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死人臉
- 收手吧!外面全是我子孫
- 李曇
- 2517字
- 2024-01-14 22:23:23
戰(zhàn)斗早已結束。
甲板上圍滿了人,那群外鄉(xiāng)人席地而坐。有人被嚇得失禁,空氣里一股尿騷味在彌漫。
裴越端坐在椅子上,他緊了緊身上的衣袍,抬眼看著天上明月。
“這明月真是怎么也看不夠啊。”他輕輕嘆息。
“大哥,還剩八個,全殺了嗎?”一位漢子走過來問道。
裴越撩起衣角,輕輕拍打了兩下。上面不小心沾到血跡,他微微皺眉。從腰間拔出短刀,將衣角割下。
他站起來,甲板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
兩旁數(shù)百名水匪皆手拿兵器,似乎只要他一個眼神,眼前這八名俘虜頃刻間就會變成肉醬。
裴越掃視人群,俘虜們紛紛低下頭,有人呼吸急促,受不了這種生死被人掌控的壓抑。
大聲喊道:“我父親是吏部侍郎,皇帝心腹,你們敢動我一根毛,就等著被誅九族吧。”
裴越輕輕笑了一聲。
一位漢子拿著斧頭走過去,說道:“聒噪。”手起刀落,那人被劈成兩半。
人群里發(fā)出哭聲,有人被嚇得暈過去。
“大哥,有船靠近。”一位漢子說道。
“殺了。”
“他說和大哥有約。”
“哦?我明白了,請他上來。”裴越笑道。
徐念腰間別著刀,惦腳從血泊里走過。甲板兩邊的水匪都兇神惡煞的看著他,地上七七八八的躺著尸體。
月光照在血跡上,冒出奇異的光澤。
裴越饒有興趣的看著他,等他走過來,笑著說道:“你殺過的人一定比我還多。”
“為什么?”徐念問道。
“你從不看死人的臉。”
“不看死人的臉就一定殺人多嗎?”
“死人的臉是天下最難看的東西,只有見多了死人,才會明白這一點。而且你只看死人的傷口。”
“我想你一定在算計著,他們是在什么樣的情況下被人殺的。”
徐念笑道:“不錯。”
裴越身后一桿黑色大旗在夜風中瑟瑟作響,他伸手道:“還未請教閣下大名。”
“我叫徐念。”
“好名字。”
“徐兄弟,請,隨我一同回水寨,裴某略盡地主之誼。”裴越笑道。
“大哥,人怎么辦?”一位漢子問道。
裴越擺擺手。
幾名刀斧手走過去,人群中一抹紫色身影站起來。燕青竹輕輕笑著,像是鮮血中綻放的牡丹。
水匪為她傾倒,舉起的刀死活也放不下。
她朝著裴越走去,宛如月下的仙子。
“請大人放過我,小女子愿意為奴為婢,終身服侍大人。”她艱難的說道。
裴越愣了一下,輕輕笑著,眼神清澈并無半點輕薄。
身邊的一眾水匪看著燕青竹,眼神火熱。
“只要能放過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燕青竹子指著王子初說道。
“燕小姐,子初不值得你這樣。”王子初掙扎著站來,又被人按下去。
裴越掃視一周,對著徐念說道:“徐兄弟怎么看?”
徐念看著這位如同落入凡塵的仙子,搭在腰間的食指輕輕彈動。
他正要說話,一位漢子跑過來,說道:“大哥,有魚來搶食了,還有幾條官船。”
“回寨。”
甲板上人群四散開,幾聲吆喝之后,游船的風帆揚起。
徐念看到,在黑夜里,十幾艘小船四散開,分別護衛(wèi)在大船身邊。
游船朝前方開進,身后一艘大船跟隨。
不遠處,湖面冒著亮光,從四面八方圍過來。
裴越下達一條條指令,水匪得令之后迅速離去。
天上放出紅色煙花,這是黑風寨的聚集令。
大船前行不過十里,跟在身后的幾艘船見無機可乘,相繼退卻了。
徐念心頭贊嘆,他看到裴越筋骨不壯,眼神雖然有光,但行走坐臥和普通人并無兩樣,他不是練家子!
