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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鑄鐵

太陽從湖面慢慢升起,把雎水湖照得通紅,天邊霞光萬丈,一群水鳥從朝霞里飛來,后躲進蘆葦叢中。

徐念坐在大槐樹的樹梢,靜靜地看著這片天地。

地上的一座座房屋排列得井然有序,慢慢地他聽到小孩的哭喊聲,大人的打罵聲,幾縷炊煙從地上升起,他聞到一種米飯的清香,混合著清咧的水汽,讓他心曠神怡。

他抬頭看向天邊,他知道,曾經的那兩位仙人快要來了,這里將會被夷為平地,現在的一切都會消失。

“徐念,你快下來,英子就快死了。”陳安站在樹下大喊。

徐念在枝間輾轉騰挪,像一只靈巧的猴子,三兩下就從樹上落地。

他拍拍手,道:“誰要死了?”

陳安羨慕地看著他,隨即正色道:“是英子,張大爺家的英子。”

“怎么了?”

“英子去小溪挑水,掉下去被淹死了,你比我聰明,你去找個好地方,我們把她埋了吧。”

徐念趕到溪邊,一群小孩跪在地上,分列兩排,學著大人哭喪的樣子,嚎啕大哭。

一個小胖子張著嘴,哇哇大喊:“英子,你怎么就死了啊,我還沒娶你做老婆啊……”

徐念扒開英子臉上濕漉漉的頭發,她臉已經變得蒼白,手臂冰冷,手蓋在她胸口處,還有溫熱。

徐念大聲道:“別哭了,陳安,你過來,趴下。”

一群小孩停住了哭聲,神色茫然的看著他。

陳安過去趴在地上,徐念把英子攔腰抱起,面朝下放在陳安背上,拍打英子背部。

小胖子喊道:“徐吃奶,你打英子干什么?”

徐念不理他,沒多久英子口鼻吐出水來。徐念又抱起英子,平放在地上,雙手疊起按壓她胸口。

當小胖子看到徐念用嘴對著英子吹氣時,他哭道:“英子啊,你死得好慘啊,死了還要被徐吃奶玷污。”

陳安道:“你沒看見英子吐水了嗎?他是在為英子吹氣招魂。人死了魂魄就會離體,但是吹陽氣就能把魂魄吹回來。”

胖子哭著道:“你瞎編,他分明就是在玷污我老婆。”

陳安氣憤道:“放你的狗屁,我是鎮上第二聰明的人,怎么會有錯。”

“咳咳咳……”

英子突然咳嗽起來,一群小孩好奇的圍上來,胖子扒開眾人,道:“英子,總算把你救回來,你知道為了救你,我吃了多少苦嗎?”

陳安踹開他,大聲道:“他說謊,是徐念救的你。”

英子臉色蒼白,幾縷頭發貼在額頭,鼻子嘴巴小巧精致,眼睛水汪汪的,看起來柔柔弱弱,讓人忍不住想要去守護。

梁沐英對著徐念輕聲道:“謝謝你。”聲音清脆,像鈴鐺搖曳。

一個小孩抓住徐念,道:“徐吃奶哥哥,我奶奶死了兩年了,你能不能把奶奶吹活過來。”

徐念看著小孩可憐兮兮的小臉,正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說。

嘭……

突然一顆石頭砸到小溪里,溪水濺開。眾人炸開了鍋,看過去,溪水另一邊四個七八歲的小孩對著眾人咧嘴笑,為首一個牽著一條大黑狗,黑狗對著眾人齜牙咧嘴。

梁沐英說道:“就是他們,在我挑水的時候往水里扔石頭,沒注意就滑到溪水里了。”

胖子喊道:“楊家的,你干什么要扔石頭。”

楊家老二站出來道:“這條溪是我們東西兩家分開的,你挑了我們的西邊的水,不扔你扔誰。”

陳安道:“書上圣人說過,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花自開水自流,它愿意淌到哪里就去哪里,難不成你還能讓水不流,花不開。”

楊老三道:“陳傻子,別在那圣人說,傻子說的,你有本事過來,我們單挑。”

陳安怒道:“你們全家四個都是傻子,我讓我們東溪第一聰明徐念出戰。”

陳安正想要叫徐念,一回頭發現徐念不見了,他怪叫一聲,道:“來日方長,告辭,告辭。”轉身匆匆離去。

胖子道:“你有本事過來,我們單挑。”

楊老二正要罵,老大突然說道:“我們走。”四人一狗來去如風,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中午徐念和父親到鎮上打鋤頭,一進小鎮的街道,就看到一群人圍在告示墻前。

父親喜歡熱鬧,拉著徐念湊上去。

墻上貼了幾張人像畫,一個白胡子老頭抑揚頓挫的念道:“雎水湖水匪殺官造反,打劫過路商船,為首者田千秋,宋工,方月,捉拿賊首者獎千金,封萬戶侯。報知線索者,賞百金賜良田百畝。”

“殺得好。”一個漢子大聲道。

一人道:“當官的全是狼心狗肺,看看這世道,上年收了個什么運糧稅,今年又加上個開邊稅,要不是我們雎水湖雨水好,收成不錯,不然一年下來都不用吃飯了,全去交稅吧。”

