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整個人都不受控制的顫抖了一下。

如果沒記錯，自己是從四號產源被運送過來的……

而自己的記憶中又有四號產源的記憶，而且是最深刻的那種。

自己為什么會有四號產源的記憶？賽博病毒在未被激發狀態下一直屬于休眠，是不會擁有自己的意識和記憶的。

可眼下卻是自己擁有了四號產源的記憶，甚至還有情感，而且……江落想起自己記憶中的視角，內心浮現出一個詞：

主宰……

那種自上而下，俯視一切的視角，這又和自己有什么關系？

自己和四號產源，又是否有著更深層次的關系？

混亂的思緒無法理清，江落下意識的想問句“此話當真”，只是話到嘴邊，又給咽下去了。

這種情況沒人會開玩笑，自己這樣問顯得未免太多余。

他改口道：

“真的假的？”

即使知道對方不可能騙自己，即使知道自己這樣顯得很多余，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句。

“不會記錯。”楚玉肯定的點點頭，“我之前在比干沙漠暗中調查四號產源時，有偵察過地形，數據都儲存在我的腦海里，不可能錯。”

“這里沙丘的幅度，地貌……與我偵察的數據差不多，僅有的變化也在可變的數據區間內。”

“絕對是比干沙漠。”

楚玉臉色凝重的說完，看向神情比她還凝重的江落，又道：

“你現在也用不著想太多，既然你已經具現出了如此詳細的錨定的畫面記憶，那接下來就好辦了，”

楚玉語氣頗為輕松：

“我會依照你的記憶進行數據編輯，然后駭入你的腦機，修改你的感官信息，讓你重新經歷過一遍你錨定時產生的記憶。”

“這就是人為植入記憶？”

“yes。”

江落皺了皺眉頭，“可即使是經歷了，也不一定會成為印象最深刻的記憶。”

“理論上是這樣子的，”楚玉胸有成竹，“因此這個時候，我們通常會借助藥物鞏固記憶。”

她從懷中掏出一支試劑，擺在桌子上。

“你知道超憶癥嗎？”楚玉雙眼如勾，“據說擁有這個病癥的人，會無時無刻的記住身邊的每一個細節，永遠也無法忘掉。”

“是超憶劑。”

江落盯著桌子上的藍色試劑。

“沒錯，”楚玉站起身，搖了搖藍色試劑：“它屬于市面上的禁售藥，卻也是你最后的稻草，它能短暫讓你擁有超憶癥，徹底把你看到的記憶印在腦海的最深處中，無法抹除。”

“你自己考慮，到底要不要注射它。”

江落想都沒想。

接過試劑，

“為什么不呢？”

他笑道。

“很好，那接下來你先等我一會，”楚玉走出房門，頭也不回的道：

“我現在要先對你具現出來的記憶進行一些操作，才能用來植入你的感官系統，這要花費一段時間。”

……

一段時間過后，楚玉神情有些疲憊的回到房間：

“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江落頷首。

“行，”她找了個椅子坐下，“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再說一遍過程：

“你注射完超憶劑后，會有半分鐘的生效期，在這時我會黑入你的感官系統，讓你完整的體驗一遍你在錨定時看到的記憶，直到生效期結束。”

“如果沒有出錯，錨定的記憶會印入你的腦海，接下來的錨定半分鐘就能搞定。”

“嗯。”

江落聽完，拔開藍色試劑的針管，平靜的說道：“那我開始了。”

“開始吧。”

……

……

值入記憶的過程順利展開。

江落抬起眼，腦海中似乎仍然與過去一樣，沒有多少變化。

“錨定吧，”楚玉打斷了江落的思考，指了指錨定器，“接下來的才是重頭戲。”

“明白。”

江落只是微微休息，又躺進了錨定器中。

楚玉雙手環胸的站在錨定器前。

在她的左前方，錨定器所連接的儀器屏幕實時顯示著使用者的腦波，心跳……各種信息以平緩的波動向前延伸。

目前她擔憂的，還并未出現。

人為植入記憶以通過錨定的方法，很早以前就出現了，不過，至今成功的案例數量，不到總數的四成。

而導致成功率低下的原因，自然是具現記憶這一環。

如果具現出來的記憶與錨定的記憶重合度不夠高，就會導致在錨定時無法準確的錨定到記憶中的點，從而導致失敗。

幾乎所有失敗的案例，都是因為具現出來的記憶細節未達標。

不過也正常，因為正常人的記憶力有限，導致輸出的算力只能夠提供極其有限的回憶，這不是想不想成功的問題，是能不能成功的問題。

不過，這次會不會成功？

楚玉看著屏幕，腦海里卻是想到了江落具現出來的回憶，沙風，黃沙，溝壑……一切仿佛像真的那樣。

最離譜的是，她在對屏幕放大了數十倍后，竟然隱約看到了沙漠中的沙礫。

甚至每個沙礫的形狀輪廓，都不一樣。

這是得多大的算力才能計算出這么微小的細節？

她是一名黑客，對戰斗數據并沒有多敏感，但對于算力——沒有人比她更懂算力。

她逐漸體會到陳大校在看到他的戰斗數據后同她說話時的那抹驚訝了。

楚玉抬頭看了看天，卻并沒有看到漫天的神佛，只看到發著白光的天花板。

忽然的叮咚聲響起，屏幕上出現一道綠幕，然后是錨定成功的提示音。

合金蓋打開，露出渾身赤裸的江落，后者被一群白霧籠罩，坐起身后，只能清楚的看見他的頭，赤裸的肉體則是隱于霧中。

“成功了。”

二人異口同聲。

只不過區別是，江落是如釋重負的口吻，楚玉卻是驚訝的語氣。

“是啊，”

江落穿上衣物，活動了下筋骨，看著神情有些疲憊的楚玉，緩緩道：

“謝了。”

“跟我就不用客氣了。”

楚玉擺擺手，“ok了，既然你已經激活了思想錨定，我的任務也就暫時完成了，你可以憑借錨定暫時借用單兵無限網絡，它是偽三級權限網絡，你可以用它了解一些你想知道的。

另外，我還想知道，為什么你的記憶里會出現比干沙漠？”

“這個……我也想知道答案。”

江落聳了聳肩。

“行吧。”楚玉不過是隨口一問，對方的回答也在自己的預料之中，她坐在屏幕旁，開始刪除數據：

“對了，你有沒有什么想問的。”

“我想知道的多了。”江落道：“我上次問你的，你都還沒回答我。”

“你是指上面的那群神佛？”

“除了祂們，還有誰。”

“我以為你都知道了，”楚玉一邊飛快的觸摸屏幕，一邊同江落輕松的聊著，不過只有四個字：

“如你所說。”

“卻不全是。”

她冷不丁的補充道。

“你這句話是認同了祂們是數字生命了。”江落瞇了瞇眼，“后半句是什么意思？”

“數字生命只是人類在最開始與祂們接觸時的狹義定義。”她說。

與祂們接觸……江落回味著這句話，卻從這里面聽出了一道隱藏的意思。

她的語境中似乎表明人類不是發明了祂們，而是發現了祂們，因而用接觸一詞。

他面色逐漸凝重起來：

“接觸？你的意思是祂們不是我們人類創造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