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不是沒幾日好活了嗎?怎么跑得比那兔子都快?真是聽到自己媳婦兒落難,連小命都豁出去了嗎?
崔鳶兒一陣腹誹。可猛然回想起剛才他的氣色好像確實與往日不同,臉頰上竟然有了一絲生氣,再不似從前那般死氣沉沉。
這小媳婦兒也是個愛湊熱鬧的,四下里瞄了幾眼,連忙邁著小碎步追了上去。
王無患一口氣沖出鎮子,向著后山而去。
那里有一條往北的必經之路,再過去就進入了山南道地界。那里平原甚多,本是富庶之地,只是前些年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天災,再加上北方戰事吃緊,貪官酷吏橫行,百姓日子難過,世道漸漸的便亂了起來。
山南道腹地正是大燕久負盛名的藥材之鄉,小鎮上的采藥人對此多有了解,王無患自然也不例外。
想到陳月依即將被歹人拐入那片魚龍混雜的危險地界,王無患心里就跟油煎似的,咬著牙,又加快了幾分腳步。
這丫頭,怎么這么糊涂!
難不成是昨晚上自己說的那些話傷了她的心,她一氣之下負氣而走,鐵了心要離開這處傷心地?
否則,以陳月依的機智,絕對不可能上當。要知道,別看她才十四五歲,藥鋪里的藥材都是經她的手置辦的。一般人想要騙她,無異于癡人說夢!
王無患正胡思亂想,前方的隘口里突然響起呵斥之聲,明顯有人在打斗。
他心中一動,連忙沖了過去。
“哎喲!”
“當啷!”
哪知道,還未到近前,一把腰刀便打著旋飛了過來,砰的一聲摔在地上,發出陣陣嗡鳴。
“哈哈哈,幾個朝廷鷹犬,也敢擋老子的財路?先給你放點血,讓你知道老子的厲害。再敢上前,腦袋給你抹了!”
“常山,退后!”
“師父,我沒事兒!這狗東西事情敗露便要用強,太無法無天了!陳月依是咱鎮子上的百姓,萬萬不可讓他擄了去!”
是邢捕頭和他那個徒弟!
王無患心中一緊,提著劍沖了進去。
隘口狹窄,是鎮子上的百姓花了幾輩子時間硬生生在山梁上掏出來的道路,兩側山崖陡峭,同時只允許兩輛馬車通過。
谷內立著幾顆枯樹,由于嫌棄它們礙事,已經全部剝了皮,暮春時節,樹枝卻跟雞爪似的插在空中。
此處地勢險要,沒有別的地方好跑,怪不得幾人會被邢捕頭師徒堵在里面。
“無患哥?無患哥,你怎么來了!”
他的身影剛出現在隘口,眼尖的陳月依就發現了他,急得她跺著腳吆喝起來,“你來這里做什么?快回去吧,你們救不了我的!”
“王無患?”
聽到她的叫喊,那個捂著臂膀的年輕捕快回頭看了一眼,臉色當即就沉了下來,卻沒有搭理他,而是恨聲道:
“月依妹子,你怎么能漲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
“這幾個家伙不過是只敢對婦孺下手的窩囊廢,人口販子而已,有什么厲害的?”
“我剛才只是一時大意,才被那老家伙在胳膊上劃拉了一下,小爺要是一開始就認真,他能討到便宜去?”
這人就是鎮子上新任的捕快常山,年紀也就二十出頭,長得身高體壯,一臉彪氣,頗有幾分氣勢。
只是,當下他胳膊上早已掛滿了淋漓的鮮血,衣服都濕透了,說話的時候垂下的手指正在哆嗦,說出來的話多少有點讓人難以信服。
“好小子,不愧是我邢躍武的徒弟,有骨氣!”
邢捕頭夸贊了一句,眼睛卻始終沒離開對方那三個人,“小月依,老邢我在平安鎮當了二十年捕快,還沒有小賊能從我眼皮子底下溜走過!”
“這幾個賊人可是犯了咱大燕的王法,更何況還要當著我老邢的面把你擄走,簡直是無法無天!”
“你們幾個也不到附近的州縣打聽打聽,我老邢‘神刀無敵鬼見愁’的名號你們沒聽說過嗎?識相的,趕緊給我放人,我還能饒你們一條狗命,要不然,當場把你們腦袋給咔嚓了!”
“對,把你們全部咔嚓咔嚓了!”
常山瞪著眼睛,在旁邊幫腔。
對面三人一陣大笑,一個個齜牙咧嘴,眼睛里閃著兇光。
這時,王無患才搭上話,皺著眉頭道:“月依,到底怎么回事?”
陳月依被其中一個面容陰鷙的漢子擰著胳膊,看到他,小臉上已然溢滿了淚水,“無患哥,那個人說他有能夠治百病的靈丹妙藥,我就信了他。”
“你知道,我不想讓你死,我想讓你好好活著!”
“不成想,他騙我回去拿藥,卻是要把我抓走,帶到山南道去的。”
聞言,為首的那位老者擠眉弄眼一笑,晃了晃手中帶著淋漓鮮血的長劍,譏誚道:
“小丫頭,老夫帶你去山南道是想讓你享福的呀,你咋不識好歹嘞?”
“你這勾人的小模樣,窩在窮山溝溝里不是浪費了嘛。咱帶你去州府,一準兒給你弄個花魁當當。整天被達官貴人們寵幸,豈不是比跟著你這個小男人,窩窩囊囊的活一輩子強多了?對了,他就是你相公吧?你就是給他求藥的?”
“不對呀,老夫看他滿面紅光,氣血充盈,怕是比這兩個朝廷的狗腿子還要健康,咋會有病?莫不是得了什么難言之隱?不能人道?”
三個賊人一陣狂笑,前仰后合。
“著!”
邢捕頭瞅準機會,一改之前的謹慎,猛然提著刀沖了上去,對準那老者的脖頸就是一刀。
“呀!”
這一刀又狠又快,關鍵是出其不意,勢大力沉,驚得那兩個漢子禁不住驚叫出聲。
“當!”
不成想,那老者枯黃的山羊胡一挑,身體好似憑空折斷了似的,當即來了個鐵板橋,手中長劍撩起,險之又險的避過那致命一刀。
邢捕頭顯然沒料到此人功夫如此可怕,必中的一刀落空,不由得呆愣了一下。
然而,就是這一剎那的工夫,老者腰身跟彈簧似的,陡然立起,手中長劍已經跟毒蛇似的刺了過來。
這一擊含怒而出,帶著千鈞的力量,直刺邢捕頭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