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華少安早早出了門,用布條把自己裹的嚴實,盡量不讓別人看出來是他,而且他也沒有膽量在先生面前露臉。先生現在一定是對他失望透頂,當然啊,讓自己寄予眾望的學生污蔑入獄,現在又要背上如此污點離世,光是與先生共情,華少安都覺得喘不上氣。
他低頭走在路上,沒一會就撞見了押運的車隊;往日和藹的先生正垂著腦袋,蓬頭垢面地站在籠內。街邊不管是看熱鬧的,還是路過的都在指點與議論:“哎,那不是書院的先生么?他干什么了?”
“你不知道?據說皇上給書院用來建設的錢,被他吃干抹凈了吶!”
“真有此事?”
“可不是嗎?還是他的學生揭發他的,人贓并獲啊!誰想到明地里的教書先生,背后是個掉錢眼里的小人!這不,書院都給拆了,據說蔣姥爺要把那塊地搞成賭場。也不知道這下學生要去哪念書了。”
華少安自然是聽到了這些話,心臟差點被點燃。蔣瑛?賭場?他可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栽贓老師,送錢到自己家里,讓自己變成如此,都是蔣瑛!明明他才是那個最大的貪官,為什么沒有人抓到他的把柄!
他把手指捏的作響,沒有立刻發作,因為自己沒有任何的證據,說出來別人也只會認為這些只是自己的揣測罷了。他抬頭看向先生的方向,卻發現,先生正笑著看向自己這邊,那樣的笑容——毛發臟亂,嘴唇干裂,甚至笑起來的皺紋里都有泥土,但足以讓華少安的眼眶濕潤。
先生認出了自己,明明自己遮蔽的這么嚴實,明明在場也有學院里的學生,他內心絞痛,先生的笑容,代表著他相信自己是不可能為了錢而謀害他,可能在獄中的時間里,先生一直相信自己會想辦法來證明自己和他的清白,但他只是在家中頹廢罷了。
華少安目送先生慢慢離遠,逐漸消失在人潮和議論紛紛里,這也許就是最后一面了。胃里突然翻江倒海,讓他覺得惡心,迅速跑到小巷里嘔吐起來。嘔了半天,什么都沒有嘔出來,但他卻靠在墻邊,用過度的悲傷來催吐。
“當務之急,是去找蔣丘。”既然已有頭緒是蔣瑛干的好事,去找蔣丘也許會找到些頭緒。他撐著身子走出小巷,街道已經沒有剛才的熱鬧,人們應該聚集到城外去了。
華少安盡全力的朝蔣府跑去。
蔣府里,蔣瑛和胡術剛商議完事情。“蔣瑛,你這可真是妙計啊,我早就不想讓我那個女兒上什么子虛烏有的學院了。你是怎么想出來的?”胡術的嘴角根本壓不下去,一杯接著一杯地喝酒。“胡兄,我這次來是想和你說,那個賭場我愿意分3成的利給你,但是......你要考慮一下你女兒和我兒子的親事。”
胡術遲疑了一會:“這......那我得要四成的利,就當彩禮了,不然還是得商量商量。”蔣瑛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著:四成利?給自己那個窩囊兒子讓出三成已經是自己最后的底線了。但是為了長久考慮,這個事情如果被挖出來調查,自己肯定脫不開關系,他還需要胡家和那個叫華少安的犧牲來保全自己。
自己從當上官的那年就開始算計,每年都會在百姓手里克扣不少的錢。你要問那么多錢用來干什么?要錢不需要理由,錢這個東西多沒有關系,但是不能沒有,就算放在自己家里上銹,也不要給別人。更何況,皇上手上又那么多錢,不差這一點。已經穩健了這么多年,不能毀在今天這一點利上。
“好,那就這么說了胡兄,賭場開張,每月的盈利給你四成!那也請你選個良辰吉日把婚事定下來。“
屋內傳來了快活的笑聲和碰撞酒杯的聲音。
此時的蔣府,華少安已經到了門前:“哎,大哥,你和你們少爺說一聲,就說一個叫華少安的找他,我是他朋友。”門口的侍衛撇了華少安一眼,咳嗽了兩聲,雙手搓了搓,伸到了華少安面前。“啊?哦哦......大哥,是小弟不懂事了。”摸了摸,還有些碎錢,一并給了侍衛。
拿了錢進門不久,侍衛走了出來,朝華少安擺了擺手:“少爺說不認識,恕不招待。”“什么?”華少安愣了:“什么叫不認識?嗯?我之前還和他......”話沒說完,華少安就逐漸理解一切——蔣丘也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
如此真相讓華少安最后的希望也熄滅了,自己認為的知音,好友,也是貪官用來陷害自己的爪牙,縱使他現在有天大的委屈,也要打碎牙咽到肚子里去。他不知為何突然生出一個念頭——去那個所謂的賭場看看。
胡府那邊,胡術回到家,立刻對胡茗竹公布了已經把她打包嫁出去的事情。胡茗竹自然是不愿意的:“你這輩子都守著你的那一點破錢吧!”胡術沒有想到女兒會忤逆他,抬手把胡茗竹扇到了地上:“別以為你去書院我不知道了,你不就是喜歡那個窮小子嗎?你要是不嫁到蔣家那邊,我和你保證他活不了多久!”
警告過后,胡術踱步回了自己的屋內,除了胡茗竹這一塊有些掃興,今天可謂“收獲頗豐”。他已經想到每天躺在家內拿錢的日子了,到時候自己再放點人進去,給賬本做點手腳;蔣瑛本來就是貪官,那自己貪他一點也是情理之中。在胡術的想法里,女兒只是賺到錢的媒介,蔣瑛更是給自己送錢的冤大頭。
天氣轉暖,油光滿面的人做著財源廣進的夢,夜里的笑聲刺激了在房檐上歇息的野貓,一躍而下,踩碎了水坑里倒映的月亮,嚇跑了幾只為情所困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