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元白察覺到了不對勁。不過理智告訴他,這玩意肯定不是人前顯圣。
圣體哥只是吹著玩玩而已的啦。
一個十七歲的小少年,怎么可能有那么多時間學這學那?
吹葉子只是一個普通技能。
我也會啊,小時候經常吹出一連串響屁。
總不會他拿葉子能吹出一首歌來吧?
那可太恐怖了!
許元白滿臉警惕,關注著翡頤。
只見翡頤輕輕捏著香樟樹葉,手指擦掉上面的雨水,舔了舔嘴唇,然后將樹葉湊到唇邊。
似乎在比對,比了一會兒,翡頤將樹葉丟掉。
許元白內心松了一口氣。
果然還是玩玩!!
好好好,終于不再人前顯圣了。
三次已經夠多了。
家人們誰懂,吃個飯也能來兩發高逼格的人前顯圣。
把他這個‘師父’,按在地上摩擦,讓他‘情何以堪’啊?
許元白想想都覺得心態失衡。
王總喜歡汪曾祺,讓圣體哥試菜。
圣體哥隨口一句極妙,對上了王總的腦電波。
甚至還和王總一起在宴會上以‘文學會友’,做起了閱讀理解。
不經意間,就展示了自己的豐富學識!
緊接著隨口夸廚師一句‘處處匠心,了無匠氣’……
當場驚艷全場。
說實話,這種夸法,是他許元白一輩子都想不出來的絕世好活!
他還以為裝到此處已經登峰造極了。
沒想到圣體哥居然還有大的好活——
王老板慨嘆了一句‘爬山和聽雨都是非常高雅的事情’。
圣體哥就能一臉淡定補充出“高臥、靜坐、嘗酒、試茶、閱書、臨帖、對畫、誦經、詠歌、鼓琴、焚香、蒔花、候月、聽雨、望云、瞻星、負暄、賞雪、看鳥、吹簫、濯足、撫松、觀魚、漱泉、倚竹、遠眺、俯瞰、蕩舟、游山、玩水、訪古、尋幽、消寒、避暑、舞劍、慰親、為善、布施……皆是世間雅事……”
這種逼格有三四層樓高的裝逼語錄。
這簡直就是許元白夢中的自己啊——顏值極高,年紀十七歲,身高一米八,天才玉雕師,淡淡幾句話,便能驚艷全場,引得霸總青睞。
說實話。
許元白他只在夢里這么爽過。
沒想到翡頤靠著自己的才華,當著他的面,NTR了他的夢想。
許元白微微吁氣。
不過呢,好在無論是‘處處匠心,了無匠氣’,還是七十六字裝逼真言。
都可以復刻!
回去把七十六字真言連夜背下來,記住翡頤說話時的氣度。
就能在一場宴會中,技驚全場!
許元白忍不住竊喜。
他哈哈笑了一聲,也冒雨摘了一片濕漉漉的香樟樹葉回來。
“圣體哥,這玩意你能吹響嗎?”
“我小時候拿田野里的草,河邊里的樹葉,甚至雙手合攏都可以吹響。”
許元白打算展示一下自己與眾不同的小技能。
于是他將樹葉放在嘴邊。
尖銳的咿咿呀呀聲傳出,像是聲調比較高的笛子,只不過他的氣息不夠平緩悠長,顯得斷斷續續,不成曲調。
“怎么樣?”
許元白尋求點評。
“厲害!元白哥!”
翡頤立刻點了個贊,滿臉都是我就靜靜看著你裝逼的淺笑。
許元白成就感滿滿當當,尾巴似乎都要翹到天上。
而吹葉子的聲音響起。
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王良齋眉梢微挑:“這葉笛我也會吹!我還能用手吹呢。”
說話間。
他雙掌合攏,形成一個共鳴腔體,爾后嘴唇貼到并起的大拇指間,吹出了嘹亮的塤音,甚至還能手指扇動,形成布谷鳥的叫聲。
李宴月瞥了一眼:“王叔,這個技能你都展示好十幾年了。”
江漣漪點頭附和:“小時候我們還覺得新奇,現在內心毫無波動……”
“王叔,你該換個技能了!”
王良齋微微一嘆,像個落魄的空巢老人。
“唉!你們都長大了,小時候我這么一吹,你們就纏在王叔身后吵著要學。
那時候王叔風光無限,誰知道一眨眼,就被嫌棄得不成樣子!唉!”
