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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叫醒她 1932

瑪莎的葬禮結束后幾天的某個半夜,阿爾弗雷德突然被耳畔響起的聲音吵醒。

哦,她無法呼吸了,她無法呼吸了!

那是他曾在森林里聽到過的聲音之一。他睜開雙眼,臥室里一片漆黑。

快點,阿爾弗雷德,快點!他聽到(這次是另一個聲音,比第一個人的更渾厚、更圓潤)。于是他坐起身,等待雙眼適應了黑暗,趕緊望向埃米爾和喬安娜灰暗的身影。他們都躺在各自的床鋪上,沒有任何動靜。

快點,阿爾弗雷德,我需要你聽我的話。你必須到卡爾和弗蕾婭的臥室里去。快點,走啊,起來。快走。

阿爾弗雷德站起來,光著腳輕聲穿過房間,邁入走廊。他的眼皮很沉,嘴巴微微張著。父母臥室的房門緊閉著,于是他停下腳步,就這樣站在那里,一個身穿白色法蘭絨睡衣的小個子身影。老實說,他還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之中。轉瞬間,他害怕自己還在夢里。要是吵醒了爸爸媽媽,他們會怎么說?他們在工作日里平均每天都要勞作近十六個小時,需要睡眠。

你還在等什么啊——親筆邀請函嗎?走啊!快點兒!

說話的正是吵醒他的那個聲音。他現在知道了,自己不是在做夢。

求你了,阿爾弗雷德,第二個聲音附和道,別害怕。但你必須快點兒行動。時間不多了。求你了。

阿爾弗雷德抿住嘴唇,扭轉門把,輕輕推開房門,朝著里面瞥了瞥。屋里和他與哥哥姐姐共享的那間一樣漆黑。

嬰兒,叫醒她!

阿爾弗雷德,阿爾弗雷德!

去啊,去啊……快點

……過去……

趁現在還不遲!

兩個聲音同時在說話——或者準確地說,是在吼叫。阿爾弗雷德鼓起勇氣,用力推開了房門。走廊上的月光捎來幾縷昏暗的光線,足以讓他看到房間的另一邊,就在母親那一側的床邊,瑪麗正睡在木質的搖籃中。

沒錯,就在那里。好孩子,阿爾弗雷德。動作要快。她已經沒有呼吸了。過去把她抱起來。

阿爾弗雷德害怕極了,卻還是快步走到了妹妹睡著的地方。只見她肚子朝下趴著,臉按在床墊上,柔軟的金發如同羽絨般蓋住了她的頭皮。他把手伸進搖籃,將她抱了出來。他不確定該如何摟住她,卻為她竟然如此輕盈吃了一驚。正如那些聲音所說的,她已經沒有呼吸了。

叫醒你的父母。快點兒!

叫醒寶寶!寶寶!

阿爾弗雷德看了看母親。她正面對搖籃側躺著。即便是在睡夢中,她的臉上也明顯流露著悲傷的痕跡。緊縮的眉頭表明,這份悲傷已經跟隨她進入了夢中。她的呼吸紊亂且不均,好像她的肺也悲哀、疲憊得無法正常膨脹與收縮。阿爾弗雷德想都沒想,伸手摸了摸母親的臉龐。這個姿態不是他這么年幼的孩子做得出來的。在此過程中,搖籃鉤住了他的睡袍。他向前跌去,差點把嬰兒丟到了他父母的床上。弗蕾婭被嚇醒了,卡爾咕噥了兩聲。瑪麗突然號啕大哭,似乎連房間里最黑暗的角落都能聽得到。真切的哭號聲嚇得人渾身顫抖,瞬間驚醒了弗蕾婭和卡爾。

“是我,媽媽。”黑暗中,看著父母筆直地坐在床鋪上的身影,阿爾弗雷德說,“我抱著瑪麗呢。”他想不出還能說些什么。他把嬰兒朝母親遞了出去,就像是在遞給她一份禮物。嬰兒似乎正用盡全身的力氣往肺里吸氧:兩只手瘋狂地上下搖擺,兩條腿僵硬地伸展著,一張小臉似乎全都被張開的嘴巴占據。一瞬間,弗蕾婭有些困惑,但還是趕緊從他的手中接過嬰兒,開始哄她。

