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潤物,林櫌矜身著寢衣,烏發散亂,更襯得肌膚勝雪,她坐于窗前,閱讀著手中的信,眼含譏諷。
今日她本是有個無關緊要的詩會要去的,醒來時,聽見這不知夜間何時下的細雨,心煩的很,也就推了。再之后她便收到了這封信,也怪不得今日心情不暢。
越想越不舒服,林櫌矜干脆叫人備車換衣,往將軍府去。
函中城街道繁華,哪怕下著細雨也依舊能聽到商販的叫賣聲。
將軍府的地址位于最接近皇宮的那一塊。府中的門衛見是林府的車就熟練地迎人進府,并派人去通知戚皭然,不多時,二人共坐于戚皭然的房中。
“桅言,今日倒是舍得來找我了。”戚皭然笑道。
林櫌矜將抓了一路的信往桌上一丟,面上無奈,“還不是為了此事。”
戚皭然將信打開掃了一眼,心中已了然,“我已經找我的師侄幫忙了,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有結果。所以桅言,當斷即斷。”
林櫌矜眼中暉明不清,許久,臉上又露出熟悉的嬌笑,“知道了。”柔和的聲音中帶出幾分戾氣。
而此時的溫清晏找好離家借口后,再次扮成男子來到圓祿寺。
沒錯,戚皭然叫她將謝景翊引去的地方正是圓祿寺,雖說一開始很震驚,但深思一下也覺正常,此地人魚混雜,若說哪一處更適合干些見不光的事,此處是最合適的。
但也不知那些人見到佛祖是否心安。
來到此溫清晏首先還是去見了藺嘉珩,她這師父于此處住了這么久,多少也會有些線索。
但當藺嘉珩聽到溫清晏的來意時是一臉怒意,想也不想便道:“呵,好你個戚黛夏,你倒是置身事外了,這般危險的事卻是讓我徒弟做了。”
就想前去將軍府找戚黛夏理論,溫清晏攔下了他。
面前風華絕代的少女平靜道:“師父我知曉此事并不簡單。可師父你應該明白,我們一氏如今處境,我早已做好了覺悟。”
藺嘉珩直直的望著他,溫清晏也不避讓。
許久青年仰頭飲下一口酒,“此事我并沒有戚師妹清楚,過會我會找人去查的。但此事牽連人眾多,其中的有些人位高權重,哪怕查明真相,估計也沒人敢上報。”
溫清晏皺眉,她倒是不清楚這案件如此之大,“可大理寺直屬陛下,這樣也不夠嗎?”
聽聞此話,藺嘉珩只是對著她笑,溫清晏腦中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此念頭一出,便再也不能抹除。讓人覺得今日的晴空一下子變得烏沉沉的,壓的人喘不過氣。
“如此還要查嗎?”藺嘉珩笑問,脫去一切不正經的外表,他的確是個好師父。
“查。”溫清晏回。若真是那般,這件事她還真得追查下去,謀取生機。
“師父,徒兒告退,待師父有一些什么線索的時候再聯系我吧!”得到回答,溫清晏不多做停留,轉身告退。
藺嘉珩只是喝酒,待人真走遠了,他才輕輕嘆氣,“戚黛夏,師父總言我不如你,看來果真如此。”語氣中只留一片蒼涼與落寞。
今日的圓祿寺注定會不太平,為了看上這熱鬧,往日不愛早起的紀安姝也早早起了床,梳妝過后,邀上正在晨練的時故思,以一句“我們今日有事”就離了家,往圓祿寺去。
春雨一向下的有些煩人,哪怕坐在馬車里也能感受到這厚重的濕意。
紀安姝一向不怎么愛這春雨,往年這時節她每日都要喝上一大碗藥。但許是今日心情好,此時也難得覺得這雨喜人。
紀安姝看著半截車窗簾外的景色,目光忽瞥到一墨青色的身影思索半會心中了然,時故思此時也看到了外面的人,可二人只是對視。
溫清晏倒是不知道,剛剛“偶遇”到兩位熟人,她現在思緒還是亂的很,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昨日救下謝景翊的林子。
更巧的還是,“恩人是你呀,昨日多謝你救下我。”謝景翊站在樹下,陰影落在他含笑的臉上,眼中卻帶著防備,“恩人怎么會在這?”
