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本就不好走,加上今日在山上耽誤了一會兒,陳靖到山腳的時候,天色已經快黑了。
不過好在從山腳到臨安城也不過十幾里路而已,走過去費不了多長的時間,他只擔心會遇到那個推自己下山的人,像只受了驚的貓兒一般,恨不得走一步就觀察一圈周圍。
只是才從山腳走出來一里多的地,他只覺得肩膀上被人給拍了一下,便愣在了原地。
就在上一刻,他才剛剛回頭看過,這條路上一個人也沒有,除了路兩邊藏在草里的蟋蟀叫得大聲,便只有他咒罵和尚的聲音了。
想起以前有人告訴他說:“人有三把火,頭頂一把肩頭兩把,晚上走夜路的時候經常會有些來不及投胎的去搭路人的肩,只要人一回頭,就會滅掉肩上的火。”
三把火全滅,自個兒的身子也就會被人家給占去了。
想到這里,他咬了咬牙,都說鬼東西怕惡東西,便扯著嗓子罵了幾句臟話,隨即低著頭就要往前沖,只是腳才剛剛邁出呢,肩膀又讓人給拍了一下。
糟了!
心里頭暗道一聲不好,好在他也是個膽子大的,慌是慌了些,沒到手足無措的地步,馬上就想到之前下山的時候老和尚給了自己一個荷包,老禿驢雖然打人的時候下手狠辣,但好歹也做了一輩子的和尚,少不了沾些佛氣在身上。
陳靖趕緊從身上將荷包給掏了出來,之前和尚讓他拿著這玩意兒從城西進城,還說什么在進城之前不能示人,此時只能通通當做放屁了,他雖然是個唯物主義者,但眼下自個兒都穿越了,你就算給他說石頭里真能蹦出猴來,他也是認的。
將荷包舉到頭頂,心里頭稍微鎮靜了些,他才開口勸道:
“我也是剛剛重活一世的,沒有得罪過你,要是哪里做得不好,你多擔待些,不要和我這個小輩一般見識,今天放我過去,改些時候來一定來替你燒些紙錢。”
話音剛落,只覺得雙手一空,荷包竟然被人給奪了去。
早覺得那老和尚不對勁,如今看來也是念的沒用的經!
正當他腹誹那靈隱寺的和尚之時,卻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總算是來了。”
疑惑從心頭升起,倒不是別的,只是這人說話的語氣有些……哀怨。
卯著膽子抬頭望去,只見一個披著黑色袍子,戴著束髻冠、留著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就在自己前面三步的位置看著自己。
他手里拿著的,正是和尚給自己的荷包。
這靈隱寺來往燒香的人不算少,陳靖平日里也見了許多,但像是這人這般打扮的,還真是頭一次見到。
那袍子披在他的身上,就跟自己在家披著浴衣一般,連腰帶也不系一下,好巧不巧,這人和自己一樣,里頭也是穿著一條四方短褲,兩條小腿露在外邊,不時還輕輕地晃動著。
“我等了你三月有余,你今日才肯下山來,走吧,莫要耽擱了。”
陳靖有些糊涂:“你認得我?”
“不算認得,但那并不重要。”
不知道為什么,陳靖總是覺得這人有些奇怪,像是個顛佬。
“你在山上的這些時日里,我四處游蕩,聽人家說了這破地方的不少事兒……今日聽見人說岳飛已經撤兵,本來還擔心著你不愿下山來,若是真等那智短的人到了這地兒,便要錯過不少的好時機。”
“所幸你來了,既然來了,那咱們便一同去吧。”
他說的每一個字陳靖都認得,可是連起來卻不知道是個什么意思。
“去,去哪兒?”
男人像是看個傻瓜一樣的看著他:“去找岳飛呀。”
“這宋國諸軍,除了漢中蜀地的兵好差遣,便只有他的人最有機會歸咱們使喚,蜀地距此太遠,我時日不夠那么許多,只能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了。”
“你先入其帳中,言明他回臨安的要害,必能深得其信任,隨即再鼓動他領兵東來,占了這臨安城,將皇帝控制在手中,然后……”
陳靖像在聽天書:“然后怎么?”
男人雙眼微瞇:“然后你假意討好皇帝,借了他的名接管這宋國之兵,如此,便宋國便有了北伐的條件了……待北伐功成,到時候你先殺岳飛,再殺趙構,那九五大位,不過是囊中之物罷了。”
一開始的時候,陳靖以為這人和自己一樣,也是從未來來的。
但是聽到他說什么讓岳飛領兵東來的這種話以后,他就知道這人不是了。
且不說岳飛真要和趙構反著干,早前有的是機會,何必要等到今天?
就說那岳少保真的這么做了,那他還能是岳少保嗎?
而且還殺岳飛,這是人腦能想出來的事兒?
可是有膽子說出這種話兒來的……陳靖已經確定了,這人就是個傻子瘋子。
一把將荷包從他手里給奪了過來,陳靖很認真的看著他:
“你找錯人了,什么岳飛,什么北伐,我聽不明白。”
說著就要繞過他,再和他糾纏下去,天就完全的黑了。
但這男人聽了他的說詞,喃喃道:
“聽不懂?不應該呀。”
說著,便抓住了陳靖的手,他只覺得一股涼意從手腕瞬間遍布全身,整個人都忍不住,打了好幾個擺子。
“聽不懂也無妨,你只需照著我說的話兒去做,自有數不盡的前程。”
“滾,再敢多言,灑家便請你吃上一套太祖長拳!”
他學了個甕聲出來,朝著瘋子晃了晃自己另一只拳頭。
瘋子脾氣不錯,聽了這話并沒有說什么,只是冷冷的看著他。
“滾滾滾!”
陳靖手腕被他給扣住,幾番掙脫不得,想到這一日來受的委屈,白天和尚打在身上的印子還沒散去,諸多糟心的事兒一并涌上了心頭,他一拳就朝著男人揮了過去。
他不想傷人,所以只是打的這人扣住自己的手,卻不料……
一拳過去,他的拳頭徑直穿過了顛佬的爪子,就像穿過了空氣一般,隨后打在了自己的腕上。
“你到底是誰!”
陳靖有些委屈。
男人終于松開了他,朝著他拱手道:
“李儒,李文優是也。”
“哪個李儒,我都不認……”
話還沒說完,他就像是想到了什么。
叫李儒的,好像并沒有幾個。
“毒死漢帝劉辨的李儒?董卓的手下?”
男人微笑補充道:“還有何太后。”
陳靖只覺得腦子亂了,這漢朝的人,怎么跑到宋朝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