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顏妤望著慕淵離去的背影,心劇烈地跳動著,剛剛那生死一瞬的場景仍歷歷在目。
她深知自己已卷入了一場巨大的陰謀之中,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
但此刻,為了活下去,她只能選擇與慕淵合作。
第二日清晨,陽光透過窗戶的縫隙灑在溫顏妤的臉上,她早早地起身,精心整理好妝容,試圖讓自己看上去平靜如常。
靈兒見她神色雖略顯疲憊,不禁心生疑惑,但也不敢多問。
隊伍繼續(xù)朝著宣國都城行進,一路上,溫顏妤都在思索著慕淵交給她的任務。
想要偷偷抱出皇后的小兒子,這談何容易?
皇宮大內,守衛(wèi)森嚴,皇后必定對自己的幼子呵護備至,想要接近都難,更別說將其帶出宮外。
“公主,您在想什么?”靈兒見溫顏妤一直沉默不語,忍不住輕聲問道。
溫顏妤回過神來,微微一笑,說道:“只是想到即將入宮,心中有些忐忑罷了。靈兒,你說這宣國皇宮,會是什么樣子?”
靈兒答道:“奴婢也未曾去過,但聽聞那是個富麗堂皇的地方,公主您去了,定會享盡榮華富貴。”
溫顏妤心中苦笑,榮華富貴?
自己怕是一入宮門深似海,危機四伏。
她看了看車外的慕淵,他依舊騎著馬,神色冷峻,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終于,在夕陽西下之時,和親隊伍抵達了宣國都城。
高大的城門巍峨聳立,城墻上旗幟飄揚,“宣”字在余暉中顯得格外醒目。
城門口,早已站滿了迎接的官員和百姓,熱鬧非凡。
溫顏妤在慕淵的帶領下,緩緩進入都城。
街道兩旁,百姓們紛紛圍觀,對這位景國的和親公主充滿了好奇。
溫顏妤端坐在馬車上,神色端莊,心中卻在暗自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很快,他們來到了皇宮前,宣國皇帝早已在宮門前等候,他身著龍袍,頭戴皇冠,一臉威嚴。
溫顏妤下車,恭敬地向皇帝行禮:“婉柔見過陛下。”
皇帝微微點頭,笑道:“公主一路辛苦,朕已備好接風宴,為公主洗塵。”
溫顏妤謝恩后,隨皇帝一同進入皇宮。
宴會上,美酒佳肴擺滿了一桌又一桌,歌舞升平,熱鬧非凡。
但溫顏妤卻無心欣賞,她的目光不時地在人群中尋找著慕淵的身影。
“婉柔,這宣國的美酒美食,你可多嘗嘗。”皇帝笑著說道。
溫顏妤端起酒杯,淺酌一口,說道:“多謝陛下款待,這美酒果然香醇。”
宴會上,眾人推杯換盞,氣氛熱烈。
溫顏妤在這熱鬧中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她心思全在慕淵交代的事上。
偶然間,溫顏妤瞧見坐在角落的一位大臣,眼神陰鷙,正時不時地打量著她。
她心中一凜,直覺此人不簡單。
就在這時,一位身著華麗宮裝的妃子起身,盈盈笑道:“聽聞景國公主多才多藝,今日這般盛會,公主不妨為陛下和各位大人獻藝一曲,也讓我們開開眼界。”
其他妃嬪們紛紛附和。
溫顏妤心中明白,這是有人想借機刁難她。
但她也確實不善樂曲,指尖微微發(fā)顫,握著酒杯的手卻依舊穩(wěn)如磐石。
她垂眸思索片刻,忽而展顏輕笑:“臣妾自幼體弱,習舞弄弦恐力不從心,不過前些日子途經宣國山河,見那層巒疊翠心中頗有感觸,若陛下不嫌棄,愿以筆墨描摹一二,聊表心意。”
皇帝饒有興致地抬手示意,立刻有宮人捧來宣紙筆墨。
