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行人并不多，皮條客一個個打著哈欠，依靠在電線桿邊聊天。

再過幾個小時，才是歌舞伎町真正熱鬧的時候，也是整個23區熱鬧的時候。

一位滿面紅光的中年男子從粉紅沙龍款款走出，啤酒肚挺拔著，顯得格外龐大。

粉紅沙龍的門口機器人迎上前，遞給他一個誘人的赤色小罐。

“這是我們的贈品，感謝您的光臨，期待下次再見。”

啤酒肚男心生滿足之意，伸手欲接過小罐。

突然間，一個黑影迅疾沖出，從兩人間穿越而過。

眨眼之間，啤酒肚男的贈品不翼而飛。

搶奪的黑影一個翻滾撲到地上，迫不及待地將小罐湊到鼻前，黃瘦的雙頰立即染上兩片紅云。

路過兩個皮條客，一高一矮，捏著鼻子避開這人。

高個子的那個面露嫌惡：“新玩意有這么帶勁嗎？怎么嗨成這樣？”

矮個子重拍他后背：“你要是想試試，這里頭多的是。”

“那還是算了，我可沒錢。”

一個戴著銀色面具的黑發少女攔住兩人去路：“你們說的新玩意是閃閃嗎？這人就是吃了那個？”

高個子的搶先回答：“閃閃？對，就是叫這個。這玩意最近火著呢！歌舞伎町的很多店都提供這東西，您要去試試嗎？”

季寧問：“這一片的店里都有這個？”

“對，這一條花街都有。您想來點進去瞧瞧就是了。里頭的翹屁嫩男多著呢！”高個子指了指最近的一家店。

矮個子推了他一把：“你怎么能假定她的性取向！萬一她喜歡女人呢？我建議你去那家，那家男的女的都有，閃閃也管夠，肯定能讓你滿意。”

季寧順著矮個子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家脫衣舞劇院。

她收回視線：“我只想買閃閃，對那種事沒興趣。”

矮個子戳著季寧的面具罵道：“嘖，你這人就沒勁了！你要不要看看這是哪啊！這里是歌舞伎町！”

高個子附和：“就是！你不嫖來這干什么啊你！”

兩人見從季寧這里做不成生意，抬腳就要走。

季寧再次叫住他們：“誒，等等，這兩家店都能買到閃閃，對吧？”

“不是買到！那是贈品！單買是不行的，你得點其他的服務，才有贈品。”

季寧指了指那家脫衣舞劇場：“行，那我去那家。”

“早說啊，妹子！走，我帶你過去，還能給你整點優惠呢！”

矮個子笑開花，對高個子做了個鬼臉，領著季寧朝那家脫衣舞劇院走去。

優惠不優惠，季寧不知道，但是這皮條客能把客人介紹過去，肯定能有小費。

如果讓季寧自己花錢來這種地方，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但是她這次有千代子買單。

整個歌舞伎町都是千代子的地盤，有些必要的花銷當然是記在她的賬上。這一點，季寧來之前就跟千代子說過了。

千代子罵了句“死窮鬼”還是同意了她的要求。

矮個皮條客把她帶到門口，給她大致講了下怎么用門口的機器人下單，就擠進前臺去討介紹費了。

機器人提供的菜單欄，季寧挑得眼睛都快花了。

最后，在眾多提供閃閃贈品的服務里，選擇了最貴的“花電車”。

反正不是她自己的錢，為什么不能多花點！

不過，等她被帶進豪華包間里、演員登場后，她就后悔了。

季寧木著臉坐了一個小時，如坐針氈，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這樣真的還能算是人嗎？

他們像馬戲團里的動物那樣，努力展示自己的特殊才藝只為博得客人開心。

他們向上揚起的嘴角像是對季寧的譏諷，她很想閉上眼睛亦或者逃離這里。

可是她還是什么都沒有做，只是認真地用眼睛去記住這些人的痛苦。

如果他們體內的性偶芯片真能夠清除這些不堪的回憶也算是一件好事，可是這種清除并不徹底。所有被積壓的苦楚會在某個特定時刻爆發出來，然后他們就會陷入瘋狂，最后不顧一切地沖向死亡。

季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節目的。

節目結束后，她在沙發上坐了很久，直到機器人拿著閃閃遞到她手邊。

她接過閃閃，湊到眼前。

赤紅的一小罐，和她之前看到推銷的小孩拿出的那瓶一模一樣。

季寧接過小罐，緩了一會才放在鼻尖吸了一口，眼前浮現幾行字：

【成分：一氧化二氮、阿替洛爾、腎上腺素、麥角酸……】

【有極強的成癮性，99.99%會對中樞神經系統造成不可逆損傷】

【請珍愛生命，遠離毒品】

季寧摸了摸鼻子，問機器人這是從哪弄來的。

“非常抱歉，這不在我的權限范圍內。請問您還有其他問題嗎？”