“你在這里做什么?”卡爾困意濃濃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沙啞。他伸手點亮了床頭柜上立著的汽油燈。一抹黃油色的暖光照亮了狹小的房間。卡爾、弗蕾婭和阿爾弗雷德全都低頭注視著尖叫的瑪麗。雖然妹妹已經被阿爾弗雷德救了回來,但是從她發紫的嘴唇和泛藍的皮膚上還是能夠明顯看出窒息過的痕跡。弗蕾婭的噓聲似乎讓瑪麗恢復了平靜。瑪麗的尖叫逐漸變成了斷續而顫抖的呼吸。卡爾抬起頭,緊盯著阿爾弗雷德。

“你在這里做什么?”他又問了一遍。

“瑪麗。”阿爾弗雷德回答,感覺血都在往臉上涌。

“阿爾弗雷德,現在已經是半夜了。”弗蕾婭抬頭看了看他。在她睡衣的前襟上,阿爾弗雷德看到了發黃的乳汁留下的兩大團濕漉漉的痕跡。盡管她在胸衣里塞了好幾層薄紗,乳汁還是漏了出來。“你跑到這里來做什么啊,我的小鴿子?”

“她沒有呼吸了。”阿爾弗雷德邊說邊朝瑪麗點了點頭。她已經被母親哄睡了,噘著小嘴,緊閉嘴巴,舌頭咂摸著想象中的乳頭,讓人很難相信她竟能發出那樣富有攻擊性的聲響。

“你怎么知道她沒有呼吸了?”弗蕾婭問道。她把孩子小心翼翼地遞給卡爾,拍了拍身旁的毯子,示意阿爾弗雷德坐到床上來。他滿心感激地爬上床。弗蕾婭動手輕輕撫了撫他的頭發。

“是那幾個女人告訴我的。”

弗蕾婭突然停止了撫摸。“什么女人?”

“我不知道。她們說——”

“屋里還有別人?”卡爾微微提高了嗓門。他擺動雙腿下了床,懷里還抱著嬰兒瑪麗,四處尋找自己的拖鞋。

“不是的。”阿爾弗雷德開口說道,“我的意思是——”

找到拖鞋后,卡爾穿過房間向門口走去,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懷抱著嬰兒,于是趕緊停下了腳步。他飛快地環顧四周,似乎是想尋找一個合適的地方讓她躺下,緊接著卻朝阿爾弗雷德轉了過來。“她們在你的房間里嗎?來吧,孩子,說啊。”

阿爾弗雷德皺起眉頭,心里窩火得很。那兩個說話的女人害他陷入了一個爛攤子,卻沒有建議他下一步該怎么做。大半夜跑到這里來不是他的錯。他也不是故意要吵醒父母的,只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但那些聲音現在跑到哪里去了?她們怎么不告訴他該如何是好了呢?

“是她們吵醒了我。”他聳了聳肩答道,“是她們叫我到這里來的,因為瑪麗無法呼吸了。”

“卡爾。”弗蕾婭喚了一句,動手將阿爾弗雷德的一綹頭發捋到了他的耳后,“回來睡覺吧。阿爾弗雷德可能是做噩夢了。是不是,阿爾弗雷德?”

卡爾走到搖籃邊,將熟睡的瑪麗放了進去,低頭凝視了她許久。“可是,她本可能已經——”他輕聲回答,卻并沒有把話說完。

“親愛的,那我們就要感謝阿爾弗雷德了。”弗蕾婭朝著丈夫伸出了一只手,“他可能做了個噩夢,是來尋求安慰的。他肯定發現了瑪麗有多安靜。就是這么回事,對嗎,阿爾弗雷德?”

雖然不太確定發生了什么,阿爾弗雷德還是點了點頭。此刻的他已經筋疲力盡。也許母親是對的,也許這不過是個噩夢。他用手指的指根揉了揉眼睛。他也無法肯定。

卡爾直起身,猛地吸了一口氣。“我去看看孩子們。”他答道,“確定一下。”

沒有澄清自己到底要去確認什么,他就離開了臥室。

弗蕾婭靠在墻上,將阿爾弗雷德的腦袋攬到胸前。“你今晚想在這里和我們一起睡嗎?”她問道。

阿爾弗雷德的心跳漏了一拍。考慮到卡爾和弗蕾婭的子女中沒有一個過了三個月大還能在父母的臥室里留宿,這的確是個不同尋常的獎勵,所以阿爾弗雷德發自內心地希望自己沒有聽錯。他微微點了點頭,用側臉上下磨蹭著母親的棉睡袍。弗蕾婭開始用她先前安撫瑪麗的噓聲來哄他,食指輕柔卻堅定地按住了他額頭眉心的位置。她的指尖感覺格外溫暖。沒過多久,阿爾弗雷德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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