老頭咳嗽一聲,道:“小聲,被外人聽見了不好。”他又動手驅趕眾人。

徐念沉默著,這場景他似乎曾經見過,但又想不到是在哪里。

父親神色凝重地拉著徐念到鐵匠鋪里。

鐵匠鋪門口一桿大旗迎風招展,隔著老遠就能感受到一股熱浪襲來。里面叮叮當當,鐵與鐵碰撞的聲音不絕于耳。

徐陽拉著兒子,走進鋪子,笑道:“張師傅,來一把鋤頭,要兩頭圓,中間彎,開口平。”

一個干瘦男子伸出手指,道:“半兩。”

徐陽道:“一個鋤頭要半兩,你怎么不去搶。”

張師傅道:“朝廷要剿匪,要開邊,哪里都要錢,現在還能買到鐵礦算不錯的了,就這,還要每月交稅大幾十兩。我不漲價難道去喝西北風。”

他突然低頭道:“要不你自己打,我只要你一半錢。”

徐陽道:“好。”

他脫下衣服,露出一身腱子肉,把衣服交給徐念。

從水池里撈出一柄二十八斤的大錘,接過一碗水,咕嚕嚕三口喝光,漏出的水沾滿他的胡須。父親大喊道:“開爐,燒五斤四兩生鐵。”

張師傅笑著拍手,對著眾人喊道:“小的們都過來,讓你們看看,當年鎮上最好的鐵匠是怎么干活的。”

一群人呼啦啦圍過來,徐念眼里神采飛揚,他知道父親會打鐵,但沒想到張師傅那么看好他。

風箱呼呼的拉著,徐陽指著徐念道:“兒子,拿把小錘過來,爹今天教你打鐵。”

徐念放下衣服,拿著一把小錘走到父親面前。

他把模具放倒,道:“做人似生鐵,經得住千錘百煉,才能成為絕世好鋼。”

徐陽一改常態,突然緊緊盯著他。徐念心里翻白眼,面上重重點頭,道:“是,我記下了。”

張師傅道:“趕緊開爐,別浪費大伙時間,要教兒子被窩里去教。”

徐陽滿意笑著,道:“拿鐵過來。”

一塊燒得通紅的鐵片夾來,徐陽揮舞大錘猛地砸下,火花四濺,像是熟透的柿子炸開。

徐陽指著鐵片上凹凸的小點,喊道:“輪錘。”

徐念揮舞著小錘猛地砸下。徐陽喝道:“再來。”

徐念再次擊錘。父親揮舞著大錘又一次砸到生鐵上,徐念跟著父親,大錘鐺鐺,小錘叮叮,像一組絕美的樂章,蕩漾在鐵匠鋪。

沒多久,父親夾著紅鐵,滋啦一聲浸入水中。水汽冉冉升起,混合著汗水味,炭火燃燒后的余煙,一塊平整的鐵誕生了。

父親又夾著鐵片,埋進炭火中,再次拿出時,鐵片通紅,流光溢彩。

父親喊道:“再來,我打哪里,你就錘哪里。”

徐念擦了一把汗,道:“是。”

大錘小錘聲音再度響起,良久,父親停錘,他胸膛起伏,一道汗水順著脖子流到胸口。

他拿著水瓢,用手輕輕把水撒到鋤頭上,又用小錘敲敲打打,每一次落錘都是恰如其分,父親全身心投入,沒有去看身邊的兒子一眼,像是敲打世上最完美的杰作。

鋤頭慢慢變彎,兩角圓圓,開口整齊如同一刀切過。

一人贊嘆道:“這活真漂亮。”

張師傅道:“看到了嗎,能學到多少自己領悟。”

徐陽笑著道:“不敢當,不敢當。”

徐念撇嘴,分明看到父親眼里那難以掩飾的志得意滿。

徐陽接來水一口飲盡,付過錢,拿了稻草綁著鋤頭,正要帶徐念回家。

里正帶了幾個人突然闖進來,他朝張師傅擺手道:“最近有什么好寶貝。”

張師傅老臉皺成一團,不耐煩道:“不是說過嗎,沒了。”

里正眼冒精光,四處張望,像是一只迷路的老鼠。

他叉腰道:“當今皇帝喜好天下奇石,要是有人能獻上,只要皇帝喜歡,包你日后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一個鐵匠鋪學徒道:“真有那么好?一塊石頭能當飯吃。”

眾人哄笑開,里正喊道:“你們是少見多怪,湖東的李屠,一個殺豬賣肉的,就因為從豬腸子里掏出一塊血石,被賞了三百兩。”

眾人嘩然,張師傅冷聲道:“當皇帝的不好好管教當官的,專整這些稀奇玩意,這天下能好。都散了,干活。”

鐵匠鋪叮叮當當的聲音響起。

里正吹胡子瞪眼,罵道:“食古不化。”帶著人匆匆離去。

徐念看著里正大搖大擺的走出,他皺著眉,這場景似乎也曾見過。

徐陽對著張師傅道聲叨擾,拉著徐念回家。

他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來,在教科書上明明白白的寫著,皇帝昏庸,奸臣當道,王朝末年,大亂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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