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里自我拉扯了一番。
王良齋淺淺吸了一口氣,他知道從翡頤嘴里是問不出來了,只能寄希望于懸賞。
他迅速轉移話題:“對了,你加我微信,到時候把《殘荷圖》的高清照片發給我,我打印十幾二十份,用來張貼。
另外你的銀行卡,也從微信上發給我,到時候酬勞打到你的卡上。”
“行,已經申請,王老板記得同意一下。”
兩人聊了一段時間,在不遠處和老朋友們說說笑笑的秦老爺子,和老友們成群走了過來。
“翡頤,你待會自己回去,我們老人家要去搓幾圈麻將。就不帶你了啊。”
“好的,館長爺爺,改天我帶禮物給您致謝。”
“不必不必。你也是我半個親孫子了,有時候我給你說個媒。”
老爺子噠了一下舌,像個老小孩。
翡頤笑容溫潤和煦,目送老爺子離開。
“正好我要去買些玉料,準備創作一件驚艷世人的作品。得先失陪了,王老板!”
“好。你先去忙你的。晚上八點鐘之后如果有時間,來我那喝茶。發個微信告訴我就行。”
“還有,玉雕作品出來后,記得通知我,我要當第一個見證者。”
“沒有問題。”
翡頤欣然一笑。離開廬州月藝術館。
站在廣場上。
李明金帶著女兒李宴月正好從身邊路過。
精通交際的他走過來寒暄。
“翡頤小哥。沒想到你還精通鑒寶。實在是英雄出少年啊。”
“李總過獎。俗話說,不想當鑒寶師的畫家不是個好玉雕師。我只是業余玩玩。”
翡頤一向謙虛低調。
李明金:“……”
快別謙虛了……小哥。你的專業水平,連金牌鑒定師都心服口服好嗎?
情商這么高的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他停頓片刻,把心中最困惑的問題掏出來:
“所以……昨天晚上的畫,真的暗含了什么與眾不同的真意嗎?”
“當然了。”
“可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是什么。”
“這簡單,為了找到知己,我打算發布一個百萬懸賞。
到時候還請李總幫我在協會宣傳一下。相信很快就會得到答案。”
“百萬懸賞?”
翡頤于是詳細講述了一遍,時不時蹦出:創作者的圓滿,一段佳話這類的詞。
李明金戰術后仰,看翡頤的眼神變得肅然起敬。
此時。李宴月冷清空靈的聲音傳來。
“就是炒作嘛,包裝得那么小清新。”
首都藝考第一名,一語道破天機。
翡頤定神,一本正經看著李宴月漂亮的臉蛋:“李姑娘此言差矣。
魯迅曾說過:藝術來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所以藝術,其實就是將生活中的美包裝起來,供人欣賞。”
“藝術家不擅長包裝,他能是一個好藝術家嗎?”
李宴月眼中浮現出一絲錯愕。
“你的歪理太多了!”
說著,小美女扭頭坐進老爸的車里,不再搭理翡頤。
李明金連連安撫翡頤。
“不好意思,我這女兒……”
“挺好,首都藝考第一名當然有資格狂,你快去哄女兒吧。”
翡頤溫潤一笑。
目送李明金上車,然后隨手給元白哥發了一個日入四十萬的炫耀消息。
結果元白哥不理他。
估計是在忙著雕琢傳統手藝——別看元白哥騷包逗趣,在苦練玉雕技藝方面,元白哥十年如一日,鐵杵磨成針。
“那我就一個人逛玉料市場了。”
玉料市場有很多玩意兒。大名鼎鼎的賭石也有。
當然。
撿漏賭石的事情,翡頤不會伸手。
哪有那么多撿漏的好事呀?
原石從礦區里一挖出來。經驗豐富、眼光毒辣的老師傅們就會第一時間挑出上等的玉料。他們的靠這個吃飯,基本上不會打眼。
挑出來的好料,直接送進高檔買家手中。
普通市場想都別想接觸到好料。
就算偶然有一些遺漏,也會被后續的中間商們一次次篩選。幾十上百雙毒辣的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還能有你撿漏的份?
門都沒有!
幾萬塊買原石,一刀切出幾百萬,純純扯淡。
一百多萬買塊原石,切出來做手鐲,做玉雕,利潤能達到二十萬就算血賺了,這還得包括自己的工費,設計費。
所以賭石是不可能賭的,只是去逛逛,買點低價玉石。
等以后有錢了,再一擲千金,抱得美玉歸。
上車。
半個小時。
就到了【江南玉博城】。
不同于姑蘇城玉雕文化濃郁,江南市只有一個玉石城。
當然了,能被稱作城,肯定面積不小。
這是兩個隔一條街相鄰的巨型‘菜市場’,頂上蓋塑料棚,一排排攤位整整齊齊,左邊上籽料市場,右邊是山料市場。
‘菜市場’邊上有加工店鋪,檢測店鋪,切料店鋪,也有成品玉器……
街道兩邊,甚至都有商家擺著地攤。
人還是不少的。
賣家、買家、游客、玉雕師,魚龍混雜,嘈嘈鬧鬧。
翡頤沿著街道一路往前,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因為地攤上賣的東西都太貴了,啤酒瓶蓋大小的玉,賣價都要一萬,他可沒錢。
直接轉進山料市場!
“不是籽料買不起,而是山料更有性價比~”
灑然一笑間。
翡頤的目光,在攤位上擺著的玉料上迅速掃過。
玉雕師總是充滿幻想和希冀。
總希望能在某一個瞬間,一眼萬年,獲得一份令人發狂的創作靈感。
然而。
一股子羊肉串味的老板打斷了翡頤的幻想:“帥哥,買一塊料切成手鐲送給家人嘛?價格很實惠的嘛!”
