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寧拉住居民區內一個濃妝艷抹的女郎：“你們這有沒有個叫拉面的人？大概這么高，挺壯實的，綠眼睛。”

“你手勁也太大了！痛！”女郎扯下領口，露出左胸，“懂？”說著她朝兩人拋了個媚眼。

只見一個黑黑白白的收款碼印在關鍵部位，邊緣依稀可見銀色的金屬光澤。

季寧嘴角抽動：“多少？”

“兩百吧。”

“你搶劫呢？”

見季寧直接掏出了槍，女郎用另一只爪子捂住臉：“一百！一百總得給了吧。”

“叮”的一聲，錢到賬了。

女郎把衣服拉好，抽回手揉了揉被捏紅的手腕：“他住這棟的6樓，往左走，最里面的一戶就是他家。不過，昨天還是前天，有一大幫人去他家了。你們現在去八成只能撿到尸體了。”

“你這么肯定？”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嘛！肯定是被仇家堵門了呀！里面鬧得乒乒乓乓響，不死也殘了。行了，行了，一百說這么多夠了吧。老娘急著上班呢。”

季寧點點頭，放她走人。

兩人朝著女郎說的居民樓內走去。

狹窄的樓梯間彌漫著油漆和潮濕的味道，樓梯踏板在多年的蹬踏下顯得有些斑駁。過道上雜亂地堆放著各種物品，甚至還有用過的套。

季寧輕松抬腳避開這些障礙物，伍就沒那么好受了。

他左手的電鋸確實對肩膀負荷很大，導致他很容易重心不穩，季寧又不會好心扶他，他就只能靠自己了。

幸好，他很快適應了電鋸的重量和震動，勉力保持著穩定。

兩人的腳步在一扇銹跡斑斑的門前停下，門口掛著的牌子的確寫著拉面的名字。

看來就是這里沒錯了。

季寧正思考著要怎么開門，伍上前一步，自告奮勇。

“我來！我可擅長這個了！”

季寧這才想起，第一次見面這人就打算偷東西，沒準他真有兩下子。

于是季寧后退兩步，等他大展身手。

鋸齒轉動，嗡嗡作響，電鋸劈開金屬門，刺耳的聲音在走廊里回蕩。

門確實開了，但不是季寧想的那種方式。

季寧率先跨進那勉強可以直立通行的門洞內，伍也跟著走了進來。

房間內一目了然，幾乎可以一眼望去將所有的細節都盡收眼底。

昏黃的燈光點亮室內，右手邊的餐桌上還擺放著沒扔掉的塑料外賣餐盒，兩只蚊蟲圍著它盤旋。從標識來看，應該是樓下那家熱狗攤的。左手邊是周圍都被封死、像個棺材一樣的床。

床頭的位置貼滿了同樣的海報，有些海報折痕不少，甚至有些臟污，像是從垃圾堆里特意撿出來的，但它們現在都被平整地貼在墻壁上。

海報上印著一大排美麗動人的游女圖樣。

站在角落的銀發游女位置雖不突出，但獨特的發色和清麗的臉蛋已經足夠吸睛。

這是游郭的宣傳海報。

拉面應該就是看了這個海報，才愿意花錢去游郭看看那位銀發游女的吧。

而正中間的位置，則是一具躺在合成纖維地毯的尸體。

沾滿污漬的地毯呈現一片血紅，如同死寂的畫布。尸體靜臥其中，腹部高高隆起，裂開的皮膚中露出填滿的白色粉末。白色粉末在肚皮中游離，與黏稠的血液糅合混雜。唯獨在中央，那一塊尚未被染紅的區域還是白色。

雖然死者雙目撐大、面容猙獰，但這的的確確是拉面的尸體。

季寧闔上眼睛沉默了一會，手指在那塊白色的區域抹了些粉，放進嘴里。

伍面露不適，他嘴巴動了動，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

季寧回頭對伍說：“等會，你去外面看著。”

“我看門？我給你盯梢？”伍指著自己問道。

“不然你就滾。”

