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悅說的話，又一次震撼了江皓。

小程老師真的看錯了，他江皓算是個什么天才，不過是個重生開掛的。

安悅是真的可以稱上一句天才啊。

“蒲公英本來沒有約定的意義，是我們為了許下約定，就給了它這個意義。但它，只會因為被吹散了、背井離鄉而哭泣……”

小姑娘敏感多思又善良天真的童心，似乎敏銳的、從另一個角度把握了什么是能指與所指，什么是現象和本質。

君不見，后世的網絡上，一大多的成年人，都還被一些外在的、標簽的、形式的東西所裹挾，進行著一些無謂的爭吵。

可知這個本領并不是人人都有的。

安悅一個幼兒園小姑娘就能聽懂。

江皓突然感到一陣慚愧。

慚愧在于，自己之前只是將她當小孩子看，最多是一個有點聰明的小孩子。

這種俯視的態度，來源于自己重生者的心態。但這種態度是不平等的，對她不公平。

更何況，她能懂自己自以為深奧的大人的思想，自己卻不懂她。

不懂她如何與玩具交談，不懂她如何對待蒲公英……

或許別人覺得這很幼稚，但江皓認為這像金子一樣可貴。

“皓哥哥，你怎么了？”

“我在想，我已經變得和大人一樣愚蠢了?！?

“大人……愚蠢？”

安悅笑了，咧開嘴笑的很開心：

“皓哥哥，你有時候確實說話像個大人。但現在，你比我要更像小孩子呢。”

“是啊……我還能像小孩子，真好?！?

或許是因為和安悅在這個世外桃源般的秘密基地里，他仿佛徹底的解開心房。

他也不顧臟，躺到了野蠻生長的草坪上。

把全身心都散入天地間，與萬化冥合。

“吶，悅悅，你說，不用蒲公英的話，我們怎樣保守秘密呢？”

安悅也跟著，躺在了他旁邊，道：“皓哥哥考我不成，我們不需要約定。只要兩個人心里都認可，就算沒有約定，那也是約定。”

江皓搖了搖頭。

“對，但也不對?！?

“蒲公英沒有約定的意義，但并不是約定本身沒有意義。”

江皓知道安悅很聰明，但聰明人往往容易陷入意義的虛無。

特別是早熟又敏感的天才，往往會陷入“可愛者不可信，可信者不可愛”的怪圈。

而且天才往往容易執著，去追求一些很終極的問題，這些問題往往得不出答案。

所以最后這些天才的結局都不是很好。

前世江皓在燕大見過幾個。

別人都無法理解。他能理解。

但他不希望安悅成為這樣的結局。

“約定還是有意義的。畢竟人生中，除了不求而得與求而不得的東西，還有求而可得的。對于求而可得的東西，約定就有了意義?！?

他已經把安悅當作了平等的交流對象?；蛟S將這些話說給小孩聽有些過早了，但江皓相信安悅能理解。

“不求而得，求而不得，求而可得……”

安悅喃喃著。

“那，我們就，用心與心直接約定吧！”

安悅仿佛終于敲定了似的，轉過頭來看著江皓。

“直接約定？”

“嗯嗯。我們不需要蒲公英，也不需要拉勾勾，只需要心與心的直接約定。”

“怎么做呢？”

“像這樣……”

安悅滾到江皓身上，從正面抱住躺在草坪上的江皓。

“嘻嘻。像這樣，我能聽見你的心跳，你能聽見我的心跳，就是心與心的直接約定呀?！?

江皓無奈：“你別把身子全壓在我身上呀，我快喘不過氣了……那你說，我們約定些什么？”

“我想想……我們要永遠永遠是好朋友?！?

“好?！?

“我們不能分開。”

“好?！?

“這里是我們的秘密基地，不可以帶別人進來?！?

“好?！?

“皓哥哥，我是不是很自私？”

江皓看著她有些羞慚而躲閃的樣子，安撫道：“沒有，其實，這也全都是我的愿望?！?

江皓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我們要永遠、永遠都是好朋友。”

……

他們坐在草地上，聊了很久。

關于夢想、關于長大。

關于動畫片和零食。

關于和毛絨玩具對話的語言。

關于蒲公英在全世界的旅行。

安悅表示，自己的夢想是當個美食家，走遍天下，吃遍天下的美食。

江皓樂了，打算把這件事記下來，拿到未來的某一天嘲笑她。

當安悅問他的夢想是什么。

江皓笑著說：

“賺錢，然后買房。最好能買帝都、魔都的房?！?

“咦，好普通的夢想。”

“是啊。”江皓一聲嘆息，“這種夢想就不該放到這片秘密花園?！?

“但沒辦法，我終究是一介俗人。”

“皓哥哥，我想快點長大……”

“為什么？”

“因為，長大后，就可以當皓哥哥的新娘子了……”

安悅把頭歪在江皓的肩頭。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

“呼……嗯……”

睡著了……

手里還緊緊捏著江皓套到的小貓玩具。

空氣很靜，只有微風吹動樹葉的聲音。

仿佛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

這丫頭。

江皓看著在睡夢中笑的很甜美的安悅，陷入沉思。

馬上要回去吃飯了，該怎么把這丫頭帶回去呢……

最后，江皓還是打電話叫了宋萍，讓她過來把安悅抱回家了。

此后的江皓，就和安悅過著幼兒園、秘密基地、家三點一線的生活。

在幼兒園里，他偶爾也會因“具備小學生水平的計算能力”而被驚嘆恐怖如斯。

但江皓不想因這個裝逼，就全推脫是他父母教的。

在家里，因為自己長期的良好表現，終于被特批獲得了自己穿衣、洗澡等權利。

家人也比較習慣了他偶爾學大人說話的方式。

晚飯后，他和安悅經常找機會，跑到秘密基地里去玩。

本來已經荒廢的花園，也因他們的經常造訪而略顯生機。

他們不需要回憶。

因為他們正在創造回憶。

就這樣，幾個月的時間一瞬即過。

他們從花園幼兒園畢業，即將升入同一個小學。

但這個小學，入學時有一個分班考，根據成績分到不同的班級。

可以說是內卷從娃娃抓起了。

所以安悅這個暑假里在很努力的學習，爭取能和江皓一起考到最好的一個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