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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童年時光 1932

阿爾弗雷德順著陡峭狹窄的樓梯向下爬,去尋找母親。按照他們教他的那樣,他是倒退著下樓的。幾天以來,家里一直充斥著某種令人不安卻又興奮的感覺。它如同某種情緒的雷云,陰沉,噼啪作響,滲透進對話的縫隙打破了沉默,令父親的臉上隱隱綻放出笑容,在安頓阿爾弗雷德兄妹去睡覺時還會送上一個吻。妹妹瑪莎出生前,阿爾弗雷德還太年幼,沒有意識到這種感覺。如今,六歲的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明白母親可能隨時都會分娩。所以,當母親沒能出現在午餐桌旁時,阿爾弗雷德十分重視父親叫他前去尋找母親的吩咐,就像讓他去確認牛棚是否鎖好了一樣。

農舍太小了,想要不被人發現是不可能的,連玩捉迷藏的游戲都不得不在室外進行。于是阿爾弗雷德開始外出搜尋。他在農場里漫無目的地奔跑,查看了谷倉、雞舍和牛棚,然后才焦急地原路返回,奔向儲存冬季木柴的狹小外屋。外屋雖然結構簡陋,卻有一間小小的地窖。除了馮·馬克斯特恩主宅里那座寬敞的酒窖,這里是莊園唯一的地下建筑,可能也是卡爾·沃納在莊園里最出色的成就,因為它讓家中食物儲藏的時間遠遠超越了原本的可能。當季生產過剩的一切作物,或是自耕的一畝三分菜地里生長的東西都能被儲存下來。他們通常都會儲存足量的洋蔥、胡蘿卜、卷心菜和土豆。

幾個月前,由于幾罐山楂果醬莫名其妙地失蹤,地窖就成了沃納家所有的孩子嚴禁入內的地方。這也是阿爾弗雷德沒有優先考慮去那兒尋找母親的原因。他順著頂多算架梯子的階梯爬到地窖底部,在短褲上擦了擦手。八月悶熱的高溫仿佛能將地里的每一絲水分都吸干,烤得莊稼枯黃,連牛的乳房都干癟地吊在肚皮下面。但地窖里的溫度涼爽宜人,令人神清氣爽。高大的窗前擋著幾塊木板,幾縷狹長的陽光穿透木板的接縫照射進來,通過飛揚的塵粒才能看到。阿爾弗雷德轉過身,看到了母親。起初,他以為她正在祈禱,心中充滿了困惑,因為他以前從未見過她祈禱。雖然年紀還小,但他已經敏銳地意識到,母親缺乏宗教信仰的事是他父母美滿的婚姻中少數幾個不和諧的因素之一。

說句公道話,對于任何不了解弗蕾婭精神特質的人來說,不經意地瞥上一眼就能明顯看出,她的確是在祈禱。她跪在靠近房間中央的地方,微微仰著頭,雙手交疊著放在又大又圓的肚皮上,緊閉著雙眼。她的身旁還點了幾支散發著臭味的粗壯蠟燭。燭光映在她的頭發上,令滿頭金發看上去泛著白金的顏色。

她在自言自語,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在喃喃自語,仿佛是在祈求什么。不對,她會在某些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停頓,反正不是按照祈禱文來斷句的,在阿爾弗雷德看來不太對勁。還有她表情變化的方式:皺眉、微笑、腦袋不易察覺地顫抖——這些讓阿爾弗雷德覺得,她其實是在對話。至于是在和誰對話,就不得而知了。他環顧四周,轉了一大圈,想要看看是否有人正站在或坐在地窖的某個黑暗角落里。菜架的背后傳來了低沉的刮擦聲,但那很有可能是老鼠。除了他和母親,四下別無他人。他靜靜地站著,母親則雙眼緊閉。即便身處一片昏暗之中,他還是看得到她的眼皮正在顫抖,雙唇喃喃著他幾乎聽不到的話語。他就這樣沉默不語地站在那里望著她,十分享受這個只屬于他們母子的珍貴瞬間:沒有父親或兄弟姐妹吵鬧著爭搶她的注意力、她的言語、她的思緒、她的微笑,偶爾還有她的怒火。但這時他才意識到,要是母親不知道他來了,這就算不上是真正屬于他們母子的時光,而是他在這里,她在那里。于是他稍稍向前邁了一步。

