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頤伸出手,修長的手指,在卷軸紙面上輕輕撫摸,像是在撫摸美女的肌膚。
“莎莎莎莎……”
指紋和宣紙摩擦的聲音,有種文雅的曖昧感。
翡頤點了點頭。
“紙張優秀。”
說話間,翡頤拿起羊毫筆,手指捻開羊毫筆尖,感受羊毫筆的狀態……
“筆和墨也是良品。”
“沒有鎮尺,就請各位找點東西壓住四角。”
話音落下,翡頤捉筆勻墨,右手懸空,一副潑墨揮毫的架勢。
不過當眾人都以為翡頤要下筆時,翡頤忽然停下動作,將筆擺回了筆架上。
陳飛雪、玉雕師、收藏家、參觀者們提起的興致猛然跌落。
哎!
怎么回事?
落筆就能立刻知道是真天才還是假天才了,居然關鍵時刻,撤回一個動作呢?
他們滿臉驚詫,被翡頤的帽子戲法搞懵了。
翡頤卻十分淡定。
雖然旁邊的觀眾們都躁動起來,但他一心一意,只專注在眼前。
此時此刻,他傲然矗立在展開的卷軸前,雙眸炯炯有神,俊美的五官,冷白的肌膚,在燈光下,顯得熠熠生輝。
哪怕是放下筆的動作,都是如此帥氣。
“為什么不落筆啊?”
“是怕露餡嗎?”
“行家一出手,就只有沒有,他如果不是真的天才,那么落筆的一剎那,所有謊言都會不攻自破。”
“如果他干凈利落下筆,我覺得我們可能誤會他了。
但他現在猶猶豫豫,畏首畏尾,我覺得那件佛雕一定不是他的!”
有人小聲議論。
許元白皺著眉頭看過去。
“丫的,你們是多等幾分鐘就要去投胎嗎?一點點構思的時間都不給?”
“你們平時創作的時候,也是立刻動筆?怪不得你們的作品一塌糊涂。”
許元白嘲諷一笑。
玉雕師們被噴得語無倫次。
陳飛雪擺擺手:“不要亂,給年輕人一點時間。萬一是我誤會他了呢?”
大師一出聲,壓住了躁動。
翡頤閉上眼睛,冥想了片刻。
這才再一次拿起筆。
緩緩下落,藏鋒推行,羊毫與宣紙摩擦,莎莎的摩擦聲中,溫潤且流暢的線條,在筆下搖曳,似流星劃過夜空,在宣紙上,留下了漆黑的一筆。
陳飛雪微微錯愕。
僅此一筆,他就窺探到了翡頤的功力。
揮毫揮毫,年輕人的動作,真有大畫家潑墨揮毫的瀟灑勁頭。
“難道我誤會他了?不確定,再看看。”
陳飛雪不經意往前走了兩步,視線可以將翡頤的一切動作收入眼底。
翡頤手腕抖動。
一根根遒勁有力的線條,在宣紙上沉斂侵吞著空間,一種莊嚴肅穆感,在畫像未成形時,就開始浮現。
此時此刻。
一部分見識不低的玉雕師們臉色都凝重了起來。
這水平有一些出乎意料的高超了!
每一根線條,都是胸有成竹的一步到位。
動作如此瀟灑,翻腕如此輕松,然而落在線條上,卻沉斂肅穆,截然不同。
至于沒有藝術造詣的玉雕師們,他們對翡頤懷疑居多,但此刻,他們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不對勁,下意識看了看旁人,摸了摸鼻子。
而一旁的老板,收藏家,參觀者們,都露出了驚詫的神態。
他們能感覺到,翡頤畫得很好。
許元白冷冷一笑,雙手抱胸,準備看所有人大跌眼鏡。
而聚光燈下的翡頤,此刻目光灼灼,全神貫注在揮霍之中。
整個人達到了一種極為愉悅的境界。
停頓!
添墨!
翡頤繼續手腕翻飛,線條與塊,有無相生。線漸漸增多,塊即誕生,塊一誕生,一尊坐在龍坐騎背部的女武神,便從畫中躍然紙上。
像是施展了神術一樣。女武神出現了。
她長發怒而豎立,耳環顯眼垂至肩部,雙耳環似乎在輕輕晃動,胸前瓔珞同樣與胸花碰撞,在場的所有人仿佛都能聽到清脆悅耳的撞擊聲。
仔細看女武神臉部。
流暢的線條,寥寥幾筆,便讓女武神的五官肌肉拉動起來,其嘴形為呵斥狀,鳳眼因怒而吊,眉梢怒挑,一雙眼眸,炯炯有神,仿佛有神光射出,勘破妖邪鬼魅。
面部神態是如此的寫實生動,仿佛有真人融入到了畫中,濃烈的情緒從紙上迸發。
在怒意的影響下,女武神的身體偏向右方,右手半握,左手輕搭在右手手臂,看似是靜坐?
可在翡頤的畫筆下,女武神的外衣,肉眼可見地出現擺動與錯位,露出了里邊的單衣。
衣物的錯位,讓欣賞者忍不住腦補出一連串的動作——女武神正是看到了右邊的妖邪,才轉身呵斥,由此牽動衣物……
雖然畫是靜態,但一個個靜態動作,組合在一起,成了一個動圖。
如此處理,滿滿都是夸張的浪漫主義手法。
而浪漫主義的動作,與面部神態的寫實完美融合,形成了風格濃烈的畫面。
太強了!
陳飛雪目瞪口呆,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他看著畫卷中的女武神,忍不住一陣頭皮發麻。
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
女武神盤在龍形坐騎上,怒目而視,高高在上的壓迫感,憤怒感,肅穆感,和佛雕如出一轍,甚至還比佛雕的壓迫感濃郁了幾分。
他目不轉睛盯著女武神畫,認真分析著畫像中的技法,瘋狂汲取著靈感。
其它玉雕師一臉凝重。
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們懷疑錯了。
眼前少年,是貨真價實的超級天才,繪畫功底,何止是強悍,簡直就是嚇人!
這繪畫功底,他們練三十年都達不到啊。
靈氣太足了。
滿滿都是溢出來的天賦!
收藏家們眼睛都亮了。
他們不擅長繪畫,但是鑒賞水平還是有一些的!
少年的水平,絕對不低!是個高手!
完全可以收藏他的優秀作品。
說不定過兩三年,就會價值暴漲。
甚至不賣出去,拿來品鑒,也是極好的享受啊!
酷愛收藏與投資的老板們心中暗暗點頭。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靜靜看著少年,等待著少年繼續揮毫時。
翡頤眉頭微皺,一臉不痛快。
“畫得太差了。不如劉鑾遠矣!看來得去現場看看才行!”
嘟嘟囔囔了一句,翡頤將筆摔在了地上,墨汁飛濺。
苦惱與自責,布滿他英俊的臉龐。
他甚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扯碎了卷軸。
完全沒有意識到,周圍還有觀眾。他不是一個人獨處。
看到這一幕,一眾玉雕師:“……??????”
收藏家們:“……???????”
鑒賞參觀者們:“……?????”
陳飛雪:“……???????”
他們額頭上全是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