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能吹。”陳志剛覺得沈大妮這孩子有時候頑皮的像個小子，性格一點都不扭捏，他挺喜歡這種性格的孩子的，直來直去，說什么都不怕得罪她，比廠子里那些動不動就哭的女工強多了，也比那些不聽話的臭小子強，要不是他兒子還小，還在讀初中，他還挺想讓沈大妮做他兒媳婦的。

“嗨，想哪去了。”陳志剛說，“我可沒有車給你實驗，廠子里只有運貨的卡車，我也不會開啊沒辦法跟證實?！彼T上了自己那輛二八的自行車，要和沈大妮一塊出廠子。

大妮說：“主任，帶上幾件的確良的襯衫吧，萬一找到了地方，現場賣幾件試試。”

“哎，能行嗎？”副廠長又發了話了，陳志剛也沒辦法，于是，又給沈大妮拎了幾件襯衣，裝在粗布袋子里帶上了。

路上，沈大妮問：“你們這縣城里頭，哪個單位工資最高啊？”

“都差不多吧，都說機關的人工資高，我看還不如咱們廠的一線女工。”陳志剛說的沒錯，80年各單位的工資都差不了太多，但是廠子里的工人是按勞所得，多勞多得，干得多就賺得多，也就是現代人說的業績，在機關單位上班，那是拿死工資，不存在這個說法，所以還真不如廠子里的工人。而南方的廠子效益好，工人賺的更多，所以也有很多人南下進廠賺錢。

但是不能在自己廠子里擺攤賣衣服吧，先不說有沒有人買，這舉動就不被允許。更何況，那些女工賺了錢大都給家里，自己手里也沒留多少。

沈大妮就發現在一個農貿市場的門口人流量挺大，她停下自行車在那觀察了好一會兒，她問陳志剛：“主任，你覺得我把攤位放在這里，怎么樣？”

“這都是來買菜的，一斤蔬菜才幾毛錢，你在這里賣那么貴的的確良，能有人買嗎？再說了，這里人這么多，你就不怕別人舉報啊？”陳主任有些擔心，其實他對沈大妮要做個體戶一點都不贊成，要想賺錢不如去車間做女工。

沈大妮卻說：“不試試怎么知道呢？”于是她把自行車往靠墻的位置一停，就在農貿市場的門口舉著一件的確良的襯衫開始要喝：

“各位阿姨，各位姐姐，快來看看吧，最新款的的確良，只賣8塊錢一件。”她還往自己身上套了一件，把自己當成現成的模特，還真有不少人駐足停下來看。

“8塊一件，比百貨大樓的便宜多了，那里要賣11塊錢呢。”

“呀，這小姑娘穿著可真好看，我也想買一件穿穿。”

“那是人家小姑娘長得好看，咱們穿上未必有這個效果?！?

沈大妮忙說：“姐姐，你說的這是哪里話，我這身材都能穿成這樣，您身材這么好，肯定穿著更好看，您買一件回去試試就知道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把那個大姐說的高興了，當即就付款買了一件跟沈大妮身上那件一模一樣的款式。

沈大妮一共就帶了5件，沒一會兒就全都賣完了。陳志剛在不遠處隱蔽的地方看著她，從見到她被女人圍住這嘴就沒合上過，又聽見她說：“沒有了，就帶了這么幾件出來，等明天吧，明天我早點來，多帶一些，一定等我哈。”

陳志剛心想：這就賣完了？就這么簡單？原來這地方真有人買啊。

沈大妮推著自行車朝他走了過來，說：“怎么樣？我說什么來著？不過，陳主任，當初咱們可是說好的，你們按照成本價給我，這中間的差價可是我的。”她把25塊錢遞給陳志剛，自己留下了15塊錢。

“嗯，說到做到，你賣出去的這些錢我給會計，就算是你給廠子追回來的債，到時候讓會計給你結算一筆酬勞。我還是得提醒你啊，這地方人多口雜，你這才賣了5件，要是賣的多了，肯定有人會盯上你，別給自己惹麻煩?！?

“我明白的?！鄙虼竽菽弥Ｏ碌?5塊錢，心想：賺錢不是挺容易的嗎？這就是無本套利啊，世界上哪個還有這么好的事情嗎？

當然了，陳主任提醒她的事，她也記著。

中午，沈大妮請陳志剛到國營飯店吃飯，兩個人點了10塊錢的一大桌。陳志剛說：“你這才賺了點錢，就這么鋪張浪費啊，這樣不行，賺多少也不夠你這么花的呀?！?

“哎呀，老陳啊，你這個人啊，啥都挺好，就是太婆婆媽媽的了，我請你吃你就吃唄，這大肘子，過年都不一定能吃上，趕緊著的吧。”沈大妮自己夾了一塊肥瘦相間的肉，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香，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你還喝酒??？”陳志剛非常詫異。

沈大妮說：“你們不是老說什么吃香的喝辣的嗎？那辣的不是酒嗎？有機會我也想嘗嘗。”

陳志剛皺著眉頭問：“你真的是從農村來的嗎？”

“是呀，杏花村生產隊二大隊沈大妮，就是我，嘿嘿。”沈大妮又夾了口菜吃。

“我怎么感覺不像呢？你這腦袋瓜子，這行為舉止....對了，你出來幾天了，給家里去過信沒有？你家里人知道你進廠了嗎？”陳志剛以一個長輩的口氣問她。

沈大妮說：“沒給信，我那個家不回也罷。我爸媽一心想讓我賣了，給我那個不爭氣的大哥賺彩禮錢，要是知道我進廠了，不得來要錢啊，我是不怕，就怕給你們廠子惹麻煩。”

陳志剛聽完深深地嘆了口氣：“哎！你也不容易，但是我想你爸媽還是會想著你的，畢竟是他們的孩子，誰會真的不關心自己的孩子呢？”

“回頭我給村里打個電話，告訴我妹吧，她讀初中呢。我想賺點錢供我妹妹到縣城里來讀高中，將來考大學考出去，離開那個破地方，離開那個破家。”沈大妮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是也得一步一步地來，首先是得有筆錢，在縣城安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