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姜黎大病初愈,岑頌忍痛雇了輛馬車,一路南下。
落日余暉灑在青山綠水之間,山川交輝相應,縈繞著一層淺淺的金黃。
靜謐寬敞的馬車里鋪著柔軟的絨毯,女童身著鵝黃琵琶袖襦裙,懨懨地趴在軟榻上,墨發鋪散在光滑的錦緞之上。
肚子咕咕叫,好在聲音不大,姜黎紅著臉,翻了翻昨日岑頌特意買給她用來裝零嘴的織金小挎包。
可惜里面只剩下幾根發帶和一對琉璃鈴蘭珠花。
姜黎撇了撇嘴,又趴回軟枕上閉目養神,昏昏欲睡之際,聽到岑頌懶散又漫不經心地說:
“餓了?不是給你買了許多零嘴么?”
少年郎容顏昳麗,聲音清雋,像一汪山林中的清泉,清冽悅耳。
姜黎有些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唇:“都吃完了?!?
“……”
“起來坐好。”岑頌伸了個懶腰,面無表情地睨著她:“快到灃城了?!?
姜黎聞言,一骨碌爬起來,盤腿坐在岑頌身前的絨毯上,從小挎包里挑出一根發帶遞過去。
隔著這么近的距離,姜黎甚至都能看到他那雙睫毛投落在臉上的陰影。
她這樣肆無忌憚的目光讓岑頌忍不住蹙眉:“怎么?”
“阿黎不會綰發,頌哥哥幫我?!?
姜黎撓了撓睡得有些凌亂的長發,見岑頌不接,便將發帶放在他掌心。
岑頌擰眉盯著她,眸子里的不耐煩都快溢出來了,若是旁人對著他這張冷臉,估計現在就要白了一張臉,然后敢怒不敢言地走開。
例如之前山洞那兩人。
小丫頭卻還是渾不怕的又把木梳放在他手中,仰著頭,眼睛燦亮地望著他。
岑頌失去耐心,沉著一張臉,將木梳和發帶丟到她腳邊,淡道:“我更不會。”
姜黎不知道岑頌怎么了,明明剛才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高興了?
她沒氣餒,撿起木梳又放回他手中。
岑頌兇巴巴地盯著她,嘴角剛勾出一抹譏笑,還沒等說出難聽的話,就被人拉住了袖子。
“區區綰發,根本難不倒我頌哥哥。”
姜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仍舊含著明媚的笑,仰頭看著他,目光堅定的又添一句:“阿黎最喜歡頌哥哥啦!”
岑頌看到她這樣燦爛的笑,只覺得刺眼至極,讓他不由自主地想逃避。
他討厭這樣的感覺。
岑頌優越的五官沒有半分情緒,冷寂的嗓音帶著不耐:“喜歡?你懂什么是喜歡嗎?”
姜黎點頭如搗蒜,還特別沒眼力見地握緊他的衣袖,離他更近一些,仰著頭甜甜道:“當然懂啦,我又不是小孩子,都快十歲了呢。”
岑頌抬手摁住眉心,只覺得頭疼,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姑娘,罵也罵不聽,打又打不得。
他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最終無奈地嘆口氣,彎腰撿起絨毯上的鵝黃發帶,冷冷道:“坐好。”
姜黎眉眼彎彎地轉過身去,岑頌將長發攏在掌心梳順,然后犯了難,他只會一種發型,那便是扎馬尾,省事還方便打架。
可姜黎到底是個小姑娘,以她臭美的性子來說,必不會喜歡這樣單調樸素的發型。
岑頌想了想,將她頭發分為三股,冷白的長指纏纏繞繞,將發帶和長發編在一起。
姜黎摸著有些蓬松的麻花辮,顯然滿意極了,沖他甜甜一笑:“謝謝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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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城門,岑頌就感覺到了跟以往不太一樣的氛圍,以前跟師兄出任務時,也曾來過灃城。
他印象中的灃城是個南北必經的城池,繁榮興盛,集市燈火徹夜不息。
可如今家家關門閉戶,大街上竟不見幾個行人,各處張貼著告示,內容是懸賞黃金千兩及四千靈石,以求誅殺城中作惡的妖物。
一個凡人城池能拿出四千靈石來懸賞,已經是下了血本。
岑頌領著姜黎去了城主府,剛一走近,府前守門的侍衛就留意到了他們。
少年一襲緋紅鶴紋錦袍,腰負長劍,姿態略顯傲慢,周身氣質難掩,一看就不是尋常百姓,而那女童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靈動可愛,十分討人喜愛。
那侍衛主動跑下臺階,有些激動的問:“您可是凌霄宗來的仙長?”
