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妮聽說能賒賬，高興的不行，她干脆讓老張跟這個南方老板換了位置，正兒八經我的跟他談起了生意。

“我姓周，叫周得發，廠子是我和我表弟一塊經營的。”

大妮拿出棉紡廠的信件給他看，說：“我和我表哥去南方就是要采購的確良的，這是我們廠的介紹信，你可以看看。”

周得發推脫說：“不用這些東西，我們那里做生意啊不看這個，你們是什么廠子？”

“棉紡廠?！?

“啊？那你們不系自己就能生產的啦？為什么還要進貨呀？那你們買回去要二次加工的嗎？”

沈大妮搖了搖頭，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便問：“那個，客戶是我找的，他們想訂上千件襯衣，尺碼也給到我了，但是因為我是棉紡廠的員工，我…誒？周老板，我可以做個中間商，讓他們跟你們簽合同嗎？”

“哈？跟你個人簽合同不就行了嗎？這樣子的話，你賣多少錢你說了算。”

在改革開放的先行軍廣省，個體戶已經很普遍了，很多廠子并不排斥跟個人簽合同，尤其是那種不賒賬的個人，比跟什么國營大廠子簽還要受歡迎。因為國營大廠子經常會拖欠貨款，有時候還要上門去催，拖著半年一年的能要回來就算好的了，很多北方的廠子會拖好幾年，這非常麻煩。

周得發說：“如果你自己資金量足，不賒賬，哪怕是第一次跟我們簽合同，我也樂意呀，還可以在總價上給你優惠?！?

“這…”

車子正好到了一個中間站，他們轉乘的話要在這里停留一晚，第二天上午才能坐上火車。

幾個人拎著包下了車，找最近的旅館住下，水都來不及喝，繼續談，大妮說：“我們那里不允許個體戶經營，連上街擺攤都得躲著走?！?

周得發聽完，思索著：“系這樣子啊，也就系說你的那個客戶不能跟你個人簽合同？”

大妮點頭。

“那我曉得啦，沒有關系，我們廠子可以出面，就系不知道你們棉紡廠允許不允許你這樣子做的啦。”周得發這次在北方，發現他們的做事風格非常的死板，各種制度太繁雜，談一個生意一層接一層，下決定也是，總之就是不痛快，所以他才對沈大妮提出這樣的疑問。

老張也在旁邊，但是他不敢說話，沈大妮這人特別有主意，她提出的這個大膽的想法，如果是他，絕對不敢這么做。盡管他見識過南方的繁榮，可骨子里還是不敢越鉅。

沈大妮這個從未來過來的人其實沒那么多心理桎梏，這一單給不給廠子，就看她想不想發善心。

“我得問問我客戶那邊，愿不愿意換一個廠子簽約，你也知道，我們北方人這個思維還沒打開，有時候挺發死的，臨時換合同，怕他們那邊的領導會多想?！鄙虼竽菡f。

周得發很不以為然：“這事好說，只要比你原來的價格便宜一點，我相信他們會愿意改簽的，誰會跟錢說不去的啦。就系你自己的棉紡廠，會不會讓你賠償的啦？”

這合同都沒簽呢，當然沒有賠償了。沈大妮出門這一趟，本來就不被伍科長看好，如果空手而歸的話，自己雖然賺到了錢，日后在棉紡廠的日子也不見得會好過，沈大妮確實有些犯難了。

周得發說：“沒有事的啦，后天就能到了，我們先去看一看衣服質量，其他的你還有時間好好思考。”

沈大妮點頭應下。

一夜無話，第二天大妮找了旅館的電話，給蘇紅那里打了過去，走之前，蘇紅把采購科的電話留給了沈大妮，叮囑她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給他們打電話。

接電話的正是蘇紅，聽到是沈大妮，蘇紅忙問：“大妮，是遇到苦難了嗎？”

“沒有，我們后天應該能到廣省，今天等著換乘呢。”

蘇紅語重心長的說：“大妮啊，去一趟那邊是非常不容易的，我雖然沒去過，但是我很了解，長途路遠，你一個年輕姑娘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啊。我看你那個表哥也不機靈，他能保護好你嗎？”

聽得出來，這個蘇紅是真心的替沈大妮的安危著想。兩個人客套完之后，大妮轉入了正題：“紅姐，有個事，我想咨詢一下你的意見?！?

“啥事，你說唄。”

“你也知道，我們廠沒有生產的確良的機器，這批貨肯定得從外進貨，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能跟南邊的廠子談下了一個比較好的價格，你們愿意跟南方的廠子直接簽約嗎？”

蘇紅也沒說不行，她只問了一句：“能談一個多好的價格呢？”

沈大妮覺得這頭有戲，便說：“紅姐，你也知道之前我賣給你們的衣服其實都是在幫廠子清貨，那個價格就幾乎是我們的成本價了。按照那樣的條件，如果給你們廠子上千件，我覺得啊，最低最低能談到7塊8左右。”

“嗯?！碧K紅本來跟廠子說的價格也是一件襯衣8，9塊的樣子，所以采購科的主任才愿意見沈大妮，并且簽了意向合同，這個價格對他們來說已經算是很便宜的了，“如果要是跟廠家直接簽呢？”

“如果跟廠家直接簽，或許可以降低一塊錢，也就是6塊8。”

蘇紅聽了，高興地說：“只要你能跟你們廠有交代，我們這里完全沒問題啊。其實，我給我們主任報的就是8到9塊之間，我想著不要讓你太為難，8塊5他就很樂意接受了，現在如果跟他說6塊8，那他一定高興瘋了。大妮，我跟你說，沒任何問題啊。但是，你們廠子會不會不同意？咱們不是已經簽了預采購合同了嗎？”

沈大妮說：“這也是我擔心的地方，我既想讓你們省點錢，又怕回去后沒法交差，紅姐，你是過來人，你給我出個主意吧。”

“哦，是這樣啊，如果跟你們廠子簽大概能談到7塊8，南邊是6塊8，那咱們中和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