“媽媽?”他低聲喚了一句(因為在這種情況下,壓低嗓門說話似乎才是順理成章的做法)。

她點了點頭,眼睛卻依舊閉著,好像一直都知道他來了。她最后輕聲嘟囔了幾句,睜開眼睛,轉頭望了過來。看到她的臉上綻放出微笑,泛紫的粉紅色雙唇形成一道完美的上升曲線,他心花怒放。很快,她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瑪莎怎么樣了?”她問道。

“她還在咳嗽。”阿爾弗雷德忍不住也輕輕咳了一聲。瑪莎是他的妹妹,已經病了好幾個星期了。

“但還是沒有咳血?”

阿爾弗雷德搖了搖頭。

“過來,我的小鴿子。”弗蕾婭松開交疊的雙手,朝他伸出一只手臂。

他走上前,跪在她身旁的地上,沒有理會頂著膝蓋的地面有多堅硬。弗蕾婭用一只手臂將他攬進懷里。他的臉緊貼著她的身體,鼻子和嘴巴靠在她柔軟圓潤的半邊胸脯上,聞著她身上的汗味和隱約的洋蔥味道,聆聽著她的心跳。那是一種緩慢而輕柔的跳動,像鐘表一樣規律,卻又不那么機械。是的,它是有機的,對阿爾弗雷德來說,它本身就蘊含了生命的全部。聆聽著母親怦怦作響的心跳,他突然被父親的焦慮之情感染了,仿佛它設法從農舍里爬了出來,鉆進外屋,還來勢洶洶,害他的胸口也緊繃起來。他悄悄地倒抽了一口氣。

“你害怕了,是不是?”母親問道。

阿爾弗雷德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緊接著又點了點頭,然后再次搖了搖頭。弗蕾婭輕聲笑了,胸脯顫抖了一下。

“別害怕,我的小鴿子。”她安慰他,“沒有什么好怕的。”

她拿起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她的肚子摸上去既緊實又柔軟。阿爾弗雷德扭過頭,看到她也把手搭了上來,將他的頭按在了她的胸口上。此時此刻,她的心怦怦直跳。

“她過幾天就能和我們在一起了。”弗蕾婭接著說,“甜美、嬌小又可愛,你會看到的。”

他能感覺得到,她的肚子突然硬了起來,硬得如同鋼鐵一般。他沖動地想去擠壓它,看它會不會在他的手下重新變軟,但還是忍住了。

“她已經準備好要來到這個世界了。再等幾天,就是這么簡單。”

母子倆就這樣坐了片刻。弗蕾婭的肚子不時輕輕地收縮、放松。身旁的一根蠟燭吵鬧地噼啪響了起來,火苗瞬間熄滅,又重新燃起。短暫卻璀璨的道別之后,它徹底熄滅了。阿爾弗雷德換了個姿勢,好更加清晰地端詳母親的臉龐。

“媽媽?”他問道,“你在和誰說話?”

弗蕾婭笑了,輕輕摸了摸他仍舊搭在她肚子上的手。“朋友。”她回答。僅此而已。阿爾弗雷德重新把頭靠在她的胸脯上,閉上了雙眼。他累了。瑪莎的咳嗽聲害他幾乎徹夜無眠。此外,由于她幾個星期以前就病了,他已經不再和她肩并肩、腳挨腳地睡在同一張床上了,身邊沒有了三歲妹妹圓潤的身體緊挨著他時的溫暖。如今,她一個人睡在床上,他則躺在臥室的角落里,墊著用幾張毯子堆成的墊子睡覺——或者應該說是試著入睡。

他感覺到母親換了個姿勢。“來,扶我起來。”她爬起身,“等我生下她,能重新行動自如的時候,我心里會很高興的。”

阿爾弗雷德起身的動作比母親輕巧不少。他伸出一只手。她朝他笑了笑,費力地爬了起來。阿爾弗雷德朝著梯子邁了一步,弗蕾婭卻沒有動。

“阿爾弗雷德。”昏暗的光線中,她突然滿面愁容,“你得——”

“怎么了?”

