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頂著正午的烈日穿過高樓大廈，手環的通訊被自動接通。

季寧看了一眼來電人的頭像。

是一張涂得慘白的藝伎臉。

這是千代子打來的。

季寧隨手從路邊的小攤抄起一張面具蓋在臉上，摩托開得飛快，小販追著藍色尾焰大喊著“你還沒付錢呢！”。

千代子那張蒼老的臉出現在光屏上，季寧熱情地打招呼：“嘿！親愛的千代子女士！您這樣的大忙人終于想起我了。”

千代子多看了一眼季寧臉上的面具：“今天態度這么好？真罕見。”

“我為了等您這則通訊，中途都做完一單活、宰掉兩頭豬、躲避一波追殺了。好在您還沒把我徹底忘掉，不然您就只能見著我的骨灰了。”

“呵，這才過了幾個小時，就這么耐不住性子。你還得多練練。”千代子冷笑一聲，“不跟你廢話，我找到他們的神了。”

“真找到了？那他們怎么剛剛還在追殺我呢？”

“我只是剛通過IP找到了定位，又沒有鏟除他們。看來你這條狗命對他們來說更重要，連他們自己的神都顧不上了，就要殺你。”

“哦，只有一個定位啊。那您這個效率也不太高啊，就一個地址查這么半天。”

“臭丫頭，你以為這很好查嗎？！那家伙偽造了一堆虛假IP，還給我這邊的主機發送大量的服務請求數據包，黑客的腦子都快冒煙了！我差點又喪失一個得力手下。”

季寧停頓了一下：“呃……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個所謂的神是個黑客？這和我原本想得差不多。”

“就是個黑客，這也并不算難猜。所以你到底是干了什么，才讓人家對你念念不忘，非要搞死你。”

“別說這么惡心，我壓根不認識那個傻逼！”

“呵！我對你到底干了什么才惹上他們的根本不感興趣。但是你要知道，我抓到的那群怪物，有一個算一個，不是被洗腦了就是被控制了。”

“怎么個被控制法？”

“他們身上的義體全他媽都是最辣雞的盜版貨，隨隨便便就黑進去了。他們被關進屏蔽室之前，那個黑客的鏈接都沒有切斷。”

千代子繼續說：“你要是想活得久點，不如找個黑客給你保駕護航，就是不知道你出不出得起那筆巨款了。當然，你要是愿意替我干活，我也能保住你的性命，甚至可以幫你徹底解決他們。”

“我不干！”季寧拒絕得很干脆，“你就是想拿我釣出那個黑客。你要是付錢爽氣點，我可能還會考慮考慮。”

“你得知道，我愿意用你，這說明你還有可用的價值。等你被放棄了，就會后悔現在的選擇。至于錢，這東西生帶不來，死帶不去，沒必要看那么重。”

“說得真好聽，那你下次干活也別收錢。”

“你不必這么刺我。我千代子從不拖欠工資，該給多少就給多少。你上次的的確確是沒有完成任務，所以我才沒給你錢。你要是擔心事后拿不到，我這次可以提前給你定金。我絕不食言！”

“真的假的？你不會也充了至尊會員，轉完錢就撤回轉賬吧？”

“我還不至于無恥到那種地步，報酬絕對不會少，定金我能出十萬。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你這么說就更沒有可信度了。定金都能有十萬，定金一般不會超過全款的20%，全款得多少了！別踏馬瞎扯了！”季寧說完就要掛斷通訊。

“你都不問一下任務是什么，就懷疑我在騙你。對于我們之間這種缺乏信任的關系，我很心寒。但是在結束對話前，我不得不告訴你一個消息，那個黑客就在23區，你要是愿意為我辦事，我可以告訴你他的位置。你自己好好想想該怎么抉擇吧。”

季寧捏死剎車，一聲刺耳響聲后摩托停了下來：“你說他就在23區？”

“很意外吧？那家伙的的確確就在這片混亂的自由之都。你難道不想親自解決他嗎？難道你就是喜歡一直這樣逃避的生活嗎？這樣茍延殘喘地活著和那些蛆蟲有什么區別！”

季寧深吸一口氣：“我承認我現在有點生氣了。行！說說任務是什么吧！”

千代子嘴角牽動，鏡片反射出光芒：“最近23區流行一種叫閃閃的新鮮玩意兒。我手底下的好些雇傭兵整天吃這東西都上癮了，甚至有把神經元都燒光的！媽的！一個個不是廢了就是死了！”