溫顏妤緩步走到案前,素手捏起羊毫,沾墨時余光瞥見那位陰鷙大臣微微皺眉,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溫顏妤深吸一口氣,筆尖輕觸紙面,寥寥數筆勾勒出山勢輪廓,又以淡墨暈染出云霧縹緲。
正當眾人以為她要繪一幅尋常山水時,溫顏妤忽然蘸取濃墨,在留白處添上兩株紅梅,枝椏虬曲如游龍,花瓣點點似血。
最后她取胭脂輕點花蕊,抬頭笑道:“宣國江山如畫,紅梅傲雪,恰如陛下治國之姿。”
宴會廳霎時安靜下來,唯有樂聲余韻在梁柱間回蕩。
皇帝凝視畫作片刻,忽而撫掌大笑:“好一個紅梅傲雪!公主不僅畫藝精湛,更有巧思。”
他抬手招來內監(jiān),“將此畫懸于御書房,每日觀之,可振人心神。”
角落里的大臣面色微變,而提議獻藝的妃子則捏緊了帕子。
溫顏妤屈膝謝恩時,正巧與穿過人群投來的目光相撞,慕淵倚著廊柱,嘴角似笑非笑,無聲地用口型說了兩個字:“聰明。”
接風宴散后,溫顏妤在宮女的引領下前往暫居的宮殿。
夜色如墨,宮道兩側的宮燈在風中搖晃,投下斑駁光影。
她揉了揉發(fā)酸的手腕,畫那幅紅梅圖時為了掩飾緊張,刻意加快了筆觸,此刻指節(jié)都泛著青白。
“公主,這是椒房殿側的蘭棲宮,您先安置此處。”宮女福了福身退下。
溫顏妤踏入殿內,忽然瞥見屏風后閃過一道黑影。
她瞳孔驟縮,下意識摸向袖中短刃,卻聽熟悉的清冷嗓音傳來:“畫技不錯,成功轉移了眾人視線。”
慕淵自陰影中走出,玄色衣袍沾染著夜露的濕氣。
他手中捏著半塊玉佩,正是白日里溫顏妤在宴會上留意到的那位陰鷙大臣腰間之物。
“此人是禮部侍郎周懷瑾,皇后的遠房表親,方才在宴后鬼鬼祟祟與禁軍統(tǒng)領密會。”
他將玉佩丟在案上:“你明日以謝恩為名求見皇后,找機會將這東西放在皇后宮里,最好是接近小皇子,放到他的的襁褓里。”
溫顏妤盯著玉佩上雕刻的螭紋,喉間發(fā)緊:“你是想栽贓周懷瑾?可萬一被發(fā)現......”
“發(fā)現了,就說是你在宮道上撿到的。”慕淵逼近兩步,月光透過窗欞在他臉上切割出鋒利的棱角。
“皇帝最忌憚外戚干政,而小皇子,是她手中最鋒利的刀。”
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急促腳步聲,慕淵身形一閃隱入暗處。
溫顏妤轉身時,正見靈兒捧著食盒匆匆而入:“公主,御膳房送來了宵夜......”
“好,放在桌上吧,靈兒你先退下吧。”溫顏妤強作鎮(zhèn)定,待靈兒退下后,才癱坐在榻上。
如今自己已經落入到慕淵布下的棋局里,若無用,也是他隨時可以棄掉的棋子。
第二日清晨,溫顏妤對著銅鏡仔細描繪妝容,梳妝好后,朝著皇后所居的椒房殿走去。
椒房殿內檀香裊裊,皇后斜倚在金絲軟墊上,懷中的小皇子正牙牙學語。
溫顏妤盈盈下拜,余光瞥見珠簾后閃過一抹玄色衣角,慕淵竟也在此處,正與皇后身邊的大太監(jiān)低聲交談。
“聽聞公主昨日畫作驚艷,本宮倒想瞧瞧。”
皇后聲音溫婉,指尖輕撫著小皇子的軟發(fā)。
溫顏妤心中一緊,福身笑道:“不過是信手涂鴉,怎敢入娘娘法眼。”
椒房殿內暖香氤氳,溫顏妤跪在冰涼的青磚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中玉佩的棱角。
皇后輕撫小皇子軟發(fā)的動作突然頓住:“聽聞公主昨日那幅紅梅圖,連陛下都贊不絕口?”