岑頌搖頭:“我是神劍宗弟子,為誅妖而來?!?
侍衛有些驚訝,連連道歉:“恕小的眼拙,冒犯仙長了,您快請進?!?
侍衛把二人帶到一間打掃干凈的客房,恭敬道:“二位在此歇息片刻,已經派人去稟告城主了。”
一個中年男人步履如風地趕了過來,一把鼻涕一把淚:“仙長,總算把您盼來了……”
話音未落,城主鄭斯堯匆匆踏進門,見到姜黎先是一怔,又看向岑頌,徹底愣住了。
這看起來比自己孫兒還要年幼的女童是誰?還有這個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郎又是誰??
一確定是妖物作惡,連夜修書派人快馬加鞭送至凌霄宗,以防萬一,又送了封求助信去神劍宗。
如此罪大惡極的妖物,他以為至少會派好幾個人來,沒想到只派了兩個孩子。
鄭斯堯心里五味雜陳,渴望小仙長能為民除害,又怕他太過年幼,不能與那妖物抗衡,故而平白喪命。
先前有不少散修被這高額懸賞吸引而來,結果到現在都下落不明,八成已經成了那妖物的腹中餐,也不知道這兩娃娃能不能行。
擔憂歸擔憂,但眼下也無計可施,這段時日他食不下咽,寢不安眠,怎么也想不通灃城會被那么厲害的妖物盯上。
短短半月,竟有三十多名少年失蹤。
“我已命人準備好膳食,仙長是否用一些?”
盡管當年若是再努努力,他都能有這么大的孫兒,但面對這位小仙長,鄭斯堯格外小心翼翼,畢竟先前聽侍衛說他是神劍宗的人。
“不必,除妖要緊。”岑頌拒絕。
一聽到有吃的,姜黎突然彎了眉眼,摸摸扁扁的小肚子,細聲細語地說:“頌哥哥,我餓了?!?
岑頌斜睨她一眼,心里有點煩躁,繼而看向鄭斯堯:“替我照顧好她就行?!鳖D了頓又問:“卷宗在哪?”
“在書房,我這就帶您過去。”鄭斯堯說完,又指了兩個侍女帶姜黎去偏廳用膳。
岑頌轉身離去,無視身后姜黎飽含幽怨的目光,行至庭院時,聽到有腳步追來,及時頓住,后者卻莽莽撞撞地一頭栽過來,差點絆倒,他及時伸手扶住。
小姑娘臉上揚著燦爛的笑,猶如秋水般的眼眸清澈明亮,這樣一雙眼睛,誰瞧見都會心生歡喜。
可此時卻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帶著滿滿的信賴和崇拜,仿佛她的天地間只有他一個人。
姜黎搖著他衣袖撒嬌:“我害怕,想跟你一起去。”
岑頌別扭極了,他凝眉嗤了聲,冷著臉想嚇嚇她,讓她規矩一些,別總動手動腳,但顯然,這個方法并不適用于眼前這個小丫頭。
她一點都不怵他,總是笑吟吟地望著他,牽著他的袖子撒嬌,仿佛天生就不知道害怕怎么寫。
他不禁想,若是旁人救了她,她是不是也會這樣。
岑頌眉心蹙得更深了,不悅道:“不餓了?”
姜黎委委屈屈地松開他,稍稍猶豫一瞬,點了點頭。
岑頌瞥了她一眼,眼底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我先去看卷宗,你吃快些,等會讓侍女帶你來書房尋我?!?