話還沒有說完,她就低聲呻吟起來,彎下腰,緊緊閉上了雙眼。

“媽媽?”

她緊抿嘴唇用鼻子做著深呼吸,一次、兩次,然后挺直了身子。“再過幾天,我的小鴿子,再過幾天就好。”

阿爾弗雷德不確定她是在對他說話,還是在對肚子里的嬰兒說話。

四天之后的星期天,阿爾弗雷德的妹妹瑪麗用了不到一個小時便出生了。接下來的那個星期二,阿爾弗雷德的妹妹瑪莎因肺結核離世。瑪莎斷氣的過程很艱難,花了好幾個小時。那些聲音就是在這一天找上阿爾弗雷德的。

這是沃納全家人記憶中最漫長的一天。卡爾和弗蕾婭——還有他們的孩子埃米爾、喬安娜、阿爾弗雷德——清醒地目睹了瑪莎臨終前的每一分鐘。時間的流逝如同瑪莎發炎腫脹的關節,令人痛苦不堪。從早上七點多起,她就已經明顯氣若游絲了,但大約十四個小時之后,她才在日落前吐出了最后一口微弱的氣息。為悲傷做準備的漫長時光深深影響了全家人,引發了情緒的同步,仿佛他們不是處于完全不同情感發展階段的五個人,而是一個絕望焦慮、已經提前開始哀悼的個體。這個個體容不得卡爾與弗蕾婭的家長權威,容不得阿爾弗雷德幼稚的唯我論,容不得埃米爾的魯莽或喬安娜的跋扈。盡管這一家老小都曾見識過大自然的嚴酷,目睹過羊羔被臍帶纏繞窒息、小雞被狐貍咬掉了腦袋,但如此親近之人的瀕臨死亡是誰也無法獨自承受的。

但在瑪莎終于離開人世的那天晚上,魔咒解除了:個體重新分裂成了幾個部分的總和。弗蕾婭傷心欲絕地躺在床上,胸前抱著嬰兒瑪麗,似乎永遠都不會放開她似的。卡爾當著大家的面沒完沒了地痛哭流涕,在狹小的農舍里來回踱步。情況最好的時候,這里對于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來說就已相當局促。如今,面對他無盡的悲哀,它顯得更加狹小了。埃米爾拿著彈弓,在滿是灰塵的前院地面上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被他用卵石射中的蒲公英會迸出上千個孢子。喬安娜把洋娃娃抱到膝蓋上唱起了搖籃曲,一直唱到嗓子沙啞。

阿爾弗雷德躲了起來。每當稚嫩的心靈難以忍受某些無法理解的情感時,他都會躲起來。他跑到牛棚背后,鉆進從那里蔓延開來的森林,徑自穿過灌木、荊棘和千年的樹根,奔向森林深處,直到照落的殘陽化作翠綠和燦金的斑點。他找到了一棵巨大的白蠟樹,樹干距離地面一米高的地方裂成了兩半。他爬進樹干分杈處那個存在已久的樹洞,把臟兮兮的膝蓋抱到胸前,將下巴搭在膝蓋上面,盡可能一動不動地坐著,生怕自己動彈一下,心中的恐懼就會增加一分。這種感覺和他不小心用裸露的腳趾撞到巖石時一樣:一瞬間,你是覺不出疼痛的,心中卻恐慌地等待著痛苦的到來。它和疼痛本身一樣糟糕,甚至更糟。

