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剛過,按照當地“浴蘭節”結廬蓄藥的習俗,家中的小藥鋪里囤積了不少草藥,其中絕大多數都是陳月依收上來的,怕是足有上百種之多。
若是把這些藥材的性味、歸經、功效一一書寫下來,王無患甚至不敢想象自己會憑空生出多少那種真氣或者靈力似的東西。
只是,一番忙碌,卻令人大失所望。
王無患一連嘗試了很多種藥材,發現均沒有任何效果。
別說那種五彩氤氳的靈力滋養身體了,一通忙活下來,累得他眼睛干澀,手腕都酸了。
難道自己剛才癔癥了,一切都是假的?
可王無患又給自己把了下脈,其脈象從容和緩,不浮不沉,不遲不數,不洪不細,一息五至,儼然是健康到不能再健康了。
那為什么別人采挖回來的草藥自己寫下來卻沒效果?
別人!
王無患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或許,只有自己親自從山間采挖回來的藥材才作數,而不能借花獻佛。
要從草藥出土,到運輸,到炮制,到儲藏都得經自己的雙手親自完成才行。
一念及此,王無患當即就偷偷摸摸的跑出家門,可臨到門口才想起不遠處的大路邊上有棵歪脖子樹,而歪脖子樹下正徘徊著一頭吊死鬼……
狠狠咽了口唾沫,他終究還是把心一橫,冒險到河邊采挖了一株艾蒿和一株石菖蒲回來。
當即處理了一下,提筆寫道:
“艾葉,味苦、辛,性溫,有小毒。溫經止血,散寒止痛,入肝、脾、腎經。”
“內服炒炭,溫經散寒,暖宮,收斂而止血崩;生用暖宮理氣,止血,止痛,止帶;溫灸溫通經脈,散寒消腫。”
“以葉入藥,夏季花未開時采摘。”
料想中的光華果然出現,王無患嘴角微揚,神色不由得鄭重了幾分,繼續書寫:
“菖蒲,味辛、苦,性溫。主風寒痹;欬逆欬上氣;開心孔,補五臟;通九竅,明耳目,出音聲。久服輕身,不忘,不迷惑,延年。生池澤。”
“味苦燥而入心;化痰濕,和胃氣以入胃,故歸心、胃經。”
“取其根入藥,可內用,可外敷。”
紅黃二色光華浮現,悄然沒入身體。
隨著體內靈力充盈,王無患明顯能感覺到整個天地已然變得不同。
哪怕是漆黑的午夜,他也能感覺到樹木的蒼翠;
油燈似乎比剛才明亮了許多,跳躍的小火苗顯得異常歡快;
腳下的大地變得異常堅實,仿佛在盡心竭力的托著自己的雙腳;
窗外不知何時起了蒙蒙的霧氣,一顆一顆凝結在草木之上,晶瑩剔透;
倚在柜頭的古樸長劍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尚未出竅,卻能讓人感覺到它無匹的鋒芒。
肝屬木,心屬火,脾屬土,腎屬水,肺屬金。
王無患知道,那些五顏六色的光華正是他書寫歸經之時,以對應五臟六腑的靈力。它們在強健自己身體的同時,讓他對天地萬物的感知都親和了許多。
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讓他靜靜的坐在窗前,整個人都陷入了空靈的狀態。
當他回過神來,再次拿起長劍時,一招一式雖然還如之前那般簡單,但舉手投足間已經有了幾分絹書上小人的風采。
王無患內心充滿了喜悅,可想起之前對陳月依說過的狠心話,嘴角又不由得顯出一絲尷尬,很想快點天亮,好給她一個驚喜。
折騰了大半夜,他終于在黎明將至前睡去。
身體的恢復讓他睡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好覺,一直到日上三竿,才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從床上醒來。
睜開眼,家中卻空蕩蕩的。
王無患跳下床,找尋了一圈兒,卻發現王張氏和陳月依都出門了,藥鋪的門虛掩著,連街上都沒有多少行人。
洗漱一番,他從鍋里端出母親留給自己的早飯,剛吃了兩口,門外就響起大呼小叫的聲音。
“王無患,快出來!”
“王無患,你媳婦兒被人拐跑了!”
“陳月依她犯傻了,你快去救她!”
一聲挨著一聲的,聽得王無患差點嗆到,連忙撂下筷子,飛也似的跑了出去。
原來,門外站著的是崔鳶兒。
這小媳婦神色慌張,正舉著雙手放在嘴邊,跟個擴音喇叭似的叫喊,見他出來,跺著腳道:
“王無患,我還以為你死了呢!怎么半晌才出來?”
“你快點吧!今天鎮子里突然來了個老頭兒,說是要收徒什么的,誰家孩子要是選上了,就能跟著他當神仙。可我看他就是個老不正經的,跟你一樣,老是盯著人家的……那里看!反正月依那丫頭不知道咋犯迷糊了,竟然真就信了他,要跟著他走!”
“你要是再磨蹭,你這修了八輩子得來的傻媳婦,怕是真的要插上翅膀飛了。”
她話還沒說完,王無患的眼珠子就瞪圓了,厲聲道:“月依在哪?快帶我去!”
可隨之一想,又連忙折返回去,把那柄長劍提了出來,催促她快走。
“王無患,你別笑死個人兒了。”
見他提著家伙,崔鳶兒忽閃著大眼睛,絲毫不客氣的貶損著他,“就你這身子骨還學別人舞刀弄劍?別一不小心再把自己的腦袋給抹了!”
“我剛才過來的時候已經提前跟邢捕快打了招呼,估計他已經帶著自己的小徒弟追上去了。”
“招呼你一下只是讓你有個心理準備,你還真準備動刀子上去搶人吶?”
這小娘們兒啰里啰嗦的,叭叭起來沒完,王無患急得腦門子直冒汗,打斷道:“崔鳶兒,你就說他們去了哪邊就好,怎么那么多廢話?”
“鎮子往北的那片荒山。”
崔鳶兒見他真急了,橫了他一眼,加快了腳步,“我告訴你了又能怎樣?你還能憑空飛過去不成?”
“乖乖跟在我后面,我帶你過去。”
“先說好,我只能帶你到附近。要是讓我家那個殺千刀的知道了,非把人煩死不可。他最見不得我跟別的男人拉扯。”
王無患真是腦袋都大了,確定她手指的方向,俯身追了上去。
全力施為之下,大道上甚至起了一溜狼煙。
崔鳶兒張著小嘴兒,還想絮叨幾句,卻發現身邊的人已經跟奔馬似的竄了出去,轉眼間便沒影了……
唯余下淡淡的煙塵,嗆得她呸呸吐了起來,玉手下意識的扇著,神情都呆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