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頤小哥,這可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我認識的畫家朋友,也有金陵畫派的代表人物,可是他們根本鑒賞不來。”
“你能和李知微互相感應,果然是個天才!好!我更加堅定了要投資你的決心!”
王良齋又多了一個投資的理由。
“請坐請坐,我為兩位沏茶。”
“謝謝。”
“謝謝。”
王良齋坐在主人位置上,翡頤和許元白并肩坐在對面。
喝了幾泡茶。
王良齋忍不住率先試探。
“翡頤小哥,你剛才畫的玉皇廟二十八星宿之亢金龍,我非常喜歡,我為你準備長軸,你能給我全部畫下來嗎?”
翡頤一本正經:“是要粉本嗎?”
粉本,國畫專業術語之一,就是施粉上樣的草稿,可以等同于素描稿。
王良齋忽然就被沉默了,這稀奇古怪的幽默感,果然是悶騷型藝術家……
但你看我仗義疏財小及時雨,像是財力只夠買粉本嗎?
別一本正經悶騷好吧?!
我花十萬買個半成品干嘛呢?有錢作傷嗎?
王良齋強忍著吐槽欲望,補充要求:“不是不是,工筆且設色。”
工筆,國畫專業術語之一。
北宋韓拙定義:‘巧密而精細者’為工筆。即細致到人物的胡子根根分明,羽毛葉脈清晰可見的畫,叫做工筆,通俗講就是寫實派。
設色,也是國畫專業術語之一。
就是往畫上鋪設顏色。
聽到王良齋的要求。
翡頤停頓了片刻:“這樣的話,得加錢。”
“當然,就算你加錢,我也不會畫這個內容,因為我剛才試了一下,并不完美。
我必須實地觀摩一次,然后冥想一段時間,才能將其搬上畫作之中。
不然,對不起先輩,也對不起我的天賦。”
王良齋:“……”
作為一個商人,他很擅長抓住重點。
毫無疑問,‘得加錢’三個字就是翡頤長篇大論的重中之重了。
至于后面的解釋,在商人看來,都是托詞。
但是他有些難以接受,十萬塊工費還不滿足么?還得加錢?
二線畫家都差不多只有十萬的工費啊!
王良齋沉吟:“我想想……”
“二十八星宿,如果全都和玉皇廟的二十八星宿一模一樣,那文化價值和傳承價值,都非常之高。
目前還沒有畫家畫這個題材,屬于新意十足的領域,加上又是本土宗教題材這種硬通貨……
又需要你工筆+設色,工作量不小……”
“翡頤小哥,我加到二十萬怎么樣?”
聽到二十萬工費,許元白嘩一下坐直了身體,垂涎三尺。
翡頤一臉疑惑:“????”
“我說我不畫。”
王良齋咬咬牙:“加到三十萬總可以吧?二十八星宿!”
上頭了。
他上頭了。
但是翡頤拒絕得極為干脆。
“我說我不畫。”
翡頤有點郁悶,他盯著王良齋,認真思索了片刻,終于明白了什么。
“你是不是誤會我意思了?我并不是暗示你要加錢。”
“你就算加到一千萬,我都不會畫。精益求精,是我對自己的基本要求。
等實地感受玉皇廟的雕塑過后,我才會動筆。不然對不起先輩,也過不了自己這關。”
翡頤耐心解釋。
王良齋:“……”
好家伙,我居然誤會了?不是加錢哥?
是真的要精益求精,甚至不惜為此丟掉三十萬工費?
他看著翡頤真誠而泰然的目光,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三十萬在眼前都不賺嗎?
精益求精,不敷衍自己的內心,他仿佛看到了一個真·藝術家的熾熱、純真、驕傲的靈魂。
“那……今天晚上,你能畫什么畫呢?”
翡頤抿了一口茶水。
“大寫意。想試試大寫意。”
翡頤忽然發自內心,和煦一笑。
王良齋詫異不已:“翡頤小哥,你連大寫意也會嗎?我以為你只擅長工筆……”
“我不太相信啊。大寫意以草書入畫。難度極高!