森林里的空氣暖烘烘的,令人昏昏欲睡,還彌漫著暮色與苔蘚的味道。阿爾弗雷德知道,過不了多久,就在日落之后,森林里的沉寂就會一掃而盡,變成一個千奇百怪、忙忙碌碌的地方,充斥著清脆的沙沙聲和斷續的尖銳聲:那是獵物逃跑時敏捷的腳步——不然它們就要死于捕獵者的爪牙或利喙之下。不過,經歷了一個漫長而又炎熱的夏日,此刻的森林萬籟俱寂,鴉雀無聲。阿爾弗雷德開始昏昏欲睡,于是他閉上了雙眼。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個聲響。那是從左上方某個地方傳來的耳語聲——嘻嘻嘻,咝咝咝,撲哧哧。阿爾弗雷德童年的大部分時光都是在森林里度過的,知道那不是鳥類或者別的生物,也不是沒有風的森林能夠發出的任何其他聲音。那是人類的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太過低沉,他一個字也聽不清,但音調的起伏卻讓他意識到,那是一句問話。片刻過后,右邊傳來了另一個微弱的聲音。這也是一句耳語,或者更像是一聲嘆息。他聽得出,是另一個人在回應前者的問話。睜開雙眼,他仰頭望向了頭頂的樹枝。他這么做是出于好奇,而不是害怕自己正遠離那個幻聽可以與客觀現實相調和的世界。

然而,在他睜開雙眼時,那些聲音似乎就模糊了。于是他重新閉上眼睛,將聽覺調整到最敏銳的狀態,聽到了這樣一句話:

他當然不會害怕了,對不對,阿爾弗雷德?

阿爾弗雷德從樹洞中重重摔到了地上。他之所以會摔下來,不是因為那個聲音既響亮又意外,而是因為他一下子就意識到,它并非來自外界,而是源自他的腦海之中。他坐起身,用手掌捂住了耳朵。

哦,天呢,他從樹上掉下去了!

呼喊聲在他的腦中和耳畔回蕩,一清二楚,真真切切。

可憐的孩子,他聽到。我希望他沒有受傷。

也許他應該站起來,看看自己有沒有骨折。他又聽到。

阿爾弗雷德聽話地站起身,拍了拍身后潮濕的泥土,活動了一下四肢。毫發無傷。況且他以前就從很高的地方摔下來過,卻沒怎么受傷。

嘖,不過說來也很好笑,他就那么撲通一聲,一屁股摔下去了。

我覺得你現在可以停止大吼大叫了。他聽得很清楚。

阿爾弗雷德是個相當靦腆又安靜的男孩,不太容易受到外向、歡快的哥哥姐姐影響。不過他很喜歡讓十歲的喬安那和十一歲的埃米爾來代替自己為父母呈現兒童該有的活躍。看到喬安娜在開滿罌粟花和矢車菊的草地上做著側手翻,他會滿心歡喜。看到埃米爾爬到松樹的頂部,在能將樹尖從一邊吹到另一邊的風中危險地擺來擺去,他佩服他的勇氣。父親會責備這個兒子過分謹慎,明顯缺乏勇氣,但阿爾弗雷德通常很滿足于坐在野花之中,咧嘴笑著看著姐姐不能外露的內褲一次次從他的眼前閃過,盤算著在松樹上左搖右晃的埃米爾得有多重才能將樹尖壓斷。到了后來,阿爾弗雷德才漸漸明白,舉止矜持、頭腦敏銳之類的品質在應對生活時是大有裨益的。

不過,此時的他還是個六歲的男孩,在黑暗的森林中聆聽著三個女子、樹精或是仙女的談話。他誰也看不到,不知道對方是何方神圣。盡管這多少激起了他的興趣,但沉默寡言的性子還是抑制住了他內心的好奇。所以他沒有作答或是參與對話,而是把臉轉向了大樹,等待著。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在等待什么,不過這份沉寂似乎也讓她們閉上了嘴巴,因為他再也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