“行，我盯梢。我現在就去。”

季寧目送伍再次跨出門洞，歪歪扭扭地站在門口后，這才看向眼前的幾行字。

【成分：亞鉛華、淀粉、二氧化鈦……】

【推測為練白粉，即藝伎妝容所用】

藝伎？

千代子來過這里？

季寧神色凝重，重新站起來，低頭看向尸體。

嗯？

這胳膊的姿勢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

看上去很別扭——大臂貼著側身，小臂向外翻。

季寧半蹲著，一手抬起尸體的手臂，另一只手在底下摸索。

直到指尖觸碰到冰涼的堅硬金屬感，她手指捏住那東西，用力從尸體下拽了出來。

那是一個沾了點血漬的手環。

手環的主人應該就是拉面。

她利索地拆出手環里的芯片，塞進腦后的插槽里。

【正在自動破解安保……】

待到眼前再次浮現密密麻麻的小字，季寧松了口氣。

看來只是殺了人，沒有銷毀信息。

季寧快速瀏覽所有信息，她在聊天軟件的界面找到了拉面和武士幫其他成員的聊天記錄。

---2083.08.24---

[叉燒] 22:45：最近工廠的單子越來越多了，天天加班，累死我了快！不過，怎么全是游郭那邊的單子？每次開車送貨都進不去，只能跟著別的車隊混進去。

[叉燒] 22:45：我去！那天在街上看到個吸閃閃把腦子燒了的！這東西刺激性這么強的嗎！

[拉面] 22:48：完了，要出事！你能不能再借我點錢，我有急事。

[叉燒] 22:48：不會又是去游郭找女人吧？不是啊，兄弟，玩貴的真的和便宜的差別這么大嗎？你就這么忘不掉？

[拉面] 22:49：不是，這事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我真的特別急著用錢，你還能借點給我嗎？

[叉燒] 22:49：你上次把我睡女人的錢全借走了，我哪還有錢啊？要不你再問問其他的兄弟？

其他的聊天記錄也全是借錢的內容，但武士幫的成員一個個都是窮光蛋，誰都沒錢。

最新的一條聊天記錄是工廠的負責人催拉面趕緊來干活，別無故曠工。

拉面是個孤兒，從基因培育工廠出廠后，就被武士幫收留了。他的人際關系非常簡單，朋友都是武士幫的成員。他應該是昨天才死的，可沒有一個人發現。

季寧翻到了聊天記錄中幾張和工廠有關系的照片。

她看著照片里一角的霓虹燈牌和招牌字樣，比對記憶里的信息，發現這地方就在紅街上。

之前上野永太找她幫忙當打手的時候，她就去過這個地方清洗其他小幫派。那棟房子原本就是個廢棄的廠房。

……

“什么藍的紅的，我當然是全都要啊！”伍正跟一個賣藥的小孩說著什么。

“太好了先生，總共是兩千聯邦幣，請掃這里付錢。”

“兩千？算了，那我都不要了。”伍見季寧從門洞內走了出來，連忙跟上，“接下來，我們去哪？”

季寧壓根沒理他，自顧自地往樓下走，伍也飛快跟上。

賣藥丸的小孩站在樓梯口，大喊道：“先生，你剛剛不是這么說的啊！”

“教你一個道理哦，大人是最會騙人的。比如說我！”伍對著小孩做了個鬼臉，加快腳步跟上季寧。

……

季寧打點好殯葬車的司機，一直沉默地望著拉面的骨灰盒升進壁龕內才離開。

B級套餐很貴，游女給的那塊金條，已經被她花完了，她甚至還倒貼了不少錢進去。

季寧沒什么別的想法，她只是想讓拉面的靈魂得到真正的安息。

如果金錢真的可以的話……

伍從口袋里摸出一片藥膏一樣的東西，遞到她眼前：“尼古丁貼片，要來點嗎？”

季寧接過貼片，擼起袖子貼在手臂上，靜靜仰望著熒光屏上拉面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