李宴月:“……”
江漣漪:“……”
“其實王叔我上次去參加會議,就遇到一位葉笛的非遺傳承人,能用樹葉吹曲。可惜我學了一段時間,還是學不會。”
王老板滿臉都是‘有心裝逼,無力回天’的遺憾與落魄。
翡頤:“……”
“我們高中校長也會吹葉笛,從高一到高三的元旦匯演,他都會上去吹一曲《夢里水鄉》……據說他這一首曲子,也吹了二十多年。”
“我想他每一次吹葉笛的時候,精神上都應該得到極大的滿足吧。”
翡頤又摘了一片樹葉回來。
拿在手中,指腹輕輕擦干凈。
“既然避雨無聊,我獻丑給大家吹一曲好了……”
翡頤的聲音不急不緩,聲音沉穩內斂,可卻像一道驚雷,炸在了元白哥的耳朵里。
嗯?!
他瞪大眼睛。
直勾勾盯著翡頤。
不是……哥們你又來?沒完沒了是吧?!
李宴月斜睨翡頤:“你會吹葉笛?”
翡頤謙虛笑笑:“課余時間學過兩個星期。也會幾首曲子。先給大家吹一首《浮光》吧……”
話音落下。
翡頤站起來,潤了潤唇,樹葉貼著唇邊,氣息吹動葉片。
當婉轉有力的音符響起時。
畫面有種突如其來的震撼!
像是拉開了一幀幀電影畫面——山色空矇,薄霧冥冥。雨霧形成奇特的光柱,山風在樹葉流動簌簌作響、夏雨拍打葉片滴滴答答、林鳥婉轉咽歌……
一位玲瓏少年,傲然矗立在古亭中,他的身姿挺拔,五官英俊,天光打在他的五官和頭發的輪廓上,為他描上了一層璀璨的金邊。
而他——面容平靜的,溫柔的,優雅的,卷起樹葉,吹為玉笛聲!
葉笛聲一響。
好似有清風拂面。
好似有冰水洗滌靈臺。
好似陰霾了數日的陰天,頓時撥云見日。
眾人不禁一下心胸開闊,豁然開朗起來。
剎那間。
山風,云霧,鳥鳴,夏雨,笛音,一切美好的意象融合在一起,令人頓覺清新寧靜,不染半分半毫的俗世凡塵。
刺破云霧的音符,拉著在場的聽眾,恍恍惚惚闖入了一幅山水畫卷之中。
在清風中遨游,在云霧中漫步,在瀲滟的水色中泛舟,在青石板路上踩起雨水,在江南的白墻下攀折楊柳……
隨后。
笛聲雄渾且悲愴,仿佛是在歷史的長河中行走,走過火樹銀花的盛唐,走過紙醉金迷的北宋。
好像在隔空與李太白共飲美酒,好像在小舟上與蘇東坡共賞明月。又與他們分散在時間長河……
笛聲雄偉又悲壯,曲調憂傷卻充滿希冀!
優雅!
實在是太優雅了!
真有一種’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的羽化登仙感!
這一刻。
翡頤通過悠揚的葉笛聲,將心中的氣象、意境、浪漫、感悟、審美……通過音符,傳輸到了在場聽眾的精神世界中。
音樂的力量直擊人心!!
王老板在葉笛聲中,聽到了往日不可追,他轉身看向山腳,背影深沉。
畫家和老總遠眺云霧,思緒飄遠,仿佛在回想曾經的崢嶸歲月。
江漣漪跟著旋律輕輕點頭,一雙美眸落在翡頤身上。
只見少年眉目溫柔、灑脫……俊美的五官,因為正在吹奏葉笛,氣質更上一層樓。
如果剛才是白月光plus,那么現在就是白月光PLUS++++……
江漣漪抿了抿紅唇,深深吸了一口山間清涼的空氣,胸口起伏望著翡頤,眸光有些怔神。
在翡頤小弟弟身上她似乎明白‘芝蘭玉樹’是什么模樣了。
正看得出神時。
一道璀璨的眸光,迎上了她。
江漣漪瞪了瞪眼睛,臉頰神情略微驚慌,隨后迅速移開目光。
剛才那一刻,她驚訝發現……翡頤的雙眸,像戲劇演員的眼神,是那樣的攝人心魄心魄,看得她一瞬間心跳失衡。
她扭頭靠在宴月表妹身上。
翡頤已經吹完了《浮光》,換上了另一曲《姑蘇行》……
輕風拂面,仙音半山。
一旁許元白心如死灰:“……”
好好好,吃個飯、爬個山這么能裝!誰都不服就服你!
