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尊怪物肚子上的血，還在往外滲著，但老黃拼上性命爆種下的一擊，似乎，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差距，實在太過于巨大。

老黃死了，肉身，甚至魂魄都被燃燒殆盡，這一點，瞎子的感觸最大，畢竟，他的精神力為六人之最。

即便是李懷安沒蘇醒時，這一年，瞎子通過自己那超乎常人的感知力獨自完成很多事情，更不用說現在，在與李懷安建立了初步信任后的瞎子，精神力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

然而，當那尊怪物將氣機鎖定到這邊時，實力上的巨大差距還是瞬間擊破了瞎子用精神力組成的防線。

兩行血淚滲出用來蒙眼睛的白布，僅僅是一次隔空交鋒，氣息上的對沖，瞎子便已受重創。

“主上，走！”

隨著瞎子的厲喝，李懷安不僅沒退，反倒推開了眾人，站在了瞎子身側。

他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掉。說實話，若是可以跑的話，自己這會，估計早跑出幾十里地了。

抬頭，望天。

依舊是血色的天空，依舊是漫天翻覆的烏云，時不時的，還閃幾下雷光，似乎是在警告李懷安，你敢跑，我就敢劈下來。

“瞎子，你覺得，我真的能走嗎？走不了，走不掉了，真的，瞎子，我能感覺到，感覺到這老天爺似乎是真的看我不順眼，我現在但凡產生后退一步的想法，那道雷，就會再劈下來。”

這不是謊話，這個時候去說謊，去裝逼，沒什么意義。

天上，似乎真的有一個老天爺，在看著這里，在看著自己，自己退一步，老天爺就要往自己身上丟一道雷。

深吸一口氣，李懷安攥了攥拳，又松了松。

“瞎子，老劉說，這把，五五開？”

瞎子擦了擦眼角的血漬。

“主上，屬下覺得，現在，可以再往上提提，四六吧，那家伙四，我們，六！”

“好，那怎么打？”

這邊李懷安剛說完，身后，一把砍柴開山斧便從身后飛了出去，筆直的朝著那尊怪物飛去。

緊接著，蔣天那偉岸的身軀，便開始奔跑，過程中，在李懷安的注視下，蔣天身上的氣息也開始噴涌而出，雖始終打破不了九品的界限，但也能肉眼可見的看到實力的增長。

“主上，就這么打吧，莽了。”

瞎子苦笑一聲，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但眼下，似乎也只剩下莽了這一種方式。

“那就莽吧，反正在這個世界上，多活一秒，都是穩賺不賠的！”

話落，幾人紛紛朝著那怪物沖去，無論是四季這個全場唯一女性，還是老孫這個年過半百的老家伙，臉上，都沒有恐懼，有的只有平靜。

哪怕眼下完完全全就是送死，但這死送的，卻好像一波過家家似的的團建活動。

一號選手莽了，一號寄了。

二號選手莽了，二號也寄了。

……

亦或者，大家伙一起上，一起寄幾。

結果，無非只有這兩種。

可能，全場之中，此刻也只有李懷安心里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虛的，畢竟，嗯，第一次玩命，還是這種奇怪氛圍下的玩命，就，感覺挺特別的。

深吸一口氣，李懷安對著瞎子使了個眼色，隨后開始往前跑去，雖然速度遠不如其他幾人，但李懷安也不介意，畢竟，拼命嘛，得有個趁手的武器。

所以，他看中了老黃留下的那把斷刀，沖上前，狠狠一拔，沒拔出來，再次用力，隨著一聲“啵！”響，斷刀終于拔了出來。

握著手里的斷刀，看著遠處那尊波瀾不驚和自己長得像是雙胞胎兄弟似的金身怪物，亦或者是叫做“神”的玩意，李懷安鼓起勇氣，舉刀，俯身，前沖。

模樣，很滑稽，畢竟沒學過，唯一學過的軍事技能還是大學軍訓時候學的軍體拳，現在早丟給教官了。

會贏嗎？

不，會死的。

李懷安不是傻子，他怎能看不出來，瞎子和劉裕都在安慰自己罷了。

五五開，四六開，可能嗎？

沒一點的，老黃爆種都做不到的事情，就憑自己這邊幾個臭魚爛蝦？

但，沒辦法，誰讓自己，沒法跑呢。

自己不跑不了，瞎子，他們自然不會丟下自己。

“有趣！有趣！替代品罷了，居然真的想阻攔神的誕生？”

金身神像只是輕輕一抬手，恐怖的威壓便瞬間將沖過來的蔣天幾人掀翻，隨著那只金色的手掌輕輕一翻，再往下一壓。

瞬間，無形的壓力便充斥著瞎子，四季，劉裕，蔣天，老孫，陸塞翁幾人的全身，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生不出來。

但這份威壓卻獨獨沒有落在李懷安的身上，對方似乎根本不在意一般的，任由李懷安繼續前進。

“汝很驚訝？很好奇？無需驚訝，無需好奇，汝只需知道，汝只是替代品便可。

吾發現了這里，吾來到了這里，但這里，不歡迎吾。

汝替吾死，吾留汝神智，如何？”

