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征帶著十萬大軍趕到了常山的時候已經是十一月初了。
而在他還沒到了常山的時候,楊雄正在和王彌對峙著,雙方大眼瞪小眼的都互相看了五六天了,不過誰也沒有發動進攻。
王彌的前鋒軍不停地從井陘關里出來。
而楊雄的后繼部隊也不停的在趕到。
兩個人就像是互相在加砝碼的賭徒一樣,今天你來了兩千人,明天我也來兩千。
直到十月底了,兩邊的本部人馬才到齊,楊雄手下已經有了三萬人。
這次楊雄本部,先頭部隊就是兩萬人,后方保護輜重的部隊也有兩萬人,這還不包括輜重部隊本身的八千人。
幾千輛的各種大馬車在源源不斷的往前輸送著物資,軍糧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更多的是救援定州災民的食物和衣衫,衣衫基本都是舊的,還有的很是破爛,可是這就已經很不錯了。
起碼這些都是漿洗過的干凈衣衫了。雖然很多都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但是里面還都做了一個夾層,中間夾著砸到柔軟的枯草,蘆葦的絨絮,還有些許的棉花。
不要以為這很簡單,在這蝗災施虐之后,還能有這些東西已經是僥天之幸了。
楊雄沒有進攻,本就是為了讓劉聰的軍隊能從井陘路里都出來,要不怎么能消滅他們的主力。
再一個,他也要等待張征的主力過來,所以他采取的是守勢。
而王彌在出了井陘后也是立即扎起了硬寨,他必須得守住井陘出口這里,而且還要給后面出井陘的部隊留下足夠的騰挪空間。
要是他們的部隊主力出不來井陘關,都被堵在井陘道上,那可就是進退不得了,在井陘道上,想掉頭都費勁。
所以兩個人都是在防守,誰也沒有進攻對方的動作。
等到十月底之前,王彌的五萬先頭部隊全都出了井陘,進入了大寨。
而后繼劉聰的主力也都進入了井陘道。
十一月初三劉聰主力大軍,通過了井陘關,三十萬大軍背靠太行各立營寨,延綿數里。
就好像約好了似的,當天晚上張征的主力也到了回星城。
當夜雙方誰也沒有妄動,都是在嚴防死守。
第二日一早,張征帶著魏賀、楊雄、兀奴忽、蔣平、周興等文武眾將站在回星城頭最高處,用望遠鏡觀察著劉聰大軍的情況。
劉聰大軍立下營寨大大小小二十余座,可是因為地形問題,互相之間聯系并不緊密,可是也只能這樣了。
看了一會之后,張征放下望遠鏡問魏賀:“子暉,這一仗你準備怎么打?”
魏賀也放下望遠鏡對著張征抱拳施禮說到:“主公,屬下觀這漢趙皇帝不愧是馬上皇帝出身,看其營寨安排,兵力布置甚有章法,其各處兵力調動也毫不慌亂,營寨之中軍紀肅然,與那王俊截然不同。
所以誘其分兵,必定無功。
不過這劉聰雖然得到了天雷制造之法,可是尚且不會運用。
主公也應看到他們正在組裝的那幾百架小型投石機,看來應該是用來投放天雷彈的。
我們得到的消息說他們的天雷彈可是不小,人力難以遠投,想其大小,只能用投石機來拋射。
看那投石機大小,其投射距離不會超過百五十米,最遠也就二百余米,應該和我們的榴彈槍射程差不多。
但是那投石機一架就需要至少五人操作,而且移動困難,所以不足為慮。
看那劉聰中軍營寨一直靠前,想來傳言不虛,都說那劉聰勇武,每戰必爭先。
可是這劉聰的秉性就是他的取死之道。
今日看來,那劉聰是不會出兵了,他還沒有準備好。不過劉聰性急,明日他們必定出戰。
我們的榴彈炮的最遠射程,我想那石勒一定會很清楚的告訴劉聰。
那劉聰也是久經戰陣,絕對不會把自己放在無謂的險地,可是也絕對不會太遠。
想要讓他的大纛能夠指揮全軍,那么他的中軍位置應該在離前軍千米左右。
