。”
說完,他轉身離去,只留下溫顏妤在黑暗中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