“我這都是上好的山料,雜質少,又潤又純,良心商家,三十年口碑嘛。”
翡頤斜睨了一眼:“……你當我瞎嗎?這礦點,這棉絮,這裂綹,你跟我說雜質少?”
開腔拉客的老板眼珠定了定,對翡頤‘重視’了幾分。
剛第一眼看到翡頤,他以為又是來旅游的富二代,打算宰上一刀,誰知道是個行家。
不過他一點都不尷尬,沖著翡頤死皮賴臉笑。
“你盡管看看嘛,還是有不少好料的嘛。一點雜質沒有也不可能的嘛,那種好貨,誰會擺地攤賣的嘛?”
“你說得也有道理。”
翡頤于是在商家的攤位上翻了翻。
確實有品質尚可的料,但沒有特色,激發不了創作靈感,索性連張口都不愿意,高冷轉身離開。
第二個攤位……
第三個攤位……
……
花了一個多小時,翡頤逛遍了山料市場。
最后他站在街邊的玉料切割店鋪前,悠悠然一嘆。
“合適我創作的玉,就跟那些母胎單身狗的女朋友一樣難找!”
“再逛一遍!”
翡頤不信邪,轉身折回去。
忽然。
街邊的店鋪內傳來一陣慘痛叫聲。
“哎呦,老姐,你的好運是一點沒勻給我這個親弟弟啊!這一刀切得太垮了!四十萬起碼損失一半!”
目光看過去,是一身名牌的黃毛富二代,正在賭石。
在他身邊,被稱為老姐的短發御姐,格外引人注目。
一米八五的身高,身穿天藍色連衣裙。
長腿筆直,黑色絲襪晶瑩剔透,肉感十足。
上身沉甸甸的‘現實’,壓得連衣裙壓力飽滿,不堪重負……
目測可能超過八斤!
而與豐腴身材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她居然長了一張嫩得能掐出水的洛莉臉。
此刻。
洛莉臉御姐淡然看著哀嚎的親弟弟,御姐音極其高冷:“哼,不是誰都能有姐的運氣!你太嫩了!”
另一旁,富二代的朋友娘娘腔則是在仔細分析:
“玉料的白度和潤度還算湊合,可惜皮殼四五厘米厚,而且臟浸太多。
左上的糖色,侵進了三分之一,形成了一條扭曲長帶。
上下都有棉,整體品質惡化,右下又是一團亂臟……”
娘娘腔滿臉遺憾。
“所以說那些賣玉的家伙,一個個都是短命鬼,幾扇流氓窗,基本上就是整塊玉最好的地方了!”
說起這個,娘娘腔罵罵咧咧。
開窗。
賭石中的專業術語,一般賣家為了拔高原石的價格,都會開幾個窗口,讓買更容易看到‘內部’。
但套路也就套路在這里了。
那些個眼光毒辣的老鬼,總能找到一塊玉最好的幾個地方,給你開幾扇流氓窗。
漂亮的流氓窗,讓你看過去就心動。
然后你高價買回去切開就會發現——只有流氓窗才是價值最高的地方。
毫無疑問。
屋內的黃毛富二代,因為流氓窗虧損嚴重……
“沒事,江哥。賭石有漲有虧,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大姐頭這樣實力與好運并存。”
黃毛富二代:“是啊,老姐的運氣分我一半該有多好?同樣是一個媽生的,為什么我一塌糊涂?”
他一臉肉痛,做了一個狠煽的動作。
“老板,再幫我切兩刀,萬一漲了呢?”
得到指令。
老板操控切割機,繼續切割。
翡頤不緊不慢,走進屋內,走到幾人身邊,大姐頭,黃毛富二代,娘娘腔,眼神古怪打量了一下少年,倒沒說什么。
被切垮的玉,隨隨便便丟在一旁的桌上。
翡頤目光看向那原石,當視線接觸到被切垮的原石,忽然就像是被電擊中了一般,一種名叫靈感的東西,在腦海中風起云涌。
他連忙將切垮的原石擺開,認真觀察起來——
黃毛富二代所賭的原石,是一塊比籃球小一些的橢圓形山料。
直徑將近三十厘米,長度約四十厘米。
第一刀切得比較謹慎,就橫切了四厘米左右。沒看到好東西,只開了個山洞似的‘窗’。
第二刀膽子就大了。
直接往橢圓形原石三分之一位置,攔腰一刀,足足切下十五厘米厚。
可惜這一刀依舊拉垮。
便就有了黃毛富二代剛才慘痛的叫聲,也成功將翡頤吸引了進來。
將最厚的‘原石’,拿在手中,迎著燈光細細端詳。
柔和的燈光,從原石的另一端,穿透過玉料,將‘洞穴’點亮。
洞穴朦朦朧朧,如夢似幻。好像隱藏著什么神話場景。
翡頤情不自禁開始腦補構思,隨著構思的推進,他英俊的五官間,情不自禁浮現出笑容。
構思了一段時間之后,翡頤怦然心動,一閃而逝的靈感被他捕捉到了,并烙印在了玉石中。
此時此刻,他亢奮,激動,愉悅,嘴角甚至比AK-47還難壓!
“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驚鴻一瞥中,邂逅了靈感。
對一個玉雕師來說,還有比這更驚喜,更美好,更幸福,更詩意的嗎?
翡頤甚至想要手舞足蹈。
可惜旁邊就是這塊原石的主人。
他不得不壓下內心的躁動,強行繃起嘴角的笑容,慢慢吐了一口濁氣。
生怕對方發現他臉上的喜悅,從而漫天要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