他一定認為這個距離是極其安全的,因為我們的炮兵離他的前軍至少也得有五百米左右,這樣一來基本上就是我們榴彈炮射程的兩倍距離了。
可是他不知道,這武器的發展日新月異,而且主公天縱之才,能夠弄出射程三千米的重型榴彈炮來。
所以屬下準備明天對陣之時,把主公這次帶來的,最新型的五十們重型榴彈炮集中使用,只要鎖定了劉聰的位置,直接就對其覆蓋性射擊。
如此一來,這劉聰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劉聰一死,敵軍必定大亂,這時我軍再萬炮齊發,亂其陣勢,那一萬重騎兵再兵分三路突破其中軍,切開他們之間的聯系,輕騎在后,加大他們的傷口,然后分割圍殲。
步軍分兩翼壓上,讓他們的兩翼無法支援中軍,步軍只要以攻代守,牽制住其兩翼,那么中軍用不了多久就會崩潰,而他們的兩翼,則就成了甕中之鱉,再無去路。
我們的中路騎兵可以隨時支援左右任何一方步兵,殲滅其一翼。
如此一來,最壞的結果就是,對方會跑掉一些人,不能全殲。最好的結果就是,劉聰大軍,全軍覆沒。”
聽完魏賀對他的戰術介紹后,張征也點了點頭,說道:“子暉安排的很是妥帖,這一陣,還是由你來指揮。”
魏賀聽完拱手應諾。
魏賀所說的重型榴彈炮,就是張征帶頭新研發出來的迫擊炮。
在最早弄出了第一代榴彈炮的時候,那榴彈炮還只是個大型的榴彈發射器。
不管射程還是威力已經無法再增加了,畢竟是個鐵皮卷起來焊接的炮筒子,而且焊接技術可不是后世的那種焊接,其焊接牢固程度和后世是沒法比的。
所以它的承壓能力也就決定了它的射程和威力已經到頭了。
張征也考慮過鑄造炮管,可是這樣一來,炮管管壁太厚,重量一下就上來了,而且因為氣泡等問題隱患也多,靈活性也差了許多。
現在他還不太需要直瞄火炮,因為兩軍對陣距離不會太遠,若是制造后裝炮,工藝還是很復雜,若是前裝滑膛炮,也只能在攻城的時候用了。
后來他帶著王愉和楊澤這一幫人,用擠壓法終于弄出了無縫鋼管,這才解決了提高膛壓的問題。
再后來和王俊一戰,道人凈軒子和凈誠子的投靠,讓他解決了碰撞引信的問題。
經過了三個多月的不停試驗,最后終于定型了第一代的碰撞發火藥和碰撞引信藥。
至于這兩位道士是怎么弄出來的,張征還是不很了解,但是配方他是有的。
通過這個配方張征又讓別人也弄出了碰撞發火藥。
就這一個結果,張征給了這兩個道士極大的獎勵,給他們蓋了一座道觀,還挺大的那種。
當時一起俘虜的,后來都投降張征的那些道士,一看這兩位有了這點功勞就能成為一觀之主了,各個都是眼睛通紅。
于是全都各顯通,把自己壓箱底的本事全都拿了出來,有醫術高超的,有祈福畫符的,有能主持羅天大蘸的,反正不管能干什么的只要有用的張征都不反對。
像那醫術高超,對醫藥精通的,他也給蓋了一個醫神觀,他們的任務就是為張征的治下百姓行醫治病,而且這個觀還是最大的,和后世的醫院差不對。
像那些大蘸祈福的,也有自己的道觀。
雖然自己并不了解道家真諦,但是能夠流傳幾千年的東西,還是有他存在的理由和價值,只要這價值能為他,為這天下服務,那他就允許他們的存在。
在最后確定了發射藥和碰撞引信藥之后,再加上無縫鋼管,那迫擊炮也就呼之欲出了。
加工上的問題其實不大,現在雖然沒有電機也沒有蒸汽機什么的,但是人力簡易機床早就已經有了。
當時生產榴彈槍和榴彈炮的時候有些地方也是需要機床加工的,張征就帶著楊澤和王愉把那個簡易人力機床給弄了出來。
就在這出兵之前兩個月就開始生產一百五十毫米的迫擊炮了。
通過附加藥包和支架角度,就可以調節火炮的射程,最遠射程已經可以達到三千米,是最早榴彈炮射程的三倍多接近四倍。
