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扒在樓梯上抬頭吃瓜，見到顧善紛紛安慰她，同時在她經過的時候不著痕跡的掩鼻。

顧善抿唇笑了笑，爬到五樓才發現501門口的通道已經被警戒線攔起來了，只留了一點空隙供她進屋。

一個穿著黑色類軍裝制服的人守在外面，刺眼的白燈下他的制服閃耀著特殊的彩光，胸前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貓頭鷹圖案，但金黃的肩章卻明明白白的彰顯了他的身份，他隸屬于聯邦政府。

她多瞧了一眼，看著不像是警察。

不過管他的，能抓人就行。

男人扭曲瘋狂的面容在腦海里閃過，她渾身一抖，問：“你好，請問那個殺人兇手抓到了嗎？”

“在里面。”無所事事的男人抬起頭：“你就是報警的鄰居對吧，雖然兇手已經被抓到了，但你這幾天最好出去住。”

顧善點點頭，走到門口手腕一擰。

鐵門砰的一聲合上。

“呼……”

好累。

回到熟悉的地方，疲憊感頓時像瘋漲的野草四處蔓延。

她靠在門上緩了緩神，昏黃的燈泡一晃一晃的，房間里堆積的快遞盒陰影也隨之壓縮拉伸。

鄰居殺妻的陰影還沒過去，顧善總感覺在她看不見的角落有未知的東西存在。

可這房間里除了有一張吃飯的桌子和睡覺的床，就只有沒來得及扔的快遞盒，就算有人進來了也無處藏身。

“別疑神疑鬼了。”顧善拍了拍臉。

想起那一百羅路幣，她勉強提起精神，跑去廁所小心翼翼的用水沖洗干凈然后放在臺面上晾干，順便洗了個澡，往床上一躺，很快沉沉睡去。

這一覺她睡得很不安穩，身體沉重得像被東西壓著翻不了身。

遠處的槍聲斷斷續續響起，顧善夢到自己被男人追殺。

她跑啊跑，跑啊跑，那道從喉嚨里發出的古怪咕嚕聲始終如影隨形。

巷子也黑稠得像墨水，她看到前面出現一道光，她朝光跑去。

她終于跑到了光明下，卻發現自己正站在馬路中間，兩邊都是黑壓壓的人，他們手里拿著槍。

模糊的人臉抬起槍，漆黑的槍口慢慢對準她。

不要、不要、不要！！！！！

扳機按動——

嘀嘀嘀——

一連串尖銳刺耳的手機鬧鈴響起，顧善猛地睜開眼，驚魂未定。

失神的眼睛往窗外輪了一眼，她皺緊眉頭按掉吵鬧不休的鬧鈴。

搖搖晃晃地爬起來，全身無一處不酸痛。

她慢慢挪到衛生間，厚重的劉海被夾起，一張寡淡的臉便露了出來。

鏡子里的少女臉色十分蒼白，唇色幾近于無，眼底的青黑顯示出她的睡眠嚴重不足。

快速收拾好自己，顧善將掛在門上的校牌放進兜里。

今天是埃蒙中等職業中學高考錄取通知公布的日子，她得早點去學校，不然同學們都來了會很擠。

馬路邊的公交車安靜的等待著。

看了眼時間，快發車了！

她一路小跑過去，終于在發車的最后一刻趕上。

剛一坐下，公交車便如箭一樣竄出去。

她感覺太陽穴一凸一凸的脹痛，這是大腦極度疲憊的癥狀。

想著離學校還有段路，顧善慢慢合上了眼睛。

砰——

顧善被吵醒，伸頭往前看了一眼，原來是撞車了。

她臉色頓時不好起來，這下沒有兩個小時是走不了了。

“哎。”

今天的公交車格外安靜，甚至可以說是死寂，她的嘆息在不大的空間里回蕩。

哎……

仿佛有人在她耳邊輕輕的嘆息，冰涼的氣息激得她渾身一抖。

遲鈍的意識到有什么不對，顧善抬頭。

此時公交車上的所有人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睜著的眼睛沒有眼球，鮮血從黑洞洞的窟窿里緩緩流出，臉也像蠟一樣慢慢融化。

