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祭湖
- 收手吧!外面全是我子孫
- 李曇
- 2519字
- 2024-01-01 20:19:36
太陽西垂,天邊紅彤彤一片。
冷風吹著小路兩旁樹葉,嘩嘩作響。
父子兩人迎著夕陽,一前一后走在路上。
父親眉頭緊鎖,不發一言,只顧往前走。徐念緊隨其后,父親邁出一步,他就跨兩步。
兩人保持著一種難言的默契。
突然,徐陽停下,道:“我們歇一陣再走。”他聽到了兒子輕微的喘息聲。
“不用。”徐念堅定道。
“好。”父親點頭,再次啟程。
徐念盯著前面的鞋子,像是在玩追逐游戲一般,前面抬腳,他也抬腳,周而復始,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鞋子停下,徐念撞在父親背后。
他抬頭,看到父親在看路邊的兩個女人。
一個年紀大的,使著犁耙,一位年紀小的,背著孩子在前方拉牛。
犁頭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劃開一道溝,有時牛走快了,犁頭從土里鉆出來,沒有耕到田地。
徐陽走過去,對年紀大的婦人說道:“你家男人呢?”
老婦人扯著牛停下,擦了一把皺紋里的汗,笑道:“去年官府征兵,被拉走了。”
徐陽點頭道:“大娘我來,你看我怎么使犁耙。”
不等婦人說話,徐陽接過犁耙,牽著韁繩,吆喝一聲,牛聽話的往前走,犁頭在地上翻出一壘壘新土。
徐陽趕著牛,在土地上來往縱橫,到太陽落山時,整塊土地已經被翻了個底朝天。
婦人端著一碗水,遞給徐陽,徐陽道:“不渴,大娘你喝吧。”
婦人道謝,請父子兩人回家吃飯。徐陽謝過,帶著兒子匆匆上路。
婦人追過來,大聲喊道:“等她大哥回來了,一定請你來家里吃飯。”
徐陽張著嘴,一種悲涼涌上心頭,他苦澀的笑著答應。
他前陣聽說,朝廷在邊疆吃了敗仗,死了很多人,他家男人大概是不會回來的。
徐念感受到了父親的心緒,輕聲叫道:“父親,我們走吧。”
徐陽回頭,拉著兒子的手,道:“嗯。”
“父親怎么不做鐵匠?”
“你娘懷著你,家里沒人照料,騰不出手。”
“以后還會去做鐵匠嗎?”
“先把你小子養大在說。”
“兒子。”
“父親。”
“明年開春送你去讀書,要是不成器,送你去學打鐵。”
“好,將來我要討三十八個老婆,生一百個孩子。”
徐陽拍了他一巴掌,“養那么多,你養得活嗎。”
徐念嘿嘿笑著,想著,一百個孩子系統能給他多少獎勵。
既然這世界有超凡,那么長生逍遙也不是不可求,他徐念必定要去見識一番,才不枉來這一遭。
大槐樹樹葉落下,冬天來了。
初九,冬至,宜出門,祭祖。
徐念清早呵著冷氣,站在庭院里,仰頭看向高空,天空高遠,不知道那仙人打架會從哪里來。
徐陽和懷月穿戴整齊,拿著香條紙錢,一家三口出門要去祭湖。
剛出門,徐念道:“我去把大白羊拴到后山坡,你們等我。”
徐念匆匆趕到羊圈,對著大白羊道:“對不住,差點把你給忘了。”
他牽著白羊,送到后山上,找了一塊大石頭拴住。
白羊咩咩叫著,似乎在責怪他,清早把它拉到山上吹冷風。
徐陽嚴肅說道:“大白羊女士,請你老實點,不要妄圖逃竄,你該感謝我,不然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徐念呼嘯著跑回家,和陳安一家趕去湖邊。
陳安湊過來,對著徐念道:“這幾天我又變聰明了,我考考你。”
“請問這世上什么人終其一生也不洗澡?”
徐念眼角抽動,道:“手下敗將,不配和我論道。”
陳安得意的笑著,小聲說道:“是泥菩薩,你肯定不知道。”
徐念不置一詞,只當沒聽見。
陳安又湊過來,說些新想出來的奇談怪論。
他十分神秘地說道:“你知道嗎,我們腳下的大地其實是彎的!”