姜黎聞言,眉眼舒展開來,而后高興地張開雙手抱住岑頌的腰,語氣真誠道:“我就知道,頌哥哥最好啦。”
岑頌怔忡片刻,不待他開口訓斥,姜黎已經小跑到侍女身邊,侍女牽著她快步離去。
目睹整個過程的鄭斯堯不禁感嘆道:“仙長與令妹關系可真好?。 ?
岑頌雙手抱胸,挑眉道:“她不是我妹妹?!?
“???”鄭斯堯引著他往書房走,聞言倒是一愣,繼而瞪圓眼睛,仿佛發現了秘密般驟然開口:
“不會是仙長的未婚妻吧?怪不得看著很般配,要不是看你們年歲尚小,就剛剛那副樣子。,我還以為你們早就成婚了呢?!?
腳下的步子頓住,岑頌臉上帶著不可置信的驚疑,未婚妻?般配?還成婚了?
成個屁婚!
他還是頭一回這么憋屈,想解釋什么,偏偏又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就他們這樣,他要說句不熟,估計別人也不會信。
岑頌鐵青著臉,長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劍鞘,喃喃自語:“真是不害臊,不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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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妖怪也不知是什么來頭,專挑少年少女下手,岑頌翻了翻卷宗,決定先去金蟬山尋找線索。
山間幽深靜謐,濃蔭蔽日,郁郁森森
按理說尋常百姓根本不會靠近這樣的地方,可這山中生長著名為金蟬花的珍貴草藥,不少百姓為貼補家用,時常三五成群地上山采藥。
這么多年都平安無事,直至這月月初,短短數日,接連失蹤了十余名少年。
起初并不知曉是妖物作祟,城主派出大量府兵,掘地三尺也沒能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少年陸續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弄得人心惶惶。
直到幾日前,趙嬸子和女兒一同上山采藥,眼睜睜瞧著自家女兒被一團白霧拖走,這才確定是妖物所為。
灃城離凌霄宗近,尋常小妖根本不敢沾邊,就算是有些道行,也不敢鬧得這樣大,想必那山中來了只了不得的妖。
到金蟬山時,天已經黑透了。
岑頌帶著小拖油瓶在半山腰轉一圈,山間被翻涌不休的薄霧縈繞,那霧十分古怪,此時遙望過去,別說樹木的輪廓了,就是半點殘影都看不到。
岑頌沉吟著,掐了個火決:“去!”
作為天生劍骨的劍修,天道的寵兒,他靈力滂沱純正,虛無琉璃火觸到霧氣,本該立即驅散薄霧。
但令人驚訝的是,虛無琉璃火就像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泛起圈圈漣漪后,歸于平靜,而那霧氣還在緩慢地往山下擴張。
岑頌臉色難看起來,琉璃火都驅散不了的霧,這還是霧嗎?
他護著姜黎往后退了退,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羅盤,將其放在掌心,注入靈氣后,磁針猛然擺動。
那翻滾的薄霧竟隨著磁針的擺動從遠處涌入羅盤當中。
姜黎捏緊他衣衫,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后。
過了一會兒,羅盤上的磁針停止擺動,岑頌看了眼羅盤,臉色瞬間冷了下去。
這霧的毒性頗為厲害,避毒丹也無法完全免疫,恐怕那妖物修為在他之上。
姜黎裹緊身上的海棠色披風,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怯怯地往岑頌身上貼。
好重的妖氣。
他看著幾乎快掛在自己身上的女童,眉眼微動,削瘦的手指緩緩一緊。
“先回城主府,這幾日你待在府中別亂跑,更不許跟著我?!?
姜黎探出小腦袋,目光落在他那張黑得不行的臉上,像是在斟酌話語一般,半晌,才開口問:“那你呢?”
