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被我耍了后，他并沒有像想象般表露出生氣的神色，按理來說他這般心氣高傲，萬事都要爭個高下的人被我一個小丫頭耍了，合該不悅才對。

可他沒有，他的指尖在桌臺上扣了扣旋即低笑道：“你還真是讓我感到意外啊。”

“我只是向你證明我的天賦。”我合袖坦言道：“畢竟一個壞到徹底的長公主就該學會誘他入局，授人以柄，最后再殺他個片甲不留，這是棋藝亦是心計，更何況，對你而言沒有心計的女人就會失去利用價值然后被你棄之如敝履，我說的沒錯吧？”

他屏退眾人捏住我的下巴：“不要以為你很了解我。”

他的心情很是陰晴不定，上一秒晴天白云下一秒就成了陰天霹靂，我有時候也不懂他在想什么。

“我倒是對君上和圣上之間有所好奇，我不明白舅侄之間如何來的這般滔天恨意。”我不卑不亢道。

他放開了我，牽著我穿過床后的回廊帶我來到露臺，月光清輝灑滿樓臺亭閣。

我看向天邊，暗夜之下，圓月當空。

我心下忽然涌上一股酸澀，我想家了，想媽媽做的酥炸排骨，想林羨，他現在是不是在趕報告還沒睡，我到這個世界太久太久了，以至于連過往種種都恍若大夢一場，我甚至分不清什么才是真實的。

“我的家姐是當朝太后，家父是早先便跟著先皇的前朝舊臣了，這大裕的半臂江山都是我阿父金戈鐵馬戎馬一生替先父贏來的，因此他也曾被先皇抬為嶺南王，幾年前的一天先皇恩賜太后回家，那日她的神情很不正常，原是她在席宴上下了毒，那毒不烈，卻能讓人有病死之相，父母死時我不過10歲，那日我抱著棺槨哭著問她為何，她咽下悲泣只說皇帝忌憚，幼時的我不明白人怎么可以殘忍成這樣，為了權利居然可以如此這般不擇手段，后來我懂了，她對先帝的感情是真的，對權利的渴望也是真的，后來宮中妃子接連死的死瘋的瘋，先帝薨逝，她成了太后垂簾聽政，扶幼帝，修水利，改科考，她一步步走上最高處，卻也越來越孤獨。幼帝逐漸長大也逐漸越來越不受她管控，如今幼帝已悄然在朝中發展自己的勢力，可這天下本就該是我賀家的，我賀家犧牲了這般許多，可不能功虧一簣。”

他仰頭望月，眉眼深邃，可回過頭他如霧的眉眼卻是潮濕的，他習慣了隱忍以至于連痛也未能察覺。

那一日我與他于閣樓相敘，同存一輪月光下，不知前路坎坷。

爾后紅塵深重，夢中回望只覺前塵似幻，此情不再。

當時只當是尋常。

那日我就站在他身后，見他回眸氤氳眸光倒映著破碎的月色，心中竟起陣陣漣漪，那一刻我甚至分不清我是李薇還是常月。

他忽然回眸，只見夜風繞過她耳邊鬢發，夜色如舊，靜臺疏影，他們就在沉默中對視。

他忽然想帶她去策馬。

長街策馬，風刮著我的淚，我的臉龐和我的衣衫，第一次騎馬是和一個不愛的人，我一直以為我和林羨可以一起完成所有事呢，我一直以為我們沒理由會分離，可就在這個夜晚新的刺激和新的人選撞進我的生活漸漸覆蓋了我與他的曾經，也許有愧疚也許有不安，也許下一卷歷史在這一瞬間悄然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