溫清晏反應更快,她臉上的防備更甚。一只手已經摸上了腰間的長鞭,“這話該我問你,你跟蹤我,為了迷惑我。還穿了身大理寺的衣服。”
她這一番話,讓謝景翊已經到嘴邊的話一時不知怎么說,但眼中的防備卻少了不少。
溫清晏知曉她的話起了些作用。
“恩人,別誤會在下大理寺少卿謝景翊,不知恩人名諱,家住何處?我好登門感謝。”謝景翊收斂了臉上的笑,不得不說這人還真長了副好皮相,怪不得有不少貴女有意于他。
“登門感謝。你是生怕那群人不知道。是我救的你,轉身報復在我身上。”溫清晏面無表情,她雖然不愛說話,但這種咽人的話她也不是不會說。
對上對方的臉,謝景翊一陣尷尬,雖然他的意思并非這個,可想想這個風險還是很大的,這下對她的懷疑倒是徹底消除了。
“所以你為什么在這?”溫清晏問。
謝景翊沉默不言,他在思考眼前之人是否可信。最終他只道:“踏青,順便到這圓祿寺上柱香。”
他說的很是誠懇,若不是溫清晏知曉他的真實目的,也就這么被騙了,可現在也確實不是什么好時機跟對方挑明目的。
可又想起來了戚皭然讓她所做之事只得含糊道:“圓祿寺的香可不準。”說罷離去。
留下謝景翊思索著她話中之意,不一會兒,撥開云霧,得暗訪一下圓祿寺才行。
有這一想法,他也不猶豫脫下外衣,里面是他常穿的玄黑繡金長袍。
將外衣交予后趕來的小吏,他便一人去了圓祿寺,在他后面并未走遠的溫清晏則悄咪咪的跟著對方。
圓祿寺內香客不絕,謝景翊花了五銅錢買了一炷香,他跟著眾人一同上香,看似一心只在上香,目光卻不動聲色地看著周圍人的反應,沒有異常,心中也不泄氣。
但溫清晏此時的心情卻沒那么平和了,目光瞥過那對矚目的人,身體努力躲進人群之中。
“阿瑯,看到有趣的沒?”紀安姝亭亭地立著如畫中佳人。
時故思為她擋開人群,目光掠過一邊,唇紅齒白的少年郎臉上綻開笑,“的確是看到了。”
紀安姝順著他的目光瞥去一眼,墨青服飾的少年在人群擁擠中顯得格外可憐。
紀安姝扯了扯時故思的衣?,笑得純良,“阿瑯,我們要不要與林醉姐姐打個招呼呢?”
“為何不能?”時故思問。二人目光相撞皆知對方意思。于是,二人目光直直望向溫清晏所在之處。
溫清晏心一跳進又覺出幾分莫名的心安,她打了個寒顫,覺得自己近日是不是太累了?
溫清晏移開目光,希望那二人不是真的發現了她,只是單純一望,只可惜余光中那二人正在朝她走來。
正當溫清晏就快認了時,那二個人卻轉了個彎,往另一邊走了過去,卻越走越遠。
所以到底發沒發現?
成功嚇到人的二人心情極好,時故思目光掠過一處笑容淺了下去。“阿裙,看來我們真的要和溫姑娘打個招呼才行。”紀安姝聽到此話,同樣笑意淡了。
溫清晏一邊糾結著二人有無發現她,一邊觀察著謝景翊,身后卻傳來了熟悉又陌生的少年聲,“慕兄,好久不見。”
溫清晏轉頭,那二人不知何時到到了她的身后,“時兄,紀姑娘,好久不見。”她嘆氣,心底卻莫名舒服了。
“我二人剛從那邊過來,看見一讓我氣憤之事,”時故思手往一處指去,面上氣憤,“剛見一帶七歲男童的婦女,那小孩哭鬧不止,那婦人也不管管,只顧得上與旁人閑聊。
七歲男童,溫清晏迅速抓住這一句話,她當然知曉這二人來此肯定不是意外,可真得到如此明顯的暗示之時,心中松氣的同時不由生出一股冷意。
溫清晏隨意應了幾句,就找了一個借口離開,她現在可顧不上突不突兀這一問題,她拽住謝景翊的胳膊,擋下對方的攻擊,一路往時故思說的方向走。
該怎么說,那群人也不知是傻,還是自信?被派來處理此案的謝景翊周圍沒有一個跟蹤的人,當然也可能是由于第一次見對方時,對方那快死的模樣過于深刻,從而讓她忽略了這位謝少卿武功并不差。
“你真的是大理寺的少卿嗎?”溫清晏一邊走,一邊為了不讓人起疑反問一句。
謝景翊認出了她,也沒再動手反而好脾氣的被她拉著走,“自然。”
“呵,現在不管是真是假,你先跟我走。若是騙我,我死也要拉你一起。”溫清晏以平日說話的語氣說出此話,卻不是平日那般淡然,反而暗藏殺意。
謝景翊笑著應下,至于心里在想什么,溫清晏沒那個想法知道,現在當務之急還是找到那位婦女才行。
剛才時公子只是隨意一指,那么說明那位婦女肯定極好辨認,那又是因為什么極好辨認?溫清晏的目光不著痕跡的掃過四周,沒有格外醒目的人在人群之中。
突然,身后的謝景翊扯了一把她,二人隱入人群之中。
謝景翊面上發冷,那張風流的臉上帶出幾分利意,他示意溫清晏掩好自己的身影,指著人群中一對普通男女示意溫清晏看。
溫清晏瞬間反應過來,時故思意思中的辨認者非她,而是謝景翊。
“那男子乃是萬乞山上土匪寨的二當家。”謝景翊解釋,同時心中已有了一想法,望過去的目光更加寒冷,這群人真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