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毒工廠在紅街的深處。

季寧在經過深海酒吧門口時，側頭看了一眼門口的守衛，人數明顯比之前增多了不少。

摩托繼續向前行駛，直到她遠遠看到一輛很眼熟的車，于是果斷換了條路，從靠近配電室的后門進入。

伍一路跟著季寧，倒是出奇的安靜，季寧本來想叫他別跟來了，結果他說就當他不存在。

這人就跟狗皮膏藥一樣甩都甩不掉，季寧也懶得管他，所幸他也確實沒鬧出什么動靜。

……

“千代子女士，這里就是我們最大的生產線。這邊是負責分裝的區域。這就是我們的制備裝置。”上野永太指著一層裝著紅色液體的大型罐體說道。

鋼鐵與金屬的碰撞聲、傳送帶的滾動聲、機械臂的運動聲，從各個方向傳來。

一條條流水線，像蜿蜒的銀蛇一樣穿梭在各個車間之間。機器臂忙碌地抓取著零件，傳送帶上的產品不停地流動著，幫派成員專注地操作著設備。

千代子面帶笑意，鏡片的反光叫人看不清她的眼神：“流水線作業啊，挺好的。上野先生，你們這里的產業已經比較完善了，但是我有個更賺錢的生意想和你談談。”

現在雖然是9月，但暑氣尚未消去。上野永太將自己包裹得很嚴實，他似乎脖子不太舒服，一直扭頭用皮膚去蹭衣物表面的紋理。

他被千代子口中的大生意吸引，腦袋停止晃動：“哦？愿聞其詳。”

千代子輕笑著說道：“現在閃閃這么流行，遲早會引來政府走狗的。你有沒有興趣制備一種藥物來幫助戒除毒癮？”

“戒毒癮？”

“放心，不是真的戒掉。想必你一定聽說過一句話：任何不合適磕一片撲熱息痛，一切都會好。”

“你是說我們在原本的配方里加撲熱息痛？這倒是條不錯的路子，但是這也很容易暴露。”

“據我所知，市面上所有的藥物和疼痛編輯器都無法消除吸食閃閃而毒癮發作時的疼痛。我找人試過了，撲熱息痛能減輕一點疼痛。你要是害怕大范圍賣被查，可以提高單價、延長治療周期。只要能讓他們毒癮發作時的痛苦少一些，就不缺人來買。”

“好，這主意倒是不錯。不知道您打算投資多少進來？”

千代子比了數，上野永太滿意地笑了。

就在這時，“咔”的一聲，電路跳閘的聲音響起，整個廠房內陷入一片漆黑，所有的機械都停止了工作。

黑暗中的幫派成員紛紛拿起手邊的武器，警戒地查看四周。

“應該是配電室出了點問題，我叫人去看看。”上野永太跟千代子道了聲歉，就吩咐手下去配電室查看情況。

“嗯。”千代子嘴上這么說著，實際上已經在操控著身后的賽博格藝伎亮出武器，自己則慢慢往后退。

忽然，她看到黑暗中擦出零星火光，伴隨著唰唰幾聲，遠處傳來什么重物倒地的聲音。

千代子睜大渾濁的雙眼，努力想看清黑暗中的情況，可那兩道身影的速度太快了，她的義眼只能捕捉到兩人模糊的殘影。

那兩個身影正以極快的速度朝著上面來。

千代子此時也顧不上什么禮儀體面了，她甚至都來不及跟上野永太打聲招呼，快步后撤著退入身后成群的賽博格藝伎中。

她才剛跑沒多久，就聽到身后傳來嘶嘶轟鳴的電鋸聲和刀劍碰撞的鐺鐺響。

還不等她回頭看看發生了什么，她的脖子就被一條有力的胳膊扼住。

“好久不見啊，千代子女士。”輕柔的熟悉嗓音在千代子耳邊響起，她頓時被驚得汗毛豎起。

“你、你怎么會這里？”

“是啊，我怎么會在這里呢？你不知道原因嗎？”

刀尖輕輕滑過千代子的脖子，冰涼的觸感讓她渾身戰栗。

千代子咽了口唾沫，語氣輕松：“你忘了嗎，你現在還在替我干活呢。”

“哦。這跟我要殺你有什么關系？”

“你不要錢了嗎？”千代子反手甩出金色的單分子線，向身后抽打過去。

單分子線破開空氣，線條如游龍舞動，朝著季寧的臉襲來。

“錚”的一聲，季寧的手臂擋住了這記重鞭，原本就撕裂一道口子的人造仿生皮上多了另一條鋒利的切口。

但是皮膚下的銀色機體有極高的硬度和韌性，只在表層留下了一條不痛不癢的擦痕。

季寧冷笑著收回手臂，目光銳利地盯著千代子。

千代子的眼中閃過一抹警惕，雙方的距離瞬間拉開。

突然間，千代子猛地甩出手中的單分子線，線條快若電光，直奔季寧的面門。

季寧眼神一寒，持刀迎上，刀鋒與單分子線相交。

“嗡”的一聲巨響，刀光與線影相碰，空氣中仿佛爆發出一股震顫，伴隨著微弱電流的滋啦聲，金屬的氣味從碰撞處傳來。

武士刀竟從中間生生斷裂成兩半。

不等千代子欣賞對手的驚詫，季寧已經沖到她眼前。

一把鋒利的刺刀徑直扎進她的胸膛，并來回攪動。就像是血肉都被塞進了破碎機里，被尖齒攪成細小的碎塊。

鮮血如泉涌般從刺刀周圍噴涌而出，將季寧的手臂染成明艷的紅色。

千代子的瞳孔有些渙散，劇烈的疼痛讓她都快忘了自己可以調節疼痛的程度。

就在她以為自己就要這么痛死的時候，喉嚨里發甜的奇特感受，讓她再次清醒了一點。

她的眼鏡被季寧踩成一地碎片，她瞪大眼睛看著面前不斷放大的面孔，一根長長的管子被塞進她的嘴巴和鼻子里，無色無味的氣體正在源源不斷向她體內輸送。

千代子渾身冒冷汗，忍著疼痛試圖動彈四肢，卻發現她的四肢已經被鋸斷了。

她逐漸開始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了，脖子以下的部位沒有任何感知，一氧化二氮帶來的輕度麻醉感在一點點侵食她的大腦。

她開始感到欣快愉悅，身體顫抖著大笑出來，淚水也跟著不斷流下。

緊接著另一個紅色的小瓶被送到她鼻尖，千代子像坨爛肉一樣癱在地上，她認出那是閃閃后，不斷晃著頭：“不！不……IP！我告訴你他的IP！”

“哦？”季寧停下了手里的動作，俯下身子，“那你說。”

千代子報出一長串十六進制的地址，她扯著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已經告訴你了，別殺我。”

“可是我根本沒答應你。”

在千代子驚恐的目光中，紅色的小瓶被送到她鼻尖。

千代子只覺得自己越來越興奮，像是回到了母親的子宮里，在周圍不知名的竊竊私語中，血肉和脂肪組成的蛹將她包裹住，重新縮回了一個胚胎。

在即將達到原點時，她聽到了煙花爆裂的聲音，刺眼的白光照亮整個世界，粉色的血肉全部都在燃燒。

哦，原來是她自己在燃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