李懷安的來到臺階下，喘了兩口大氣，望著上面正用商量的語氣和自己提條件的“雙胞胎兄弟”道：

“脫褲子放屁？”

上面，自己這位雙胞胎兄弟聽到這話，嘴角明顯的抽了兩抽，但不知為何，卻遲遲未動手直接捏死自己。

“吾殺汝，其實很容易。”

“瞎子，漬漬，你瞅瞅，你瞅瞅，這說的是人話嗎？”

李懷安往臺階上走了一步，腦子里浮現出一些上一世的經歷。

“我其實有很多東西，不明白。”

“吾可以在汝臨死前，為汝解答。”

“呵，你人還怪好嘞。”

再往上走一塊臺階，這段臺階不高，上面還剩三塊。

“重活一次，我還沒好好看過這個世界。”

“吾也沒有，但汝死了，吾可以替汝，看看。”

真他娘的不要臉啊，這話你怎么說得出口的？

李懷安在內心罵著垃圾話，再往上踏出了一塊臺階，上面只剩下兩塊了。

“呼～”

吐出一口氣，手心已經有些汗漬了。

“算了，問幾個簡單點的問題吧，你是誰？為什么非得跟我過不去？你說你要是不亂放那什么雷，讓我跑了，咱倆各走各的路，這不好嗎？”

“吾名為哈亦戮……”

但接下來的問題，他卻是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回答道：

“吾與汝，只能存一。”

“好吧，好吧。隨你怎么說。”

這個時候的李懷安，前方，還剩下一塊臺階。

“其實吧，死前，能說說話，也挺好，真的，你知道我上輩子怎么死的嗎？

呵，注射死亡，還特么被澳洲那黑醫院給坑了，注射一次沒死徹底，又進行了二次注射，花一分的錢，體驗了兩遍，才徹底斷氣。

嘿嘿，這樣一算，好像我還賺了，畢竟，一般人，一針下去就沒了。

對了，還有，你知道，我身后那幾個，喏，就他們，以前是什么嗎？是我畫的幾張畫，哈哈，畫，我當時還幻想著，靠這幾張畫，萬古流芳呢。

可惜，一輩子，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高考，考研，考公，成家立業，一路上，所想所求，所渴望的，似乎，就從來沒得到過。

求不得，求不得啊。”

說罷，李懷安抬腳，踏出了最后一步。

霎時間，云層之中，八道氣旋開始迅速旋轉。

感受著體內那股虛無縹緲的力量在四處游蕩，李懷安只覺得全身舒暢，仿佛一瞬間，任督二脈都被打通了。

凡夫八苦，果然可以這樣用。

李懷安不由得想起幾分鐘前，自己上前時，瞎子用精神力朝自己腦袋里，傳輸過來的幾句話。

“主上，凡夫八苦，屬下已經看明白了，雖然使用的代價是燃燒生命，但眼下是我們破局唯一的方法了，所以，請仔細記住這段話，怎么選擇，都看主上您自己。”

凡夫八苦，用瞎子的話來說，就像是給瀕死的人扎一針腎上腺素。

但這個世界是沒有腎上腺素注射藥物的，所以只能強行激發體內的，這就有了所謂的凡夫八苦，以自殘來刺激機體反應，以武者氣息的燃燒為代價，壓榨體內最強的力量！

而李懷安走的卻是瞎子自己鼓搗出來的思路，不去自殘，而去感受。

凡夫八苦，在佛教的解釋分別是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五陰熾盛。

八苦乃眾生輪回六道所受之八種苦果，為四諦中苦諦。

而李懷安此刻，用的，便正是死苦和求不得。

有瞎子的精神力輔助，每上一層臺階，李懷安都在回憶著前世的點點滴滴。

手術臺上的反復注射。

少年時的求而不得。

一遍又一遍的回憶，一遍又一遍的去想，去沉浸，去遭受折磨。

十遍，百遍，千遍！

五塊臺階，很短，但又很漫長。

終于，隨著身體機能的自我保護機制被動觸發，哪怕李懷安從未學過如何調動氣血，但那層踏入九品武者的隔膜，卻隨著二苦之力的加持，破了。

而隨著李懷安的進品，那層禁錮著瞎子幾人晉升的鎖鏈，也幾乎是在一瞬間被斬斷。

信任，已經到這個地步了，自然是全部交給了他們，哪怕蔣天和陸塞翁還沒跟自己這個名義上的主上好好聊聊，好好談談心，但這一刻，隨著李懷安的進品。

他們，也先后進入了九品武者的境界。

而瞎子，老孫，四季和劉裕他們，自然也是隨著一同晉升。

哪怕大家伙從未真正的當過一個正常人，去經歷一個正常人一生的生老病死這一輪回。

哪怕對這個世界，以及對這個世界的修行方式都很陌生，沒有系統的學習正統的修行路子。

但隨著一年的適應期，進品，對于他們來說，真的不難，甚至簡單的，就像人餓了就要吃飯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