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斯見到了不一樣的紫荊花園,龐大的城堡匍匐在地,由黑暗勾邊,仿佛浸透了魔影,他呼吸一滯,胸肺如同被刺。柯林斯側回頭,奔馬的速度稍減,果然歐羅費爾直起身子張望也沒有見到一線光亮。柯林斯,你想多了!他適時接到杰爾曼的暗示,那個精靈沖破死寂與肅殺奔向前。
瑞麗菲娜摟住兒子那顆金色的腦袋看他等不及地睡著了。亞莉克希婭送來了毛毯輕輕蓋在小主人身上,他努力撐起眼瞼轉頭想看看,已被母親溫柔地按在了掌心。
“睡吧,沒什么要緊的事兒!ADA回來我會叫醒你的。”
歐羅費爾走進來見妻子要求他噤聲。月光映透窗簾留下巡邏精靈幽靈一般的影子,壁爐架上完整的羊脂燭靜靜落在黑暗里。寬大的休息榻上,他兒子枕著母親的腿像睡在金色的水波上。瑞麗菲娜手挽雪白的羽絨披風抱著兒子,背著月光,姿態安詳。一瞬間,歐羅費爾生出幻覺,以為他妻子被那流瀉進來的微光打濕了翅膀。
領主大人脫下了仍裹著冷空氣的披袍交給了女管家,亞莉克希婭又去點燈。
“不用了。”領主大人說道。
歐羅費爾輕輕走近兒子,撩開他的金發,又見妻子笑意綿長睫毛輕扇,哼了一聲,“臭小子睡得還挺香,回床上去睡吧!”
感受到安心的懷抱,瑟蘭督伊蒼藍色的眸子微睜一線,立刻抱住父親的脖子,在睡夢中呢喃:“ADA你回來了,好晚!”
“給我放開!”歐羅費爾好尷尬。
“我困。”暖洋洋的小金毛貼上了父親的頸窩。
亞莉克希婭扶穩了房門,胸中溫暖,溯及過往,仿佛時光倒回了96年前。
那時候歐羅費爾大人為了養育小主人三年都沒有離開過紫荊花園。小時候的瑟蘭督伊不肯給女仆抱,就是這樣抓著父親。如果領主有急事就會將兒子交給夫人,就像從左手交到了右手一樣的安心。每次都是領主大人抱著他出現,幼精靈不哭不笑也不鬧。侍女們圍在一起逗小寶寶開心,可惜瑟蘭督伊從不肯給其他精靈笑臉。仆從們都猜測這孩子愛粘人,只要讓他熟稔,說著說著每次都會關心她的辛苦。可是,幼精靈出生三年了,連衣服都不讓她這個管家換,一碰他就躲,再碰他就哭。這個誤會一直讓喜歡寶寶的精靈夫婦羨慕嫉妒恨,卻是她永遠不會說破的小秘密。
歐羅費爾看著孩子,印象還停留在他的糯米團子,水果布丁,甜奶油蛋糕上,仿佛覺得有人偷走了許多時光。
剛出生的幼精靈,睡覺時抱著自己,像個小小的糯米團子。那時他兒子生了奇怪的病,有時連他都不敢碰一碰。這就是瑞麗菲娜預見到的景象嗎,這就是她一直以來的擔心,也是她不敢要孩子的原因嗎?他妻子將全部的愛都給了兒子,因為她相信他們相處的時間在遞減。
“一如啊,天父,如果瑟蘭督伊是您賜與我的愛,請將之留在我身邊吧!”