“誅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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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水,明月當空,幽靜的庭院被映照得亮如白晝,亭臺閣樓掩映于幢幢樹影之間。
沐浴更衣之后,姜黎沾了枕頭便睡了。
岑頌在庭院里中打坐,誅妖一事,他一點頭緒都沒有,既不知道它是什么妖,有何弱點,更不熟悉山中地形。
他打算天亮再去一趟,若是能正面對上,或許還能有幾分勝算。
在天邊亮起第一道微光時,兩男一女火急火燎地趕到城主府。
就在岑頌起身時,侍衛領著三人從門口經過,司徒沁側首看了一眼,頓時停下腳步,拍了拍身旁男子的胳膊。
“大師兄,你看,那不是岑師弟么?他怎會在這兒?”
祝卿安聞言也偏頭看了眼,目光停頓,嘴角浮起笑意。
“溯玉?!?
一道清潤溫和的男聲在身后響起,岑頌扭頭看去,門口站著兩男一女,身著青白色圓領道袍,衣襟上以黑銀兩色繡著鸞鳥,腰掛靈劍,皆是神劍宗弟子。
“你們怎么來了?”
岑頌似乎愣了下,大概是沒想到會在這碰到他們。
祝卿安噙著笑,不緊不慢地解釋:“前日宗門收到鄭城主的求助信,說灃城有妖物作惡,師尊便派我們下山除妖?!?
慕則眉開眼笑地奔了過來,一把勾住他的肩,揚聲道:“溯玉,我可想死你了?!?
岑頌拂開他的手,唇角漾起弧度:“說的什么話,惡不惡心?。 ?
慕則卻笑笑,掃了眼緊閉的房門:“走吧,去你屋子里坐坐,正好跟我們說說什么情況?!?
說完,便徑直朝客房走去。
岑頌神情滯了一瞬,忙攔下他:“就在這說吧?!?
慕則撇撇嘴,到底還是停下腳步,調侃道:“怎么?房里藏女人了?”
被戳中真相的岑頌突然就閉嘴了。
“不是吧?”慕則本就是隨口一說,但看到岑頌臉色,一臉不可思議地問:“還真讓我說中了?誰啊誰啊?我認識嗎?”
慕則一副了然的表情,嬉笑道:“早是早了點,但不影響,你看隔壁凌霄宗的狐映舟跟你一般大,不也跟他那小青梅好得如膠似漆?!?
“你也忒不厚道了,瞞我都瞞這么緊,生得漂亮嗎?兩人發展到什么地步了?”
慕則越說越離譜,岑頌臉黑得不行,這會他是一點話都不想說。
聽到耳邊慕則還是嘰嘰喳喳沒個消停,終于沒好氣道:“滾,別拿我跟那貨比。”
慕則立馬點頭附和:“對對對,那廝哪能跟你比,所以你是承認房里有女人嘍?”
而自打進了庭院就沒說過話的祝卿安跟在他們后面,看著這幅情形搖頭笑了笑。
他早就發覺屋里有陌生人的氣息。
不過這話還是別說出來了,要不然溯玉八成得生氣。
他抿著唇看著前面鬧個不停的慕則,眼中俱是笑意,又忍不住搖了搖頭。
讓你認真修煉,非不聽,該!
岑頌眉頭略略上挑,不勝其煩似的悶著嗓音道:“怎么可能?!?
話音剛落,屋里斷斷續續地傳來哭聲,這下不僅是慕則,就連祝卿安和司徒沁都震驚地看了過來。
師弟竟把人給欺負哭了?!
當場被打臉的岑頌無語凝噎,這都什么事?。?!
屋內,姜黎又被驚醒,抽抽噎噎地推開門,一眼就瞧見了岑頌,一路小跑直接繞過慕則,晃晃悠悠地跑到他跟前,伸開雙手想要岑頌抱她起來。
“阿黎又做噩夢了?!苯柩劭舾裢饧t,濃密的長睫撲簌簌顫動著落下幾滴淚。
嬌養的小女孩,冰肌玉骨,明眸善睞,即便是哭,也俏生生的好看。
岑頌目光輕輕閃爍了下,也不知道哪根筋搭得不對,竟俯身將人抱了起來,拍著后背安撫道:“莫哭,夢都是反的。”
他后知后覺地回過神來,耳根一下子就紅了,他不敢看祝卿安,更不敢看慕則那個大喇叭。
只能別扭地轉過頭,盯著庭院中那顆桃樹。
“大喇叭”瞪大雙眼,看著還不及岑頌胸膛高的女孩,驚得直往后退,揚聲道:
“天吶,你居然好這口?!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慕則猶豫一下,還是忍不住輕聲勸道:“溯玉,趁早斷了吧,她太小了,你們終究是有緣無分。”
司徒沁更是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岑頌又羞又氣,臉頰微微泛紅,言語間多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祝卿安看了姜黎一眼,小姑娘長得可愛,莫名讓人產生好感,便笑道:“不打自招,我可什么都沒想?!?