“你們這的負責人是誰？我想找他問問。”

“推測您可能是想找朱莉小姐。她平時掌管這家脫衣舞劇院的各項事宜，請問您是否要找她？”

“對，我想找她。”

“現在她正在頂樓的辦公室內，已與頂層通訊設備進行連接，請您按照提示路線前往。”

季寧回頭，發現后面還站著一個半人高的機器人。

“請跟我來。”機器人操縱著靜音滾輪在光滑的地面上快速前行。

繞過建筑內部彎曲復雜的隔音墻壁，亮著燈光的銀灰色電梯敞開大門，像是等待已久。

“請上電梯。”

季寧步入電梯，發現內部竟沒有任何按鍵。

然而，就在她和機器人剛進入電梯時，身后的門緩緩關閉，電梯開始順著垂直軌道緩緩上升。

周圍是一片靜謐，只有電梯輕微的嗡鳴聲伴隨著上升的動靜。

電梯的速度很快，沒一會電梯停了下來，門再次緩緩打開。

眼前是一間寬敞的大廳，墻上布滿了各種色彩夸張艷麗的浮世繪。

半空中投射出光屏，一個年輕的麻花辮女人出現在光屏上。

“初次見面，聽說你找我有事？”

“最近這東西很火。”季寧舉起手里的那罐閃閃，“千代子女士想查查這東西的來源。”

麻花辮女人挑眉：“你是替千代子辦事的？”

“是。”

“前段時間千代子已經派人來我這問過了，該說的我都說了。怎么還來問？”

已經調查過了？

季寧心中一緊，千代子之前可沒告訴自己這點。

季寧放松語氣：“那群人效率太低了，千代子才找我來辦這件事的。你當時怎么告訴他們的，現在只要把告訴他們的話跟我復述一遍就好了。”

麻花辮女人盯著季寧的眼睛看了一會，沒有從中看出偽裝的痕跡，才松口：“行吧。我其實也沒說什么，或者說我根本就不知道多少。這東西最早是游郭里傳出來的。平時我們備貨都是從游郭那邊搞來的。”

“游郭？”

“這條街走到底有扇大門，里面就是游郭。我們外面這些都是毛毛雨，里面都是真正的有錢人才能進去的地方。不過，你既然是千代子派來的，進去應該沒什么問題。”

“那里很難進？”

麻花辮女人輕笑一聲：“你不怎么來歌舞伎町吧？”

她繼續說：“游郭是封閉的天堂。但是凡人進天堂是要付出大代價的，也就是昂貴的門票錢。至于里面，什么樣的絕色都有。傳聞，現在火遍大街小巷的偶像紫藤，就是那里面出來的呢。”

“什么？”

“我說了只是傳聞，我這種小人物怎么會知道那樣的秘辛呢？送客吧！”

話音剛落，麻花辮女人的臉就在光屏上消失了。

季寧還想問點什么，但是現在也只能作罷。

機器人帶她原路返回大廳內，季寧沒有想在這里多呆的想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就離開了。

夜色垂幕，歌舞伎町彌漫著濃烈的光污染，霓虹燈刺眼，成人產品的嘈雜廣告聲和人聲嘈雜交織，填滿整個花街。小吃攤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混合著香水和煙草的氣息，形成一種獨特的混沌音景。

季寧在街頭見到了很多路人都在服用閃閃，無一例外都是從各色風俗店帶出的贈品。

甚至有一次性吸猛了的倒霉蛋，神經系統沒挺過去，神經元被燒得直發光。

這可能就是“閃閃”這個名字的由來。

當然，腦子都燒了，人肯定是沒救了。

這里的入殮師，比季寧在其他地方見到的都要多，大概是因為這里的死人更多吧。

至于那些在進入歌舞伎町前就在吸閃閃的人，季寧全都問過一遍了。不愿意配合的人，被揍了一頓也都乖乖回答了。

總之，他們不是從風俗店搞來的贈品，就是從推銷者那里買來圖新鮮的。

季寧在街上隨機抓了個推銷者問話，也沒套著有用的信息，因為他也是從游郭那里搞來的。

折騰了一個晚上也沒有其他情報。

季寧嘆了口氣，看來這個游郭是不得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