瑟蘭督伊的情況在出生半年后好轉,不再時刻需要母親的靈力養護,歐羅費爾也可以吻一吻兒子瑩白的小臉兒,抱他出門曬曬太陽。瑟蘭督伊離不開父親,他也只吃父母喂的食物,歐羅費爾很高興兒子開始認人了。
這孩子很安靜,瞪大了眼睛看著父親做事,父親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說多了他就嗯兩聲。歐羅費爾感慨:ADA這是在給國王做匯報哪!親兩下他就睡了,父親的吻代表著晚安。有一次,下午陽光正好,歐羅費爾忍不住在兒子的小臉兒上吻了兩下。幼精靈非常困惑地看了又看,打個哈欠就靠在父親胸前睡著了。瑟蘭督伊有時像個小木雕,卻有著鷂鷹一樣的銳利目光,永遠凝視在異動發生的地方。歐羅費爾寫字時就把兒子放在桌上,讓幼精靈自己玩耍,不知不覺孩子開始識字了。
秋末瑞麗菲娜回去過一次維林諾,第二年春天幼精靈已經長得健壯多了。在尼佛林妻子笑吻兒子羊脂一樣的肌膚,接抱過這個白白胖胖像個新鮮的水果布丁似的小寶寶聽他叫NANA,按住兒子后腦接受了歐羅費爾的擁吻。
兒子的成長可不止這一點點噢!
為了哄孩子入睡,不會講故事的歐羅費爾堅持每天將精靈口耳相傳的史實編成童話一段一段地講給他。久而久之,幼精靈聽上了癮,即使母親歸來他也不改變這個習慣。
“困嗎,睡覺時間到了。”
瑟蘭督伊搖搖頭,燦若星子的明眸盛滿了期待。
“怎么了?”
“不睡,還有事情沒做完。”
“哈哈,你能有什么事情啊?”
歐羅費爾抱著兒子擠在大床上,向妻子歉意地笑笑,接續日間被打斷的這個冗長的睡前故事。
“……雙樹紀一千一百多年,露西恩公主出生了,白花寧芙瑞首次在阿爾達的世界開放。”歐羅費爾放下兒子,問他,“故事講完了,可以睡了?”
幼精靈點點頭,母親低下頭來送上祝福,按倒孩子小家伙就睡熟了。
父母相視一笑,歐羅費爾說道:“太晚了,我也將就一下吧!”順勢躺在了兒子身邊。
歐羅費爾的小布丁又添了一歲,除去兒子新生頭半年,瑟蘭督伊三歲這一年是最不省心的。
那一年露西恩公主受了外傷,庭葛王恨不得公主的傷口立即消失,像女兒沒有這段可怕的經歷一樣。可在黛碧夫人看來那是王嚇壞了。侍女們手腳酸軟怕得打顫,黛碧夫人只好親自送餐點來。
飄逸的窗簾、絲質的圍幔、桌角的流蘇、錫瓶里柔嫩的花葉、座椅上披巾細密的絨毛,宮殿里一切纖弱而柔軟的東西都在王的憤怒里沉默著乖乖靜立,連風也不敢在此喘息。
“陛下需要食物,公主需要陛下的照料。”黛碧夫人面無表情地放下軟木托盤,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響。
“番薯和魚、千層糕、冷拼蔬菜……”王一樣一樣念出平時愛吃的食物的名字,聲音低沉而緩慢,聽不出怒氣,卻聽得出質問。
還少了什么?
黛碧夫人自覺回到送餐車處取來了摻了果汁的杜松子酒,低頭說道:“已經摻過奇異果果汁,請陛下勿怪。公主不會喜歡有酒味兒。”
“退下吧!”
美麗安王后請來了瑞麗菲娜夫人,公主手臂上的皮肉傷立時好了,但庭葛王仍不放心女兒的骨頭,強行要求瑞麗菲娜夫人留下來診療,直到他看不出公主有一丁點兒的不愉快。美麗安心知丈夫是不顧老友的感受了。
歐羅費爾在家抱著兒子悠來悠去,幼精靈也不想睡。父親動作大了,小寶寶抻直身子勾住父親脖頸,這樣一來歐羅費爾就晃不下去了。
“不想睡?”
“那玩點什么呢?”
