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清洗了楊戩的衣物，生起一堆篝火后平鋪烘烤，始終不見他回來，于是往河邊探尋，但卻沒有他的蹤影。你有不好的預感，因為他不是個我行我素的人，無論去哪都會提前打聲招呼——起碼對你而言。

四周寂靜無聲，你蹲在他停留過的溪邊發呆，突然有條小魚躍出水面，魚尾帶起的水花濺了你一臉。你剛要發作，卻發現小魚的魚尾在你的手掌上擺動不停，隱約有字跡模樣，你定睛細看。

蛇妖現身，先遣勿念。

這顯然是楊戩留下的信息，但越是這樣你越發擔憂，好端端的怎么用這樣拐彎抹角的方式？你抓住跳動的小魚，用楊戩教你的傳音之法向它詢問去向，但因為學藝不精，嘗試了十多次才成功，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好在小魚總算聽懂了你的意思，折身朝密林游返，你運功踏水跟上，帶起一陣漣漪波瀾，同時，你余光瞥見一團繁茂的草植。

楊戩被巨蛇纏繞，仍舊昏迷不醒，蠕動的蛇身宛若連綿不絕的山脈，鱗片仿佛倒置的山峰，在昏暗的光線照射下散發危險的氣息。蛇妖上半身化作人形，張開與美艷的臉不相符的猩紅的嘴，細長的舌頭吐出一顆朱紅色的內丹，懸浮在空中。

“上次蜘蛛替我抓的小道士修為太低，不知道你的味道如何。”

蛇妖雙手捧著楊戩的臉，在要吸食靈氣的片刻，一桶綠色的汁液潑上了她的全身。

“誰！”蛇妖暴怒，雙眼流進綠汁，一時看不見躡手躡腳偷襲的你，她似乎懼怕身上的汁液，倉皇地松開楊戩，一頭鉆進溪水中沖刷。

你趁機使用隱身術，將自己與楊戩蒙上一層與周圍景物一致的屏障，拖著他的身軀朝外逃走。剛才用路邊的天竺葵碾碎混水潑那妖孽只能暫緩其行動，師兄說過，蛇類最懼南藤蛇草驅蛇效果最佳，金鳳花含硫磺成分也有此效，天竺葵則是味道濃郁，對蛇類刺激性最大，使其辨別不了人的氣味。

你看見地上滾落一顆紅色的丹丸，想也不想就塞進包袱，同時背上楊戩，搖搖晃晃地跑向遠處。可是蛇妖似乎發現了你的位置，甩出長尾將你掃倒在地，同時將你緊緊纏繞，抬向半空。

“不自量力”，你的全身被蛇妖鎖緊，呼吸困難，內臟即將炸裂，倒三角的蛇頭張開血紅的大嘴，尖銳利齒帶著一陣腥風向你襲來，你感到雙腿潮濕黏滑，酥麻而刺痛，使不上半點力氣，低頭發現，蛇妖已將你吞沒一半。

“師兄師兄師兄！”想到即將葬身蛇腹，你絕望地呼喊楊戩，可是他尚被你披覆這隱身術的屏障，連你自己都看不見他的位置。

突然，溪中水流逆行，形成一個巨大漩渦，從中噴涌出一道欲比天高的水浪在空中炸開，下落的水滴有型有質，在蛇軀上貫穿而入，唯獨落不到你身上。此時你半個身子已被吞入蛇腹，只覺得全身麻木，呼吸停滯，在閉上眼的前一瞬，你看到楊戩持三尖兩刃刀踏著墜落的水花自空中下，宛若天神降臨，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殺機，一刀就將蛇妖已然殘破的身軀斬斷。

你欣慰地閉上眼，看樣子，他沒事了。

楊戩俊逸的面孔尚縈繞著一層未消散的毒氣，剛才施法耗神，更加重了毒性。

這回看來是生死難料，還要平白搭上師妹的性命。他內心自責，一邊強撐著精神將你從蛇口中拖出，坐在你身邊喘著粗氣，朝你背部運氣施法。半柱香的功夫，你才悠悠轉醒。

“師兄…你沒事吧？”你見他臉色發青，顧不得自己也被蛇毒所染，打斷他運功，“快停下，這樣會加深毒性的。”

“多虧了你，才能制服蛇妖。”他的神色悲憫而欣慰，撫摸你的頭頂，“只不過，恐怕我們這次難逃一劫了。抱歉，沒有照顧好你。”

“如果能和師兄你死在一起，我心甘情愿。”你的眼睛清澈而真摯，是碧海波瀾倒影的長天一色，雖然語氣虛弱，卻如重石落地般擊打他的心。

“傻瓜，我對你…”他為你脫下沾滿黏液的外衫，這時，一顆紅色的丹丸從脫落的衣服中滾出，楊戩眼疾手快，一把捏住。

“這是哪兒來的？”他驚喜地問你。

“蛇妖嘴里掉出來的，我就順手裝起來了。”

“天無絕人之路”，楊戩將那紅色的丹丸撇成兩半，“這是蛇妖煉化五百年的內丹，能解萬毒。”你們二人分別服下，又靜坐運功，你感到臉上縈繞的毒氣慢慢消散，體內的渾濁也隨之排空，最后是身輕如燕，氣脈通暢。

此難已消，楊戩將千瘡百孔的蛇妖納入玉凈瓶中，帶回去給師尊處置，你們就在處架起篝火過夜，因是蛇妖的地盤，故不會再有其他妖祟入侵。

你們都累極，并肩躺在干草堆上，看著微乎流轉的夜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

“此次回昆侖，你的修為必然精進。”

“那你豈不是不再教導我？”你翻過身，面對他，在昏暗的月光下細細觀察你朝夕相對的臉的輪廓。他鼻起點離眼窩內側最深的凹陷遠得嘆為觀止，因山根本就高，還用深邃凹陷強烈反襯，不可思議地在眉眼距毫不狹促的條件下，實現了正面給人深幽的同時，把美感進階到非人的程度。

“師兄，白天你說，你對我怎樣？”

他沉默，你的心也跟著埋了一層沙土。就這么算了吧，你心想。

此時，你的雙唇感到一陣柔軟的冰涼，抬眼看到的是他近在咫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