“娘娘謬贊。”溫顏妤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陰影,“不過是見宣國山河壯麗,一時技癢。”
她余光瞥見珠簾后慕淵的衣角,心跳陡然加快,他此刻必然正盯著自己,等著她把玉佩栽贓出去。
皇后忽然輕笑出聲:“本宮倒是好奇,為何是婉柔公主遠嫁宣國而非景國的長寧公主?”
溫顏妤一驚,這位宣國皇后倒是對景國了如指掌,不過這個問題也深深扎進溫顏妤的心口。
她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陛下與景國交好,臣妾不過是順應兩國情誼。”話落時,小皇子突然咿呀學語,肉乎乎的小手朝她伸來。
這一幕竟莫名讓溫顏妤鼻尖發(fā)酸,她想起幼時在景國皇宮,也曾這般伸手去夠生母的發(fā)簪。
此刻看著小皇子澄澈的眼睛,她突然意識到,這個孩子或許和自己一樣,從出生起就被當作棋子推上棋盤。
從椒房殿退出來時,暮色將宮墻染成血色,溫顏妤攥著被汗水浸濕的帕子,在回廊下停住腳步。
靈兒擔憂地看著她:“公主臉色這般差,可是哪里不舒服?”
“只是有些累。”溫顏妤勉強扯出笑容。
她何嘗不累?一邊要應付慕淵的陰謀,一邊還要提防皇后的試探。
更可怕的是,她發(fā)現自己竟對那個無辜的孩子生出了保護欲,這在爾虞我詐的皇宮里,無疑是最致命的弱點。
子夜時分,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蘭棲宮的寂靜。
靈兒跌跌撞撞闖進來,鬢發(fā)凌亂:“公主!椒房殿亂作一團,小皇子高熱驚厥,御醫(yī)們束手無策!”
溫顏妤猛地起身,銅鏡映出她蒼白的臉。
這是個機會,她摸到枕下的玉佩,冰涼的觸感讓她清醒過來。
如果能趁機救小皇子,或許能贏得皇后信任。
椒房殿外,侍衛(wèi)橫戈攔住去路,溫顏妤攥緊袖口藏著的銀針,高聲道:“臣妾聽聞皇子病重,特來獻醫(yī)!”
殿內驟然安靜,片刻后傳來皇后沙啞的聲音:“讓她進來。”
跨過門檻,濃烈的藥味混著血腥味撲面而來。
皇后披散著頭發(fā)跪坐在床榻前,懷中的小皇子面色青紫,牙關緊咬。
七位御醫(yī)垂首站在一旁,藥碗打翻在地。
“臣妾在景國時學過醫(yī)術。”溫顏妤跪在青磚上,余光瞥見珠簾后閃過玄色衣角,慕淵果然在暗中監(jiān)視。
“哼!”為首的太醫(yī)冷笑,“公主莫要耽誤皇子病情!”
皇后輕撫小皇子抽搐的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內心掙扎:“好,本宮若允你施救。”
銀針冰涼刺骨,溫顏妤的手卻穩(wěn)如磐石。
當針尖刺入百會穴時,她聽見身后御醫(yī)倒抽冷氣的聲音,小皇子突然劇烈抽搐,皇后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溫顏妤咬破舌尖,將帶著血腥味的藥汁強行灌入孩子口中,幸好前來宣國時張嬤給了許多藥物。
“沒用的!快停手!”太醫(yī)上前要奪銀針,卻被溫顏妤反手推開。
她死死按住小皇子不停顫抖的身體,額間冷汗滴落在孩子滾燙的皮膚上。
“噗——”小皇子突然吐出一口黑血,殿內瞬間死寂。
“咳咳......”微弱的咳嗽聲響起,皇后撲到床前,將還有些抽搐的孩子緊緊摟在懷里。
溫顏妤癱坐在地,這才發(fā)現掌心已被銀針扎出血痕。
她望著皇后喜極而泣的背影,又看了眼珠簾后若隱若現的慕淵,垂眸捏緊了袖中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