瑟蘭督伊抓著父親衣袖,從歐羅費爾懷里站起來,貼近父親耳朵小聲說:“花!”
“花?”
“NANA回來就能開?”
“那你可要乖乖的,不能亂跑。”
“我們到花園去。”
“是這種嗎?”
粉白的花兒搖一搖,歐羅費爾轉身,“是這種?”
瑟蘭督伊坐在父親臂彎里搖搖頭。
“這種呢?”
幼精靈望向遠處。
“檸檬樹?”歐羅費爾抬高手臂,看著兒子的眼睛。
“嗯!”
“不許往樹上爬!”
瑟蘭督伊眨了眨明凈的大眼睛,一被父親放在地上就歡樂地攬了小樹轉了一圈開始往上爬。
“ADA剛剛說過了什么?”
幼精靈發出長長的一串兒笑聲,清脆悅耳,聽著一點兒也不尷尬。
“樹下都是雜草,種些花兒比較好?”
“ADA去拿園藝工具……嗯,你和ADA一起去吧……”說著歐羅費爾撈起兒子夾在腋下,“再不聽話,這樣子打屁股很方便。”
“沒有我,ADA不知道拿什么裝點檸檬樹。”瑟蘭督伊鼓起小嘴倒吊在父親臂彎里嘟嘟囔囔。
“沒有你指手畫腳ADA更隨意。”父親拖長了聲,悠然邁起大步,聽他兒子發出一種悶住了的聲響,歐羅費爾嘴角都要合不攏了,但他笑得無聲,繼續逗趣兒。
父子倆找來了珠寶、絲綢、含苞的花苗兒,還有土和鏟子。瑟蘭督伊坐高了一點兒以便留出更多地方放這些東西。父親把園藝鏟、裝土和水的袋子掛在手臂上,托穩了兒子走回那棵樹邊,指點孩子將珠寶打包系在樹枝上。瑟蘭督伊在教訓總是跟他作對的彩綢,父親站在身后忍住笑托舉起兒子的小屁股,任由他慢騰騰地打個花結兒。
“瑟蘭督伊,你在為你自己考慮嗎?”歐羅費爾在兒子耳邊絮絮叨叨,“這個高度,你坐在ADA肩頭,伸手就可以摘下來了。噢,你為自己準備的,噢,我兒子喜歡寶石。”
“偏了偏了,這個結兒會從枝梢上滑下來。”
“不行啊,這個地方太多,另外那邊太少,沒有美感噢!”歐羅費爾移動腳步,讓兒子把結了一半兒的彩綢再拆下來。
“ADA為什么不早說?”瑟蘭督伊咬唇。
“我被你擋住視線了,你最近長得很快嘛!”
“這里再掛上一個就好啦!”
歐羅費爾猜想他兒子大概會累了,放下地來也不會亂跑了。父親揉揉孩子手腕,把他放下。幼精靈抓住父親的衣衫滑下,落在地上一陣風兒似地,已經繞檸檬樹跑了一圈兒了。
“幫ADA種花兒啊?”歐羅費爾蹲下來,瑟蘭督伊跑回來摟住父親,“幫ADA種花兒。這是你的工具。”父親挑了一把最小最輕的交給兒子,并為孩子做示范。
“對,就這樣,再用點力!”
“沒勁兒了。”瑟蘭督伊趴在鏟子的T字手柄上,將下巴擔在手背上,歪頭看父親。
歐羅費爾已經種好了一株勿忘我,接著挖下一個坑兒。
“慢慢來,能種下一株月光或者瓜葉菊就行。”
瑟蘭督伊丟了木鏟子,在檸檬樹之間穿來穿去,跑到父親身邊繞來繞去。他跑得遠了歐羅費爾看不見就心里發慌,跑到近前來父親怕碰傷他又施展不開手腳。看看停停地,也沒種成幾株七色海芋。而瑟蘭督伊漸漸對父親帶來的那一堆花草有了興趣,翻翻撿撿將醉蝶花挑出去扔了,又拍拍指頭。
“怎么了?”