暮色沖散了森林中的最后一縷陽光。附近有只貓頭鷹發出刺耳的尖叫,正式宣布夜幕的降臨。阿爾弗雷德突然想起了父親講過的狼的故事,決定是時候回家去了。他繞著白蠟樹轉了一圈,只是為了確定那里真的沒有人,然后便回去了。他對這片森林了若指掌。每一條盤根錯節的樹根,每一簇宛若鑲著寶石的黑莓灌木,還有如同生命線般潺潺作響、在林中隱隱流淌的溪水,在他的腦海中留下了一幅精密的地圖。因此即便天色漸暗,他也能自信地邁開大步,沿著正確的路徑穿過森林,返回農舍。當他到家時,天已經全黑了。沿著從牛棚通往農舍的沙路向下走,他看到父親正抱著腦袋坐在門邊。頃刻間,阿爾弗雷德的心頭涌上了一股愧疚之情。首先,他一看到父親就意識到,自己已經短暫忘卻了有關瑪莎的事情。其次,他突然想到,父親為了等他回家,也許在那里不知坐了多久。

然而,就在他朝著小屋走去時,他發現似乎誰也不曾留意他的失蹤。父親抬起頭,臉上的表情仍因悲傷而扭曲。他張開嘴,似乎要說些什么,卻還是一聲不吭地把頭埋進了雙手之中。阿爾弗雷德從父親的身邊走過,爬上臺階,鉆進了屋內。晚風猛然吹開了窗戶,為屋內帶來了些許涼意。壁爐架上立著兩盞油燈。被燈光吸引來的一排蚊蚋紛紛在粉刷過的墻壁上安營扎寨。

“我餓了。”阿爾弗雷德對坐在毯子上打牌的埃米爾和喬安娜說。盡管窗戶敞著,農舍里還是充斥著白天的高溫帶來的悶熱。

“我餓了。”阿爾弗雷德滿腹牢騷地提高嗓門,重復了一遍。埃米爾把一張紙牌摔在他和喬安娜之間的毯子上。喬安娜得意揚揚地“哈”了一聲。

喬安娜站起身,把手中的紙牌丟到了地上。“我再也不和你玩了。”她氣呼呼地說,“你作弊。”

埃米爾聳了聳肩,開始收拾紙牌。“你這個人,就是輸不起。”他回答。

喬安娜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努力思考該如何反駁。她把兩只手穩穩地架在屁股上說:“好吧,我覺得我們今晚不必等爸爸來打發我們上床睡覺了。”

“我才不需要誰來打發我上床睡覺呢。”埃米爾從地上站了起來,右邊臉頰上沾著一抹灰塵。

喬安娜俯身拾起紙牌。“那好。”她這話還是對埃米爾說的,“你想什么時候睡,就什么時候睡好了。”她抬起頭,看到了阿爾弗雷德。“你。上樓去。該睡覺了。”

聽到這些話,饑餓與疲憊在阿爾弗雷德的身體里展開了一場短暫的爭斗。疲憊取得了勝利。

“這里不是你說了算。”埃米爾重復道,不過這一次的聲音低沉了許多。

“這不是——”就在喬安娜開口時,姐弟三人聽到樓上傳來了一聲響亮的哀號,于是全都閉上了嘴巴。她和埃米爾交換了一個眼神。

“怎么了?”阿爾弗雷德問道。哥哥姐姐彼此心領神會、將他排除在外的局面令他滿心焦慮。樓上突然傳來的聲響減輕了他的疲憊,但同時讓他想起了腹中的饑餓。

“那是媽媽。”喬安娜低聲回答,“她——”她猶豫了。“等她今天哭夠了,明天就會好起來的。”說到這里,她點了點頭,仿佛是為了自己好才如此斷言的,然后轉身開始向樓上走去。埃米爾猶豫片刻,也跟了上去。阿爾弗雷德看著兩人走上樓,不知自己是否應該去廚房里拿個蘋果。就在這時,一只迷失了方向的蝙蝠突然從敞著的窗戶飛進來,不知所措地在屋里繞了幾圈,然后和它進來時一樣唐突地飛了出去。阿爾弗雷德嚇了一跳。一想到還有別的生物可能正在漆黑的室外等待偷偷地溜進來,阿爾弗雷德就跟在哥哥姐姐身后沖上了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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