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寧不太愿意去游郭,光是外圍的歌舞伎町就已經讓她難以接受了。里面的游郭,只會更加恐怖。
好在這里是專門服務有錢人的地方,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比外面那些風俗店要正經多了。
游郭里的性服務者都被叫作游女。
游女雖然帶個“女”字,但是光憑容貌和嗓音,是分辨不出性別的。
游女其實是高級性偶的別稱,他們的培養成本比那些被直接稱為“性偶”的要高上許多。
通過植入各種才藝的學習芯片,最終才能培養成一名多種技藝樣樣精通的游女。
學習芯片只是把知識強行灌入了腦子里,至于真正熟練掌握,這需要在賽博空間中進行枯燥反復的練習。
這樣培養出來的游女,在才華、談吐、見識等方面,不比一些財閥家族的后代差。
花大代價培養出來的游女,投資者自然是要加倍把錢賺回來,于是這些游女就專門服務于各個達官顯貴。
相較于性愛仿生人來說,游女能夠提供更多的情緒價值,也能方便一些權貴之間的秘密交易。
因此,在游郭尋歡作樂,也就成為不少上流人士的娛樂方式之一。
季寧給引手茶室的人說明身份和來意,他們就直接帶季寧去了游女屋的內所,為她引見樓主。
樓主,也就是游女屋的經營者。他們往往是出身財閥大家族的旁系,和死掉的艾德溫·瓦爾德差不多,開這些店不過是為了幫家族疏通關系。
作為樓主通常要做到“八忘”,即忘記仁·義·禮·智·信·忠·孝·悌——八德缺失。這樣才能避免情感影響工作。
雖然說,季寧覺得能開這種店本身就已經很缺德了。
這家店的樓主同樣姓瓦爾德,他見到季寧就把知道的全都說了。
“最初,閃閃是和我們店長期合作的一家酒廠送來的,說是研發出的新品,想讓我們給顧客試試,看看反饋如何。”
“我就叫游女斟酒時倒一點進去,沒想到客人們都很喜歡。酒廠的負責人知道后很高興,大力研發,后來閃閃被做成了現在這樣的吸入式。”
季寧手指輕叩桌面:“歌舞伎町其他店的酒水也是那家酒廠提供的嗎?”
樓主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原本不是,但現在是。”
“你給他們介紹的?”
“話不能這么說,我這么做是為了讓大家能公平競爭。游郭里終究是要靠游女賺錢的,靠著稀奇玩意只能賺得了一時快錢,游女質量不行,店還是會倒閉的。”
季寧深吸一口氣:“給我那家酒廠的位置。”
問到了自己想要的情報,季寧跟著機器人往外走去。
這時,一個衣衫不整的銀發游女腳步匆忙地從樓梯上下來,一頭撞進季寧懷里。
季寧正要抬手扶起游女,游女就被安保機器人按在地上。
安保機器人的顯示屏上亮起一個微笑:“抱歉,驚擾了。她毒癮犯了。”
季寧低頭瞥了一眼游女那雙紅腫的美眸,對安保機器人點點頭。
她盡力壓下翻騰的情緒,一路上目不斜視,直到走出了游郭的大門,季寧才低頭看向掌心里銀發游女硬塞給她的東西。
這是一朵紅色的風信子。
季寧挑眉,這居然是真花。
游郭似乎并沒有養殖花草的地方。
這個年代,真花真草的養殖是有錢人才能玩得起的風雅愛好。
這是貴客送給游女的嗎?
季寧不理解為什么銀發游女會把這花送給自己。
雖然安保機器人說游女是毒癮犯了才會那副模樣,但季寧并不這么認為。
連安保機器人都未必發現了游女隱秘的小動作。
但是她想不通,一個素不相識的游女為什么給自己送花呢?
認錯人了?
還是求救信號?
季寧很肯定這絕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沒想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索性先把花收好。
她給千代子報告最新進展,千代子果然沒那么好說話,一個酒廠的位置根本敷衍不了這個老女人。
千代子又提議讓季寧去酒廠打探打探情報,季寧跟她討價還價,話語里只有一個意思——加錢!