徐念看著他,頗有些意外,問道:“你也知道。”
陳安驚訝道:“你居然知道?”
他指著雎水湖的船只,小聲道:“船從遠方來,先看到桅桿,后才看到船身。這說明地不是平的。”
徐念詫異地看著他,心想,把這小子說成傻子,是不是委屈他了。
只好說道:“其實我早知道了,只是一直沒有對別人說。我收回之前的話,你并不傻。”
陳安聽了,痛苦地說道:“既生念,何生安?既生念,何生安……”
兩家人很快來到雎水湖,湖邊人潮洶涌,游人商販往來,叫賣聲,吆喝聲混雜一團。
有商販在湖邊支著門面,賣些吃食零碎物件,有雜耍的牽著猴子在人群中大聲嚷嚷。也有人拿著一根長棍,耍得虎虎生風。
徐陽帶著妻子兒子,跟隨眾人到湖邊,燒香祭祀。
祭拜完畢,正要離開,一個道士搖著鈴鐺走來,舉著一面招牌,寫著些算命看相的話。
他看見徐念,驚喜道:“此子將不久于人世,要是有一百吊銅錢,我便送你破解之法。”
懷月大罵道:“要坑蒙拐騙找別人,別拿我孩子說事。”
徐念心頭一跳,深深地看了這道士一眼。
道士吹胡子瞪眼,搖頭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要送死,攔不住啊攔不住。”
懷月被他唬住,半信半疑。正要說話時,徐陽罵道:“我兒子活蹦亂跳的,你要是在說,信不信我打爛你的嘴。”
道士撇了撇嘴,灰溜溜地離開。
這時湖邊人群騷動,遠處黑壓壓一片大船駛來,南風正勁,船帆鼓起,一艘艘大船在湖面飛速航行,眨眼間就到岸邊。
大船密密麻麻,在湖岸停靠綿延幾里。
船上士兵下船,沿著湖邊一字排開,一直排到岸邊筑好的一高臺前,有士兵把高臺團團圍住。
有唱戲的敲鑼打鼓,一路往高臺走去。
徐陽雙手牽著懷月和兒子,隨著人流擠到臺前。
船上下來一個中年男子,氣勢威嚴,身材精悍,身穿紅袍,肩頭披著黑色披風,身邊的人眾星捧月一般,把他引到高臺上。
徐陽仰著頭,輕聲說道:“大丈夫當如是。”
徐念神色古怪的看他一眼,嘴里嘀咕道:“看來我父親也不是什么老實人。”
男子帶著眾人,擺好犧牲,燃香點燭,對著湖面祭拜。
臺下人山人海,一同唱起古老的祭祀歌謠。
徐陽懷月神色莊嚴肅穆,同眾人一起歌唱,歌聲昂揚,雄渾蒼莽,:“天墜明珠兮日月光,生我黎民兮壽南岸。草木茂盛兮春夏長,魚肥羊壯兮食百姓,盞把瓊漿兮祭雎湖……”
歌罷,眾人沉默著,天地為之一清,湖面濤聲依舊,南風吹得高臺上大旗獵獵作響。
徐念從一開始的漫不經心,到最后睜著眼,被眼前這一幕震撼到無言。
他仿佛從歌聲里,跨越時光,看到悠悠歲月中,雎水湖兩岸的居民篳路藍縷,在無數次天災人禍面前,艱難求生,延續后代。
他望向大湖,湖水清澈,一碧千里,一群水鳥拍打著翅膀,從遠處飛來。
他們生于斯,長于斯,聚族群于斯。這片湖泊與他們的生命已經難以分離了。
鐺……
一個漢子敲響一面大鑼,大聲道:“小人有奇術要獻給大人,和眾位鄉親。”眾人紛紛側目。
一位軍官喝道:“休得放肆!”兵士上前去抓人,他跪下仰頭道:“要是要是鄉親們覺得不好,可斬我頭。”
大人物饒有興致的看他一眼,對身邊人耳語。
隨即一位身穿官袍的人跑來,問道:“是何奇術?”
大漢道:“飛天取寶。”
官人笑道:“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