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林小鎮,有一條蜿蜒整個鎮子的青石小路,據說是鎮上一家考取功名的公子哥,在某次勾欄聽小曲的酩酊大醉時,大手一揮解囊鋪就的。
許愿已經在這條青石小路上跑了三圈,邊跑還不忘對著身后緊追不舍的剛‘變’成光頭的衙役,呼哧帶喘道。
“官差大哥,說多少次你才相信啊,這是個誤會,我是真不知道剛才是怎么回事,發禿又不是不能復生,你就別追了……”
許愿是被追的實在沒招了,他不是沒想過跟對方解釋。
可那枚燙手的字牌在燒了大門之后,就消失在自己的左手黑乎乎的圖案里了。
黃泥掉在褲襠里,被坑的許愿只能扛下比那口老鍋底還要黑的黑鍋。
再看看臉更黑的衙役,咋整,許愿只能跑。
“小子,我看你能跟老子耗到什么時候。”
衙役周老三今日本來不當值,來許家傳信也不是他的差事。
好死不死今天當值的手下鬧肚子,讓自己替他跑一趟,說晚上請自己喝酒。
自己也是出門沒看黃歷,本以為就是來給罪犯家送個口信的事,誰能想到,無妄之災來的這么突然。
來時好好的,還沒回去這就成禿瓢了,這要是讓衙門那幫好事的碎嘴子見了,我老周這張臉往哪兒放。
不行,非揍這小子一頓出出氣不可。
可追著追著,周老三就覺得不對勁了。
燭林小鎮他不是沒來過,甚至可以說,比衙門三班衙役中的任何一個人都熟悉。
這條青石板小路各個角落他閉上眼睛都知道位置。
但就是因為這樣,周老三才覺得不對勁。
從許家小院出發,繞著燭林小鎮跑一圈。
少說也有十里,這已經是第四圈了。
也就是說自己追著許愿至少跑了三十里。
這哪里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能承受的距離。
可前面那小子,竟然還生龍活虎的不見一絲疲憊。
眼看快追了一個時辰,許愿竟沒有一點停下的意思。
這么耗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周老三心頭一動,沖許愿喊了一聲。
“小子,想見你那個病秧子哥哥不?”
許愿聞言,立馬停下腳步,但仍舊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
“明日堂上自然就能見到。”許愿小心翼翼看了看周老三的臉色,可對方臉上除了一團火燎的漆黑,啥也看不出來。
周老三抱著肩膀,瞇著眼。
“我說的是過堂之前。”
許愿眼睛一亮。
雖然他剛來到這個世界,什么都還不知道,可從腦海中的記憶來看,要說哥哥許長安推人落水。
這事,許愿不信!
“你能讓我見他?”
許愿不相信周老三會這么好心,特別是這會兒一臉焦黑還沒有褪去的周老三,在許愿心里可沒有什么說服力,于是補了一句。
“我不信……”
周老三已經禿了的眉毛一立,斜了許愿一眼,從懷中摸出一個牌子。
“這是老子的令牌,雖然說不上讓你在縣衙大牢隨意進出,可只是見個人,還是沒問題的。”
跟許愿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愣頭青不一樣,周老三可是貨真價實的土著。
許愿不知道,周老三可是清楚的很,剛才將大門付之一炬的火,根本不是一般的火。
最少也是文廟中供奉的火字牌拓印,才有這番威勢。
可文廟中的字牌拓印,又豈是一般人能獲得的。
尋常百姓中,只有德行被縣衙登記在冊的百姓,才會在文廟祈福的日子里,選擇一物,被字牌加持一下。
即使這樣,也已經是了不得的聲名了。
他們許家倒是有一口被文廟字牌加持過,可讓炭火生生不息的鐵鍋,這一點縣衙有記載。
可那是文廟賜給許長安的,跟這個小癡憨貨沒有什么關系。
更何況,眼下許長安獲罪入獄,德行有虧,文廟字牌的加持力應該早已收回。
所以,周老三這一路追來,心里早就把頭發的事忘了,他就是想看看,這個許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至于拿出來的牌子,是令牌不假,但卻并不是什么他自己身份令牌,而是青山縣衙三班衙役人手一塊的拘字令牌!
只要許愿接近周老三三丈范圍之內,自己就能頃刻之間把他拿下。
所以讓許愿去大牢見他哥哥許長安,對周老三來說,只是他引誘許愿靠近的手段而已。
許愿踮著腳看了看周老三手中黑不溜秋的牌子,紋絲不動的撓了撓頭,蹦出一句。
“什么條件?”
四個字,把周老三準備說的話瞬間噎了回去。
重新上下打量許愿一眼,心頭暗道,是誰說這小子是個癡憨貨的,這心思都他娘快趕上我老周了。
“咳,沒條件……”周老三干咳一聲,也覺得這么說許愿不會相信,跟著又補了一句。
“我在燭林小鎮當值多年,沒少在喝多的時候光顧你家面攤,如今你家出現這樣的事,既然遇上了,就沒有冷眼旁觀的道理。”
周老三這話說的擲地有聲,只是其中真假就只有他他自己知道了。
許愿心中暗自點頭,但面上仍然是半信半疑。
周老三心里罵了聲娘,這小子,怎么這么滑溜。
當即一抬手,將手中拘字令牌朝許愿扔了過去。
“不信自己看。”
嘿嘿,小子,你以為站那不靠近,老子就沒辦法了。
拘字令所在,三丈之內,束手就擒!
許愿有點摸不著頭腦,雖然覺得這官差前后反差有點太大了,但對方已經把令牌都扔過來了。
下意識的,許愿伸手接過令牌,上下打量一番。
這是一塊黢黑的鐵牌,正面一個滿是肅殺味道的‘拘’字,反面一縷縷看不懂的符文,也不知道啥意思。
也沒啥奇特的,就這玩意兒,能進縣衙大牢?
許愿捏著牌子,抬頭剛想問周老三。
可這一抬頭不打緊,周老三那黑漆漆滿是猙獰的臉,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悄無聲息的來到了身前。
“我去!”許愿嚇了一跳。
“官差大哥,你走路都沒聲啊。”
許愿白了周老三一眼,怪他一驚一乍的嚇唬人,然后就要意興闌珊的將拘字令牌丟給他。
然后就見周老三黑漆漆的臉上嘿嘿一笑。
因為穿越而來的場景過于兒戲,導致許愿對這嘿嘿的表情有后遺癥,當即心頭警惕心大起。
“你要干嘛?”
周老三一抬手,“別急,馬上你就知道了。”
跟著雙手在胸前猛地一握拳,沉聲吐出一字。
“拘!”
下一刻,周老三衣袍無風而動,許愿手中黢黑的鐵牌上,正面的‘拘’字嗡的震了一下,跟著在許愿目瞪口呆中,‘拘’字沖出字牌,在空中滴溜溜一個打轉,轉眼就變成一座鐵籠。
轟隆一聲,將許愿扣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