季寧理直氣壯:“你之前派人調查過歌舞伎町,這件事你一點沒跟我透露過!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早就查到酒廠的位置,就等著把我引進陷阱里呢?”
千代子把眼鏡推回鼻梁上:“歌舞伎町本來就是我的地盤,派人打聽還需要跟你知會嗎?我的確是派人打聽過,但還沒打聽到酒廠,手底下就無人可用了。不然,你覺得你怎么能接得到這種活?”
“但是我們一開始說好的工作里,就只有查到閃閃的源頭。我都告訴你是那家酒廠了,這任務也算是完成了,你得付錢。至于你說的去酒廠打探情報,那是另外的活。”
千代子揚起脖子:“行,我再給你打十萬,你去酒廠。最好能找到他們的負責人,然后把他送到我面前。”
“現在就轉錢。”
“沒問題。”
“叮”的一聲,手環提示最新入賬消息,季寧看了眼賬戶上的余額,這才答應下千代子的要求。
掛掉千代子的通訊后,季寧又沒忍住再次點開自己的賬戶。
她現在已經有近七十萬了,一百萬的目標就在眼前。
千代子的這一筆單子做完,錢應該就攢得差不多了。
到時候再殺掉那個礙事的黑客,買張身份卡、換張臉,離開這個狗屎地方,就可以重新開始新生活了。
她真是受夠這種天天頂著別人的身份,還要遭遇各種莫名其妙的追殺的日子!
至于丹尼爾?真不熟!
能跑路過安生日子,為什么要多管閑事!
一個多小時后,季寧也騎車趕到了酒廠附近。
寬闊的廠房內,濃郁的酒香彌漫。大型酒槽一字排開,里面裝滿發酵中的原料,微微冒著泡沫。巨大的銅制蒸餾器靜靜地運轉,清澈的液體從管道中流淌,落入等待的酒桶中。
但是這里一個人也沒有,門口沒有守衛,內部也沒有安保,只有大型機械設備在默默運作。
季寧抽出黑亮的武士刀,持于胸前,警惕地朝廠房深處走去。
季寧把整個廠房都逛遍了也沒有找到第二個人,就她在打算聯系千代子的時候,一枚催淚彈從角落里扔了出來。
濃烈的白煙從黑色罐裝瓶中噴涌而出,瞬間填滿整片空間。
【成分:2-氯苯乙酮、鄰-氯代苯亞甲基丙二腈、二苯并[b,f][1,4]氧雜吖庚因、辣椒素……】
【推測為催淚瓦斯,請注意躲避】
季寧直接無視危險提示,橫刀擋住從煙霧中刺來的利刃。
“鐺”的一聲,武士刀和利刃碰撞在一起。
季寧也看清了利刃的主人,那是個戴著防毒面具的花衣男。
鏈鋸刀是他手臂義體裝載的武器。
鏈鋸刀的刀齒在機械臂能源驅動飛速旋轉下飛速旋轉,與黑色武士刀劇烈摩擦,霎時間,火光飛射。
花衣男的攻勢如狂風暴雨,揚起手臂,一記自下而上的斜劈,要將季寧生生砍成兩半。
季寧當即后撤閃避,持刀格擋。她將力量匯聚于臂膀,武士刀準確地劈下,劍鋒直指鏈鋸刀的機械關節。
一聲沉悶的機械嘎吱聲響起,鏈鋸刀陡然停滯,短暫的停頓中,季寧抓住機會,一步沖上前,武士刀狠狠斬向花衣男的面具。
刀鋒平整光滑,一刀斬斷花衣男臉上的防毒面具,卻并未在他面部皮膚留下分毫傷害。
催淚彈產生的煙霧尚未散去,花衣男雙目灼痛,裸露的皮膚迅速染上紅點。
季寧瞇起眼,抓住花衣男痛苦的瞬間,一個快速的側踢擊中了他的腰部,將他踢得向后退去。
砰!砰!砰!