姜黎趴在岑頌肩頭,揉著眼睛去看祝卿安,他眉眼溫潤柔和,嘴角總噙著笑,好似一塊不染塵埃的美玉。
姜黎微怔了下,原本蒼白的臉頰浮起淡淡緋色,四目相對間像被他的目光燙到,眨眨眼飛快一偏頭,有些羞赧地將臉埋進岑頌頸窩里。
頸窩處簌簌一癢,抵靠在他肩頭的腦袋微微一顫,一道短促的氣音噴薄而出。
“嘻嘻~”
岑頌匪夷所思地歪頭看她,只見她抬頭瞄了祝卿安一眼,又把臉埋了起來,肩頭又傳來一陣震顫:“嘻嘻~”
“……”
但凡換個人,都已經被他摜到地上去了。
岑頌漆黑眼眸沒有半點溫度,把姜黎往石凳上一放,對上她的眼,倏地想起這位胡攪蠻纏的脾氣,轉開眼望向一旁,扯了下嘴角,要笑不笑道:
“往后規矩一些,不要隨便往男子身上撲?!?
他本想再多斥責兩句,但舌頭就跟被扯住了似的,再也吐不出一句話。
姜黎立馬斂起喜色,眉頭擰成川字,之前爹爹和侍女們常常抱著她或背著去海邊拾貝殼,師兄師姐也總愛抱她玩。
姜黎懶慣了,喜歡被人抱著到處走,她喜歡岑頌,自然也樂意讓他抱,可他似乎不愿意。
明明爹爹和師兄都很喜歡抱她,姜黎有點委屈:“你不喜歡嗎?”
岑頌眼皮一跳,也顧不得別扭不別扭,俯視著她,斬釘截鐵地說:“當然不喜歡。”
見姜黎遲遲不作聲,又覺得自己語氣似乎有些沖,在她那雙秋眸的注視下,一絲愧疚涌上心頭:
“我和師兄要去金蟬山了,你在府中別亂跑?!?
岑頌頓了一下,又補了句:“等我回來?!?
小丫頭嘴一癟,悶悶不樂地坐在石凳上不理他。
祝卿安看著岑頌略帶霞云的臉頰,表面上裝得若無其事,實際心里偷笑不已。
沒承想向來孤傲的溯玉,待姑娘倒頗有耐心。
慕則強逼著自己從這一幕里回過神來,皺著眉咳了一聲,示意岑頌注意點影響。
正好侍女端著早膳進來,姜黎隨侍女回屋洗漱,岑頌幾人則是直奔金蟬山。
被指來照顧姜黎的侍女,自小有個怪癖,看到任何不整齊的東西就渾身不舒服。
侍女昨日第一次見她,就發現她辮子歪歪扭扭的,活像一條大黑蜈蚣,心癢難耐,又怕唐突貴客,生生忍到今日洗漱,才拆了她快要散掉的辮子。
侍女的手很巧,分分鐘就給姜黎編了個新發髻,腦袋兩側各挽了個整齊且圓潤的發包,兩根細細的麻花辮從耳后垂至胸前,看起來更顯活潑俏皮。
姜黎摸了摸兩根摻了嫩綠絲帶的麻花辮,欣喜雀躍:“編得真好看?!?
“奴婢還會很多編法,明日再給您編個新發型好不好?”
“好?!?
姜黎一口答應,喜滋滋地捧著銅鏡臭美了一番,才去用朝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