“花兒臭!”
“被刺到了?”歐羅費爾蹲在兒子面前捧著孩子染了黃綠漿液的小手,側光看看,輕輕摸摸,問道,“疼嗎?”
“癢!”
“有毛刺兒的花不要摸!”歐羅費爾洗凈擦干孩子粉嫩細軟的手指,再抱起這具薰了清幽甜香的小小身軀,左右瞧瞧,把兒子放在哪里好呢?
三歲的幼精靈還沒有花園里的石桌高,而石凳對于三歲寶寶的小短腿來說距離太遠了。歐羅費爾有信心,他兒子有分寸,絕不會冒險從比自身還高的地方跳下來。
“累了吧,在桌子上自己玩兒,ADA種好花兒就來接你。”歐羅費爾隨手捉了一只綠金龜子和一只銅羅花金送給他的孩子。
父親在檸檬樹下就能清楚地看見這個地方,而桌面的圓兒就圈住了好動的孩子。桌子下是柔軟的塔頭草,孩子即使掉下來,以精靈的堅韌骨骼和體重優勢也會安然無恙。所以,歐羅費爾無比放心。
不一會兒,月光、桔梗、海芋、矢車菊、紫水晶、千鳥草、姬瞿麥、天鵝絨圈成的花壇就修好了,中間留出一條阡阡小路。歐羅費爾澆上定根水,灑下寶石。碎星墜入泥土,月光藤圍繞花壇爬上一圈,護住眾多花兒的根莖兒,像在多層蛋糕上刷好了奶油。
枝葉挺拔,蓓蕾充盈,看起來沒什么問題了。
“小精靈的哭聲?”
夕陽映照下瑟蘭督伊垂頭坐在桌子邊緣,后腦的長發像赤金的水流從兩肩墜下。陪著他的兩只小甲蟲不見了,看樣子也不像被蟲子咬了。歐羅費爾撈起一縷飄動的發絲,如將綢絹握于手中。幼精靈抽抽噎噎的,發尖上露珠滴落。
“哭了?”
他兒子兩歲學會了笑,三歲學會了哭,這本事就沒停止發揮效用,稍有不順心,瑟蘭督伊就哭得梨花帶雨的。
“為什么哭啊?”
幼精靈是水做的嗎,哪有那么多眼淚啊?
“瑟蘭督伊,你想要什么和想做什么,說出來,要告訴ADA。”
歐羅費爾想見見兒子暖白潤澤的小臉,怎奈幼精靈頭垂得太低,手指又掐住桌面兒,做父親的想抱又抱不得。
“你要說話,告訴ADA,發生什么事了?”
瑟蘭督伊只是一直哭一直哭。
樹林里紅彤彤的,各種樹木并肩而立,中間的石桌則顯得孤零零。是因為小孩子在天黑以前都會覺得情緒不安嗎?
面前的小身體晃了兩下倒了下來,父親接住兒子,驚了。
歐羅費爾把兒子抱進育嬰室,給他洗了個澡,檢查一下,孩子蛋奶一樣水潤柔滑的肌膚沒有出現兩年前令父母害怕的那種傷痕。
“感謝天父!”歐羅費爾松了口氣,親親兒子,“一如既然遂了我的愿就不會把你帶走的。”
父親趴在孩子床前,兒子如他所愿地睡了,只不過睡得太沉,連洗澡都沒有醒過來。妻子早上來信,明日才會回返,要不然可能連著一個星期家里都是陰云不散!
育嬰室的門被悄沒聲兒地打開……
歐羅費爾還記得那一個星期都被排除在母子之外,一個星期的獨住空房。
父親不自覺地輕拍著孩子,小精靈肌膚上的觸感一如當年,回到現實,收拾起那些記憶,他兒子總算過了愛哭鼻子的那年,還給了父親甜奶油蛋糕一般可愛的小寶寶。
“到時間了嗎?”