關鍵是他還真學不會……
飯桌上的人前顯圣,需要豐厚的知識儲備,現在的葉笛,需要長期訓練和天賦。
而且吹出來有沒有氣質,帥不帥,還得看身高和長相。
翡頤的顏值和氣質,他一輩子模仿不來。這個小鬼長得太優越了!
可惡!
又被他狠狠裝了一臉!
不是……他怎么學什么都這么快啊?兩個星期吹出如此流暢悠揚的曲子,何止是天才,簡直就是天才!
許元白心中嘆氣。
幾曲吹罷,眾人沉浸在意境中無法自拔,就像聽了一場雨中的音樂會,靈魂都受到了洗滌和滋養。
竟不由覺得身心舒暢,神清氣爽。
不多時。
雨停歇了。
眾人沿著青石板路,說說笑笑繼續往上爬。
而翡頤默默在后方,根據眾人心情的不同,或用葉笛,或用手塤,吹奏各種曲調。
前方的人,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翡頤,滿眼都是驚艷和愉悅。
一路攀登到山頂。
此刻。
云銷雨霽,黃昏的太陽,刺破朝霞。
翡頤的手塤,恰好嘹亮吹響昂揚的《浮光》曲。
眾人猛然一驚,頭皮發麻,精神為之驚醒。
看向翡頤時。
夕陽落在他的臉上,儼然一位意氣風發少年郎。
帥得仿佛加了特效。
眾人站在山巔,欣賞雨后夕陽下,被云霧遮繞的仙山。
耳邊仙樂飄飄。
在無限的遐想與美好中,沿原路回到了山莊。
王老板滿身激動,他心情好到爆炸:“翡頤小哥,你以后多帶我玩吧!”
“實在是太優雅了!真的!”
“我從未有過這樣激動的登山體驗。被高雅文化灌溉了一路!我想古代文人雅士的踏青活動,優雅程度,也就是這個樣子。”
他嘖嘖回味,意猶未盡。
三位老總的心情同樣愉悅至極:“俺也一樣。”
在這一條路爬山,他們爬過很多次,但這一次的體驗最絕。
簡直美死了!
風景美。
音樂美。
意境更美。
詩情畫意,樂趣盎然。
最絕的是,翡頤會根據他們不同的談話,吹奏不同的曲調,時而輕快,時而哀怨,時而悲愴,時而豪壯,與他們的情感完美契合。
在音樂的烘托下,仿佛自己每往上踏一步,都在接受自然的洗禮,接受高雅的洗滌。
一身的疲倦和塵世污濁,皆被山風和音樂洗去。
竟生出幾分‘飄飄然羽化登仙’的錯覺。
此情此景下,連一向空靈冷傲的李宴月,都選擇了沉默。
至于江漣漪,自翡頤與她對望一眼后,她一路上都沒敢再去看翡頤,總覺得那雙璀璨的眼眸,充滿著侵略性,火辣辣的烙印在她心口,讓她心跳止不住加速。
她挽著李宴月的胳膊,躲避翡頤。
一旁。
王良齋意猶未盡,滿腦子都想梅開二度:“翡頤小哥,要不晚上我們還爬一次山吧?”
“我還想再接受一次高雅的洗禮。”
翡頤:“……”
“只能下一次了。”
“三天后我的作品要參加《昆侖獎》的比賽……作品還沒完成,需要進行精雕與拋光,以及后續的打磨,恐怕時間不太夠。”
王老板遺憾不已:“……這樣啊,我不能強行要求你。你參加比賽重要!”
“只是真的意猶未盡!”
“等你拿了金獎,繼續來飲月山莊宴會,我請客!”
王良齋一下子又亢奮起來。
“好!”
王良齋哈哈一笑。
“元白老弟,你也要拿個金獎啊。三個金獎,我看好你們兩個一人占據一個。到時候就是慶功宴。”
許元白會心一笑:“謝謝王總。”
翡頤笑容和煦:“那我們兩個就回去雕琢作品去了。告辭。”
跟眾人一一告別。
王老板哼著《浮光》的曲調:“我送你們。”
“謝謝王總。”
就在翡頤轉身,準備離開時。
江漣漪抿了抿紅唇:“等一下,翡頤小弟弟,加個微信……不是別的。我家里藏了不少美玉,改天請你雕刻幾件作品,怎么樣?”
……
PS:小眾題材,所以更需要讀者呵護,周二最重要,懇請給一點追讀!!!
另外求推薦~~求月票~~求評論夸獎~~有土豪打賞那就更好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