顧善一下子清醒了，冷汗頓時從額頭冒了出來。

所有人朝她伸出手，張著嘴巴說：“跟我們來吧。”

“跟我們來吧。”

“跟我們來吧。”

“……”

顧善大腦宕機，現在這個情況明顯不對勁，她該怎么辦？她該怎么逃？

思索間人們離她的距離也越來越近，顧善急得滿頭大汗，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汗水流進她眼里，顧善不敢眨眼，雙手不停地揪著大腿保持冷靜。

快想辦法、快想辦法、快想辦法！

一只手忽然搭在她肩上。

啊！

顧善差點被跳起來。

“跟我走！”一個穿著酒紅色休閑服的男人拉她起身。

這似乎刺激到了周圍的乘客，他們同時撲來。

顧善看著身前這人一腳將他們踢開，微涼的大手緊緊地拉著她往車門跑。

“等等，等等——”

顧善看著緊閉的車門越來越近馬上就要撞到臉上，瞳孔不自然地緊縮，下意識地抬手去擋。

下一秒她像按到空氣一樣身體往前狠狠一撲。

前方的男人發出一聲輕笑。

顧善還沒來得及問，便被眼前一幕驚到。

眼前是一片汪洋深海，陽光下的水面泛著粼粼金光，巨型豪華郵輪破開海面，兩側白浪翻騰，水花高高濺起，而后打在靠近欄桿的人們。

“啊呀。”

穿著輕薄長裙的女子驚呼著退后，隨后和朋友們相視一眼，笑著喝下一口香檳。

甲板上一片歡聲笑語，觥籌交錯間平緩悠揚的古典音樂響起，人們腰肢輕擺著隨風而舞。

“這是哪里？”

顧善小跑追著男人，卻始終拉不住他，她看不到男人的面容，只看到他的發絲在陽光下閃著粉光，耳朵上的珍珠耳釘泛著溫潤的光芒。

在悠揚的小提琴聲中，男子轉頭過，陽光照在他身上閃閃發光，五官卻是一片模糊。

“再見了……”

跳舞的人群瞬間將男人的背影淹沒。

她心里莫名慌亂起來，往前追尋著卻始終看不到他的身影。

無數個沒有五官的人在她眼前經過。

歌聲與歡笑闖進了她耳朵，漸漸變得像人死前的哀嚎般尖銳。

與此同時烏云密布，狂風大作，天一瞬間暗了下來。

嘩——

海浪翻滾，整個船身隨海浪劇烈顛簸，海水一波一波涌上甲板，人群、桌椅、美食皆拋向空中，然后重重摔落。

海鷗驚叫著在天空中盤旋成殘影，人們尖叫著慌忙擠入船艙。

“快進里面去！”

“啊！救我——”

此時海浪高高聳立，豪華郵輪在巨浪面前如同一片飄搖的小船，翻滾著白色的泡沫向船體發起猛烈沖擊。

嘭！

百米海浪將郵輪船尾擊沉，船首失去平衡頓時高高翹起，人們像黑點一下墜入深海。

咕嚕嚕……

顧善被甩入深海。

探照燈的光透過水面的一瞬間，她的眼中閃爍起絢爛的光芒，在深藍色的近乎黑色的海中，無數銀魚圍繞著她游動、旋轉。

她好奇地伸出手，一條食指長的小魚停在了她指尖，還未來得及看清，巨大的水壓朝她壓來。

她感受到自己正逐漸被海水吞噬，搖擺著的燈光也失去了蹤影，眼前的視野逐漸變暗，身體逐漸沉重，嗆水的辛辣和窒息的壓迫讓她本能伸手抓住什么。

手心忽然一涼，顧善渾身一抽，猛然坐起，一滴冷汗從額頭滑落。

她的眼中尚有溺亡的恐懼，抬頭看向周圍，還是熟悉的房間。

天已經大亮，手機被隨意地扔在一角。

它已經壞了，怎么可能還會響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