千代子重重拍了下桌子：“你需要找出東西到底是從誰那里流通出來的！”

閃閃？

季寧記得自己幾小時前還看到了一個給紫藤推銷這東西的小孩。

那小孩是怎么說的來著？

季寧把車停在路邊，側坐在坐墊上：“我聽推銷閃閃的人說，那是從黑潮幫那里弄來的。”

“屁！黑潮幫自己的人都中招了！黑潮幫還派人來找我打聽消息呢！那群賣貨的瞎逼逼，信了他們的鬼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是黑潮幫的？

還有人敢把黑鍋往黑潮幫身上扣嗎？膽子也太大了吧！

千代子看了一眼季寧被半垂眼皮遮蓋的雙眼，繼續加砝碼：“這可不只是為我辦事。要是事情辦得好，黑潮幫也不會虧待你。到時候想搞點什么公司的高端貨，那就是一句話的事。這可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好機會！”

季寧對一個專門走私各種貨物的幫派沒什么興趣。不過黑潮幫的背后涉及到走私集團甚至是航運公司，這跟哥哥丹尼爾的死有關系！

她原本是不想多管丹尼爾的事的，愛怎么走私就怎么走私！

但是現在種種跡象表明，她現在面臨的多數危機都或多或少和丹尼爾有關系。

如果她能想辦法把和丹尼爾有關系的前塵往事解決干凈，就不用活得這么辛苦了。

季寧很快想好自己的目的，她裝作勉為其難的模樣點點頭：“行吧，那我就接下了。錢你盡快打過來，不然我是不會開工的。”

“不用你說我也不會忘記的。喏，已經打過去了。”

季寧低頭看了一眼，果然彈出一條轉賬消息。

十萬，一分沒少！

不過季寧在開心之前，還是先點開了千代子的賬戶，確定沒有那個討厭的Q形圖案。

之前被坑過一次之后，她特意去查了資料。

量子支付的至尊會員都有字母Q的標識，千代子的這個賬戶上沒有顯示，所以肯定不能撤回轉賬。

季寧滿意地關掉入賬窗口，對千代子說：“我會盡快去辦好的。”

見自己的目的達到，千代子的態度也好了不少：“這雖然沒有規定要什么時候完成，但是越快越好！這東西一旦成癮了，根本戒不掉，藥物和疼痛編輯器屁用沒有！”

收了錢的季寧態度也相當好：“你只要能幫我拖住那群怪物，我肯定盡快把事情辦妥。”

兩人都達成了自己想要的目的，愉快地友好交流了沒幾句，就結束了通訊。

對于這個任務，季寧打算先找推銷的小孩問問，畢竟她現在除了這個線索什么也沒有。

網上稍微有用點的信息是什么也查不到的。

她之前就發現了，這個時代的網絡資源被財閥和政府嚴格把控，能對公眾敞開的信息也就只有一些娛樂八卦和各種廣告宣傳了。

公民身份等級嚴格限制了底層平民能接觸到的世界。

憑借著四等公民的身份，想要在網絡上搜索到專業的知識，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五等和六等就更不用說了，平時能上網看看擦邊直播、色情超夢廣告被割波韭菜就很不錯了。

知識？根本不存在的！

奶頭樂就夠這些愚民樂一輩子了。

季寧覺得自己現在用的這個沒實名綁定身份的手環，默認的應該就是最低的六等公民。

她這個手環甚至搜不到仿生人公司的廣告，大概是公司覺得六等公民不可能買得起仿生人，干脆直接不投放廣告了。

季寧想找閃閃的線索，就只能親自找人去打聽。

不過她不打算原路返回找那個推銷的小孩，而是打算去歌舞伎町。

既然千代子說她手下的不少雇傭兵已經服用過了，不如從買家入手，這么多買家不可能都是從一個地方買來的。

季寧是今天才聽說有這種新型毒品的，傳播范圍都已經這么廣了，肯定有完整的供應鏈。

這不是個輕松的任務，但是為了錢、為了解決麻煩，季寧別無選擇。

歌舞伎町并不算遠，季寧只花了半個小時就到了。

尚未走近，小吃攤飄來陣陣香氣。

這里與別處不同，即使是白天也并未全部閉門歇業。

林立的高樓間是游走于街頭皮條客，兩側的店鋪掛著“無料案內”、“貸座敷”、“泡泡浴”等字樣的招牌，總而言之，都不是什么正經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