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曬魚干

藍色的海水在耳邊輕輕地漾動，思笛像一只魚靜靜地在海水中游動。一群藍色的魚，漂亮的顏色，細長的身形，輕輕地擺動著魚尾，眼神清澈地看著思笛，吞吐著泡沫，像一片漂浮在水面的葉子，寫滿秋的回憶。透明的氣泡像一顆顆透明的心，在水中涌現(xiàn)，在陽光下炸裂。

夜色落在海面，海水洶涌。黑漆漆的海面，船在水中晃晃悠悠，港灣里風平浪靜。船頭的茶爐上茶葉在滾燙的茶水里翻滾，爐火點點，在黑暗中格外清晰。茶桌的一角，一朵藍色的鳶尾靜靜綻放深海的浩瀚。

思笛從水中上來，遠處的漁火在水面晃晃悠悠。從青雨手中接過滾燙的茶杯，茫茫的海面潮水翻涌，月光幽幽灑落。

天亮前突然下起了雨，深秋里的雨清亮亮地打在甲板上，濺起透明的水渦。青雨已經(jīng)出去了，思笛在廚房里忙碌，將海魚放入水里清洗，用廚房紙晰干水分。青雨喜歡將整株蔥揉出蔥汁混合姜絲與辣椒圈倒在魚身上，遮蓋魚的腥臭味。

燜一鍋米飯，飯飄出香味的時候開始蒸魚。摘下圍裙，擺放碗筷。

雨越下越大，青雨很久都沒有回來。思笛坐在屋檐下編一個細竹簍子，新采摘的竹子散發(fā)著竹子的清香。院子被雨水沖刷得干干凈凈，柚子樹上零星地掛著幾顆澄黃澄黃的大柚子，幾顆小的落在地里爛掉了。

臺風過后，天氣一直晴朗，寒霜凝結(jié)的窗玻璃布滿堅硬的冰棱，晨光照射，淡淡的藍。深秋早晨寒氣重，米桐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起身添了件衣裳，進廚房做早餐。三明治：單面煎的雞蛋，火腿，嫩生菜葉，酸酸的沙拉醬，牛奶在平底鍋里翻滾，灌入保溫壺，米粒起床后，倒一杯熱牛奶，加一勺糖。進洗衣間，從洗衣機里拿出衣服，拎到陽臺上去曬，明晃晃的陽光透過窗玻璃照了進來，暖洋洋的。

秋天的午后，陽光暖暖地照在低矮的圍墻上。黃澄澄的柿子掛滿了枝丫，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入秋后的天氣還是很炎熱的，正午的陽光照在皮膚上，有點刺痛的灼熱感。青雨踮起腳伸手摘了一顆柿子，放在布袋子里，轉(zhuǎn)悠了一圈，又挑了一顆，摘下來在衣襟上擦擦，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熟透了的柿子又軟又甜，咬一口有爆漿的感覺。

院子里很安靜，許久無人進出，樹上的柿子要么掉了，要么被鳥兒啄食殆盡。順著山路往下走，是一片田野，青雨經(jīng)常坐在石崖子上吹風，路邊的痩竹青青綠綠的，菊花藤攀爬成棚，小朵小朵的野菊花開在藤葉間。母親會在太陽爬上半空的時候來采野菊花，露水晞干后，花香最濃，開透的花不適合用來泡茶，竹簸籮里晾曬的都是微綻的胎菊。青雨也采摘過，曬干后做成香包，放在衣柜里防潮。干燥的陽光混合著微澀的花香，聞著特別容易上火，青雨也不知道思笛會不會喜歡。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辛勤地勞作，累了坐在山岡子上吹風，看六月雪開出細細碎碎的花，白色的花朵，碎米般大小。跳下山崖子，扯一根嫩竹把玩，遇到覆盆子叢便叼在嘴上，挑幾顆汁水足的甜覆盆子，小心翼翼地摘下幾顆，扔嘴里吃，特別解渴。拎著菜籃子，走很長很長的馬路回家。

思笛將兩袋子小海魚搬下車，拖進院子里，打開水龍頭將魚身上的泥漿沖洗干凈。青雨從下午一直忙到深夜，將小魚的泥沙和內(nèi)臟清理干凈，反復清洗，瀝干水，撒入食鹽，放入魚甕密封后放入儲物室。思笛房間里還亮著燈，傳來了播放電視的聲音。她拿了床毛毯給他蓋上，他已經(jīng)睡著了。收拾好酒杯和煙灰缸，合上門出去了，天邊已經(jīng)泛白。

背著背簍去集市，自家產(chǎn)的野蜂蜜，一些干的的板栗，紅薯，新鮮甜棗，一小籃子雞蛋，跟著人群進集市趕早集。

不久思笛抱著漁網(wǎng)過來了，坐在她對面拆漁網(wǎng)，兩指寬的淡水魚，一條條放在泡泡箱上等待購買者，十元五條。下市的時候，剩下的都是小魚，十元一小盆。

思笛喜歡青雨做的河魚，水美的地方魚甜，她做的虎皮魚魚皮特別有韌性。下午回家的時候，買一塊豆腐，去籬笆里摘一把辣椒，給他做清油豆腐。青雨會的菜不多，就只會做思笛愛吃的這兩道菜。

夜風吹過原野，偶爾有車的經(jīng)過，微弱的燈光消失在黑暗中。青雨在燈下補衣服。補思笛的襪子，她笑著說：“給你買雙新的?！?

思笛說：“補補還能穿?！?

她不厭其煩地補了又補，套上去又破洞了。她嘆了口氣，洗干凈曬干，收了起來。

鄰居家的小女孩站在小木屋下看那叢綠色的草，陽光落在木屋上，安安靜靜的小巷，籬笆外是雞鳴聲。青雨坐在屋檐下，趁天未黑做手工活，一天能有十幾二十元的收入。

“米粒，媽媽沒回來嗎？”

“青姑姑，你家有糖果吃嗎？我好想吃糖果。”

青雨愣了愣，摸了摸口袋：“下次吧！青姑姑沒帶零錢?！?

米?？吭谛∧疚萆?，看青雨戴著眼鏡，拿著一塊織繡品，針線穿梭。時間不急不緩，漫長的午后時光。

陌里下班回家的時候又看到了那個小女孩，扎著兩個小長辮，白色襯衫，小背褂，穿著小短裙。瓜子臉，下巴圓潤，眉目清秀。她回過頭看到了陌里，低下頭不出聲。

陌里回屋的時候，她偷偷地看了看他的背影，藍色的襯衫，不由得多看了幾眼。藍色是媽媽喜歡的顏色。

蹲了下來，撿了一把細小的石頭，挑幾顆自己喜歡的放在口袋里，穿過鵝卵石小道，悄無聲息地走回去了。

思笛回來了，摩托車停在院子里。進屋后又出來，將兩個大袋子缷下車，青雨出來幫忙，院子里曬滿了海魚干。

鄰居家廚房傳來了剁肉的聲音，節(jié)奏不緊不緩，像大皮鞋踏步的聲音，一下一下很用力地落在砧板上。這是一片安靜的住宅區(qū)，像一個小村落，連風吹動樹葉的聲音都能清晰地落入耳中。

思笛坐在沙發(fā)里，一手拿算盤一手拿賬單，噼里啪啦地撥弄著算盤珠子，出貨款變成算盤上一排錯落有致的數(shù)字，用筆記在小本子上，放在貼身口袋里。

青雨將魚干收拾好，裝進袋子里，抬頭看了看天空：天邊處升起了一輪鐮月，寂寥的星星眨了眨眼，她捏著發(fā)燙的耳朵進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