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話說的幾個小子也愣了，還沒見過主動讓人詛咒自己沒爹沒媽的人呢。

“主任，她....”

“你們幾個，趕緊給我滾回廠子上班，我給人家賠禮道歉，滾！”

寸頭帶著幾個小子灰溜溜的走了，邊走還邊回頭往大妮這邊看。

陳志剛問沈大妮：“同志，你在哪里上班?。康⒄`你工作了吧？我回廠子之后申請一下誤工費，到時候怎么給你？”

沈大妮心想：這主任人還怪好咧，還知道賠償誤工費。不過她沒單位給她發工資啊。

“我在縣城里沒工作，我是從農村來的，以前在生產隊干活?！鄙虼竽萑鐚嵳f。

“哦，怪不得力氣這么大呢，呵呵，我們廠子啊，在招女工，如果你愿意的話可以到我們廠子去看看，我們廠女工的話呢，工資是一個月28，三班倒，活呢雖然辛苦，但我覺得應該比在生產隊要輕松一點的。還有休息的時間，你要不，考慮考慮？”陳主任是發自真心的在請大妮去他們廠上班。

“我不當女工，你們這樣的廠子存活不了幾年，等上了點年紀，廠子倒閉了，上哪找工作去?！?

“什...什么？”陳志剛臉色也不好看了，“沈大妮同志，不是我說你啊，我發現你這張嘴啊，真的是說話不太好聽，我們廠子辦的好好地，你怎么說我們存活不了幾年呢？你要知道現在多少年輕人都愿意進廠打工啊，很多像你一樣的從農村出來的青年恨不得削尖了腦袋想進廠子，沒有那么多的名額。要不是今天遇上這樣的事，說實話，我都沒法跟廠子要名額給你特批。”

沈大妮知道他聽不進去，現在才80年，誰能想到十幾年后，這些國內很多廠子就會退出歷史的舞臺呢？那時候社會全面迎來下崗潮，很多人失業找不到工作，看不到希望的人，臥軌的也不在少數啊。她是看這個主任是個明白人，提醒他一下罷了。

“反正我說了你也不信，我就是提醒你，別在一顆樹上吊死。”

陳志剛越發聽不懂沈大妮的話了，又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你這孩子怎么又是死又是沒爹沒媽的啊，你到底...”

“誒？你知道哪里可以買到的確良嗎？”沈大妮一直想著想做這個生意來著，雖然時間也不能做長，但是能先賺點是點的，百貨大樓里的一件的確良的襯衫就要賣11塊錢，一條褲子賣18，都趕上這主任說的一個女工半個多月的工資了，還不是有人排隊買嗎？賣不出去，是那售貨員的問題，在大妮看來，肯定是有市場的。

陳志剛的廠子正在考慮要不要花一筆巨資購進生產的確良的機器呢，這話正好問到了點上，他說：“咱們縣城也就百貨大樓有的確良，而且價格還挺貴。但是據我說知，現在的確良在大城市里特別的火，我們廠還想買機器自己做呢，但是要價很高，還在研討中，如果機器能買來，我們自己做，那估計能把價格打下來?！?

沈大妮聽了說：“那你們廠子可不明智，這東西也就流行一陣，你們耗費這么多的成本買了它，那你們廠子倒閉的就更快了。”

陳志剛感覺這個沈大妮似乎知道些什么似的，說出來的話也不像一個從農村生產大隊走出來的農村人應該說的話，她還提到了什么成本，倒閉，流行，存活這樣的字眼，聽起來還挺有文化的。

陳志剛問她：“你下午忙嗎？不忙的話跟我去廠子里看看吧。”

“看看就看看，不過你晚上得安排我吃飯住宿。”沈大妮毫不客氣。

“行，沒問題，我們廠本來也應該賠償你一些誤工費的，女工那邊有宿舍，還有空床位，到時候給你找一個就是了，晚飯就在我們廠子里吃。”陳志剛推著自己的二八大梁的自行車，看沈大妮這模樣，害怕如果帶著她進廠會招閑話，也就沒騎車。好在，廠子離得不算太遠，兩個人走了二十來分鐘，也就到了。

路上，沈大妮問：“你們廠子有食堂??？那他們為什么還去外面的飯店吃飯？”

陳志剛說：“嗨，這幾個小子嘴饞唄，嫌棄廠子里的飯菜沒油水，出去沾點菜湯都覺得香。我們有時候也會去外面的飯店吃上一頓，不過那是極其偶爾的情況?！?

沈大妮想到自己在國營飯店吃飯的時候，那幾個人吃著肉包子和窩窩頭的樣子，還想夾她的菜吃，看來是真的想蹭吃蹭喝，作為男人，可真夠丟人的，偏偏那幾個人小子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這次揍他們幾個也算是給他們一個小小的教訓吧，日后要是打算在縣城里混跡一段日子，難免會遇見，見一次干壞事，就打他們一次，打到他們改邪歸正為止。

紡織廠的大門口的大字上寫著：冀州省博安縣第一棉紡廠。

門口有進出廠子的人，這些都是有家室，有孩子的，中午午休的時候會回趟家，下午到了上班的點再過來。看到陳志強和一個漂亮的姑娘走在一起，紛紛側頭看，有人就跟主任打招呼：

“陳主任，這姑娘是誰??？你親戚啊？”

“哦，對，一個侄女，來咱們廠看看有什么活可以干的。”陳志強怕說不是，會傳閑話，干脆承認是自己的親戚。

沈大妮也識趣，跟著說：“姐姐好，他是我二叔。我剛從農村過來，什么都不懂呢，讓我二叔帶我長長見識。”

被叫姐姐那人也得三十好幾了，她聽到這個，笑的臉上開了花：“哎呀，陳主任啊，你還有這么懂事的親戚呢？怎么不早介紹到咱廠子里來呢？咱們廠的單身小伙可有福了。”

“呵呵，李組長，你先忙去啊?！标愔緞傏s緊帶著沈大妮往他辦公室走。這沈大妮可真是牙尖嘴利，見到誰都打招呼，女的一律叫姐，男的一律叫哥，這一路下來，半個廠子的人都知道陳主任領來了一個特別漂亮的侄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