常言道十年磨礪出工筆,三十年難成大寫意。
翡頤小哥,你真的能夠畫出優秀的大寫意畫作嗎?”
不怪王良齋質疑,實在是……聽起來太不可思議。
面對質疑,翡頤淡然平靜:“事實勝于雄辯,如果你不喜歡,或者有一點點猶豫,那我必然不會強迫你購買收藏。”
“上紙墨筆硯吧!”
說話間。
翡頤的腦海中,情不自禁浮現出前年深秋,在西湖游玩的景象。
那一日,他看著湖邊小景,靈魂瞬間一個激靈,涌出了濃濃的創作欲望。
可那時候,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于是偷偷去學習國畫的知識,并且掃描了幾萬幅畫作。
顧愷之、吳道子、閻立本、王維、李思訓、荊浩、董源、巨然、黃荃、徐熙、范寬、李公麟、米芾、趙佶、張擇端、李唐、劉松年、馬遠、夏圭、趙孟頫、黃公望、王蒙、倪瓚、吳鎮、沈周、唐寅、仇英、董其昌、徐渭、陳洪綬、八大山人、石濤、鄭板橋。
齊白石、徐悲鴻、吳昌碩、黃賓虹、張大千、潘天壽、林風眠、傅抱石、李可染、李苦禪……
這些畫家,都成了他的學習對象。
他冥想訓練了上千次。
第二年深秋。
他重游西湖,觀賞湖景,感受更多。
如今距離當初的一個激靈,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年。
翡頤終于有了下筆的自信。
他欣喜開口,一幅胸有成竹的驕傲狀態:“哪里有筆墨紙硯呢?”
“客廳。客廳什么都有。”
王良齋被勾起了強烈的好奇。立刻帶著翡頤和許元白走回客廳,整理干凈書桌,鋪上金貴的宣紙,研磨著松煙墨,架好宣城筆,鎮尺撫平紙面。
“請。”
翡頤站在書桌前,點了點頭。
因為身高的原因,書桌只能到腰下,他試了試,必須俯低更多,會有點不適,得習慣一下。
于是他花了一點時間,以這個姿勢,默默感受操控羊毫筆的最佳體位。
過了不多時。
翡頤終于滿意,淡淡開口:“給我換一張宣紙。要正式畫了。”
許元白和王良齋,立刻幫忙換上全新的宣紙。
一切準備就緒。
執筆。
懸腕于空中。
翡頤矗立在宣紙前,閉上眼睛,許久都未睜開。
許元白明白,這是開始冥想訓練了。
打腹稿是先天玉雕圣體才有的可怕能力。
十幾分鐘后。
翡頤睜開眼睛,嘴角噙著笑意,雙眸格外明亮,仿佛寶石一般。
下一秒。
羊毫筆率性且狂放地砸在宣紙上。
中鋒拖動。
筆開始龍蛇前行,在宣紙上從下到上,如同草書似的,往上生長出一根黑潤的線條。
線條干瘦,遒勁,生長到一半,遽然急轉折斷,斜斜折向左下,如同死亡。
提筆。
繼續。
一根線條往上生長,這一次線條筆直,傾斜在宣紙上,像一根插在水里的枯瘦細枝。
緊接著。
線條橫出,宣紙上出現了匐倒形態的線條,在匐倒線條的下方,翡頤復刻了一根類似的匐倒線條。
有點像倒影?
隨后。
奇奇怪怪的線條,漫不經心的出現在宣紙上,它們都瘦得只剩下筋了,雖然有種頑強殘留的即視感,但畫面實在是清奇古怪……
有時候線條的上端,翡頤會涂抹上一片黑塊,隱隱約約看出來像干枯的蓮蓬?
怪!
實在是太怪了!
壓根看不明白在畫什么。
王良齋目瞪口呆。
說實話,他看過了很多書畫,古人的,今人的,寫意的,工筆的,但眼前的‘涂鴉’,他一點都欣賞不來,心里更是升不起半點買下來的欲望……
……
……
PS:猜猜是什么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