整個結構和后世的迫擊炮已經沒有什么兩樣,只是因為火藥還是用的黑火藥,所以射程和威力和后世還是沒有辦法比。
但是在這個時代已經完全是跨越式的發展了。
一切都在魏賀的計算之內,當天劉聰什么動作都沒有,只是在準備。
這一天的時間劉聰哪里也沒有去,就是在組裝投石機的地方監工。大型投石機通過井陘道實在是過不來,就算是拆散了也不行。
那一架大型投石機最重的大投臂有七八米長,需要用八匹馬拉著的大車來運輸,根本無法通過井陘道,這讓劉聰很是遺憾。
在小型投石機的組裝現場,劉聰對他的老師劉老道長說道:“師尊,這要是有大投石機就好了,我們的天雷就可以投到五百步之外了,那樣的話,張征賊子的火炮就不足為慮了,我現在還是不懂,那張征賊子是怎么能通過一個鐵管就讓天雷飛那么遠的。”
劉老道長看著正在組裝的投石機的軍士,手捻胡須,慢聲道:“對那賊子能用鐵管發射天雷的方法,貧道現在倒是思有所得,只是暫時還無法做到。
需要回去后再行制作,不過,這小投石機也能投彈百余步了,暫時到還可用,況且我們這天雷之中還有毒煙助陣,想來只要我們三輪天雷之后,那賊軍一定承受不住,必然潰逃。
只要這一戰能勝,我必然為陛下造出比那賊子還要好用的,投擲天雷的器具,到時候陛下一統天下易如反掌爾。”
聽完劉老道的話,劉聰甚是激動,趕緊對著老道躬身下拜到:“師尊在上,徒兒多謝師尊相助,此戰之后,班師回朝之時,徒兒必辦普天大蘸,禱告上天,晉師尊為國之太師,統領天下道門。”
劉老道聽后微微一笑,也不言語,只是點了點頭。轉身就回到了他的軍帳打坐修道去了。
劉聰對跟在身邊的劉曜說道:“永明,傳令聚將(劉淵的侄兒劉曜,字永明)。”
劉曜領命稱諾,轉身就下去傳令。
沒一會,聚將鼓聲響起,各處領軍將領趕緊向著中軍大帳趕了過來。
眾將聚齊之后,劉聰入帳,端坐首位。
眾將齊立兩旁。
劉聰說道:“諸位愛卿,明日,我將與那賊子張征決一死戰,此戰關乎我漢趙興衰,所以希望諸位愛卿,戮力奮戰,勇往直前,殺敵有功者重賞,貪生避戰者斬首。
明日出戰,劉曜你與我一起坐鎮中軍。”
劉曜出列大聲應諾。
隨后劉聰又令:“王彌為前軍,帶兵五萬,帶三百架投石機,配天雷彈三千枚,抵達賊軍陣前,用天雷彈轟死賊軍。”
王彌雖然不想去,可是他現在也不敢說,他要是敢說個不字,那腦袋馬上就會懸在帳外,只能大聲應諾,并言“必死戰,以報陛下”
劉聰聽后,說了聲:“好,若能一戰突破賊軍前陣,你王彌當為首功,可為公爵”
王彌趕緊下拜謝恩。
王彌謝完恩,劉聰又令“長宏(劉淵重臣陳元達)為后軍,石勒為右翼,趙固為左翼。”
三人馬上出列應諾領命。
劉聰又說到:“諸位愛卿當知,現在天下絕糧,只有那賊子張征手中有糧,明日若不能一戰擊潰張征,從其手中奪來糧草,我漢趙百姓皆成餓殍矣。
所以為我漢趙百姓計,望眾卿奮勇作戰,我愿與眾卿同生共死,共殺賊寇。
王彌,你為前軍鋒銳,責任重大,我就在你的身后,與愛卿生死與共,并肩作戰。”
眾人聽劉聰說完,具都神情激奮,齊身拜倒,言“為我漢趙百姓,臣必奮勇殺敵,死不旋踵”
劉聰雖然自大荒淫,但他畢竟是戎馬多年的戰將,深知戰陣之上,必須要有和手下同生共死之心,才能讓手下為你英勇作戰,才能獲得勝利。
若是自己膽怯,貪生怕死,那手下誰愿為你死戰。
這么多年生死搏殺下來,到現在還活著,還能當上皇帝,這一切可不是白來的。
命令已經傳達完畢,劉聰道:“諸位愛卿,現在就下去開始準備,明日一早,與賊決一死戰”
眾將再次應諾,口中喊到“與賊決一死戰”
夜色降臨,有輕雪飄落,好似在提前祭奠明日大戰將會死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