可是一群殺人如麻的水匪,對他卻言聽計從,看他方才指揮人群,有條不紊,頗有大將風度。
徐念對他越來越好奇了。
船只前行半個時辰,越過幾個沙洲,進了蘆葦叢中。
船只停在碼頭,眾人下船步行。
一位紅衣男子拿出號子,長長短短吹了幾聲,蘆葦叢中傳來號子聲應和。
一群人舉著火把,如同一條火龍從遠處奔來,眾人沿著一條小路上山,七拐八拐之后,到達山腰。
依稀可以看見上山的屋舍,一字排列開來。
裴越站在堂前,對著俘虜們說道:“朝廷的稅收,邊軍的財政,現(xiàn)在各地流竄的盜賊,以上三者,只要你們能說出十條,就饒你們不死。”
“你想做什么?”王子初問道。
裴越揮手,道:“分開關押,明早帶來見我。”
手下們帶著俘虜離去。
他又對著徐念說道:“徐兄弟夜深了,明早裴某為你接風。”
“好。”徐念道。
他在人帶領下,走向左側廊坊。
天光稍稍放亮,徐念還未出門,就聽見山下隱約傳來吆喝聲。
他站在門前,眺望整個水寨。
清晨的霧氣彌蒙,遮住了山腳,把蘆葦叢籠罩在一片白幕之下。
一道道關口沿著小路排下山,在山腳,吆喝聲應該就是從那里傳來的。
水匪在操練!
他想到了那個笑容溫和的男子,其志不小。
他轉身朝著大堂走去,對著身邊小廝說道:“帶我去見你家大哥。”
還未走到水寨大廳,徐念就看到一個俘虜哭喊著被拖出來,“寨主饒命,我家有三千畝地契,全送給你。”
水匪無動于衷,拖到一邊,刀光閃過,人頭落地。
裴越看到徐念進去,輕輕笑著對他點頭。
他說道:“安南道一年稅收百萬,還是在你父親和地方官員,拿了五成的情況下剩下來的。”
裴越舉著手里的紙張,笑道:“雖然你寫得內容精細,但就憑這一條,不殺你也不足以平民憤了。”
他輕輕揮手,又一名俘虜被帶下去,場上只剩下王子初和燕青竹。
“打探朝廷稅收和兵役,你是想造反么?”王子初大聲說道。
“不錯。”裴越說道:“天下造反的那么多,為什么不能多我裴越一個。”
“你可知道兵禍一起,會有多少人流離失所,骨肉分離?”王子初說道。
“人若有大病,自然需要猛藥。天下有大病,必然也免不了流血。”裴越說道。
“文火一樣也可以熬一鍋好湯,火若猛了,只會害人害己。”王子初道。
“文火在哪里?”
“在當朝首輔楊公,在諸多力圖變法的英杰。”
裴越笑道:“那要多久?二十年?三十年?一萬年太久,我只爭朝夕。”
王子初冷聲道:“等法令一行,朝廷收拾好體內毒瘤,就算你能席卷東南,也不過是多造殺伐。不如接受招安,和楊公一起推動變法。”
“你是個人才,你應該知道怎么選。”
“哈哈哈哈……”裴越大聲笑道,“大廈將傾才想起來變法。”
“算了,多說無益,推下去,砍了。”他擺擺手,頗有些意興闌珊。
“且慢。”燕青竹說道。她聲音清脆,如同石磬。
“我家世代擔任國子祭酒,每朝的祭天大典都是由祖上主持。你不想知道大衍王朝能屹立千年不倒的秘密嗎?”燕青竹說道。
“千年來大衍王朝發(fā)生過叛亂不下五十起,但它總能轉危為安,就是和這個秘密有關。”
裴越冷聲道:“江山自在人心,人心若在,江山必能永固。大衍朝失了多少人心,裴某心中有數(shù)。”
“她也一同推下去。”
徐念心道:“能讓世俗王朝一直屹立不倒的,大概也只有仙道了。”
他指著燕青竹那張顛倒人間的臉,笑道:“我用十座高爐,換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