煙霧中傳來緊湊的槍響聲,礙于煙霧的阻隔,季寧只能在看到子彈出現的剎那,身體迅速做出反應。
她一面躲著煙霧中的子彈,一面靠近花衣男,反手握住刀柄,用力朝花衣男的脖頸刺去。
花衣男的眼中閃過一抹驚恐,但他瞬間做出了回應,機敏地側身躲過了致命的一擊。
然而,在他未來得及做出下一步反應的時候,季寧已經快速劃過他的脖頸,刀鋒帶著致命的神經毒素,鮮血飛濺而出。
花衣男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間,他愣在原地,眼中的生機逐漸消散,最終化為一片死寂。
解決完這個,季寧側頭躲過飛來的流彈,朝著煙霧中走去。
拿槍胡亂射擊的是兩個不高的家伙,季寧隨機砍掉其中一個,把刀架在另一人脖子上:“她出了多少錢買我的命?”
那人渾身抖得厲害,他發出一聲尖銳的爆鳴后,雙手舉著槍胡亂晃動,子彈從槍口不斷噴射而出。
季寧快速避開,只見那人已經把槍口對準自己。
砰!
那人也倒下了。
季寧心煩地閉上眼睛,片刻后,她睜開眼睛,走到三人的尸體邊。
仔細觀察一番,她松了口氣。
三人都戴著手環,并沒有把鏈路直接植入腦子里。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要是在腦子里,人死了,芯片內的自動銷毀程序就會啟動,數據也就沒了。
但是在手環里就不一樣了。
她熟練地把三人手環里的芯片取出,找了個還算安全的角落,依次將芯片插入腦后的插槽內。
【檢測到未知芯片,正在進行安全掃描……】
【正在自動破解安保……】
熟悉的字樣再次浮現,季寧長舒一口氣。
雖然不太懂為什么身體能自己破譯芯片的安保系統,但是這正是她現在需要的功能。
三人不過是拉了個小團體的地痞流氓,平時殺人放火,沒什么稀奇的地方。
她翻遍了他們的通訊錄,并沒有找到和千代子通訊過的記錄。
季寧的眉心開始皺緊,眼神中閃過一絲凝重。
不是千代子派來搞死她的人嗎?
她原先真以為是千代子不想付錢,干脆殺人滅口,現在看來不是這樣。
季寧正想著到底又是誰想殺自己,便在通訊錄上看到了某個相當熟悉的姓氏——瓦爾德。
季寧把這個號碼記下,拔下芯片,塞回原本的手環里,撥打給這個瓦爾德。
經過了幾秒的通訊連接后,游女屋樓主的臉出現在屏幕里。
他只是驚訝了半秒,隨即端出如常的笑容:“真是好身手。沒想到你這么快就已經到酒廠了。不愧是千代子看中的人,果然有過人之處。”
季寧根本不想這個人周旋什么,直奔正題:“你不給我解釋一下嗎?”
“解釋?我為什么要給你解釋?”瓦爾德倨傲地揚起下巴,“千代子想砸了我的生意,我采用合法手段進行反擊,這有什么可解釋的。”
“合法手段?你踏馬跟我說這是合法手段?!”季寧砍斷那條連接鏈鋸刀的手臂湊到光屏前,“這哪里合法了?”
“呵,這事和你沒什么關系,只是想給千代子一個警告。我知道,你也只是收錢辦事。那幾個人身上的義體都是最新款的,這點小錢就當是賠償了,這件事你就別再參與了。”
話剛說完,通訊就被掛斷了。
季寧呼出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
但是,這個缺德的傻逼有句話沒說錯。
這三具尸體的確值錢。
季寧嘴里罵著臟話,手腳麻利地把這些義體全部拆卸下來,聯系了平哥來收義體。
看著賬戶里徒然增加的十來萬,她突然理解了那些性偶——那些賣力演出的可憐人。
在絕對的金錢面前,所有情緒都是多余的。
屈辱和折磨,比起貫穿人生始終的貧窮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她還是很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