母親的聲音少有的幽怨。
歐羅費爾摟著妻子跨出房門,回望一眼床上熟睡的孩子。
“大隊半獸人向東,會經過我們的莊園。明霓國斯遭到破壞,我們沒有了防守的踞點。必須東撤!如果半獸人向東移動則西邊防御疏漏,以你的實力,單騎向西北,再到專吉斯特峽灣出海西渡……”
“如果我們早一點兒相識,再多給我一年時間!”
“從曼督斯插手精靈族的事務,從改造開始,你便與眾不同了,我們都不敢冒這個險。好在一如仁慈,精靈有漫長的生命可以等待團圓。”
“維拉是神,復活精靈的苦累差兒事當然得由精靈自己完成,如果當初沒有被選中……”
“如果那樣,我們就沒有相見的緣份。這些年,只有遭受詛咒的諾多和邁雅美麗安從維林諾來到中土,而美麗安最后的境遇,我們都已知曉。你不能違抗維拉的命令。”歐羅費爾握住妻子的手。
“美麗安都不知道她那不詳的預感來自于腳下埋藏的禍患。”
“龍加速了多瑞亞斯的滅亡,但它既然已經來臨,多瑞亞斯的命運就不再與我們有任何的關聯。我會帶著孩子到伊利雅德之東去,其他的族人自行選擇留下或者跟從。”
“維拉想要這個孩子。”
“我不給!”
“NANA,你要西渡,這是真的嗎?”
“是的。”
“我去嗎,ADA也去嗎?”
“過來”
瑞麗菲娜握住兒子的手,還沒想好解釋,歐羅費爾卻說:“ADA不去,你跟著ADA。”
“維林諾雖然詳和但也太過古板,你會無聊。不去也好,你不會喜歡那些工作。”我只是舍不得你,如果我將你帶走,歐羅費爾要怎么活?
瑟蘭督伊聽不清母親想什么,只知道她在去與留之間掙扎。
“這不是真的!”但精靈的直覺告訴他,這里面沒有玩笑。
“你還記得冬季宴會上你NANA收到奇爾丹捎來的家書嗎?”歐羅費爾提出佐證,“那是催促。”
瑟蘭督伊倚在母親懷里說道:“ADA也來。”
“ADA不去。”
“為什么?”
“瑟蘭督伊,你要做出選擇,是跟NANA到維林諾,還是跟著ADA去伊利雅德?”
母親抱著他,摸到孩子的心跳得很激烈。瑟蘭督伊忍住脾氣,瞪了父親很久。他站起身,掙脫母親的手臂,喊道:“我不選,NANA也不準走。”
“不許對你NANA發脾氣!”歐羅費爾訓斥他。
“為什么NANA不與ADA在一起?”
“那里是NANA的家。”瑞麗菲娜拉住孩子的手,把他往懷里帶一帶。
瑟蘭督伊看看父親,又看看母親,歐羅費爾竟然同意這種沒道理的說辭,他憤怒了,惡狠狠地反擊:“有丈夫、兒子在的地方才是家!”
父母都沒說話,一時間好像是他說了不該說的話。看來生氣、發脾氣一點兒用都沒有,瑟蘭督伊抱住母親撲到她懷里大哭起來。歐羅費爾差點兒沒笑出聲來,拍了一下額頭,心說:兒子,這本事沒忘啊!
瑟蘭督伊抱住母親的脖子,眼淚嘩嘩像雨滴。瑞麗菲娜也大致明白了,配合地拍拍他后背柔聲安慰,凝望著表情古怪的丈夫,眼神兒里是另一番情感交流。
是你想有一個孩子。我作為他的母親自然演好母親的角色。
你不像、你自己想象的、那般無情!
母親為什么要做那么多套衣服,父親又為什么要提前送出禮物,這些都是陰謀,他們早計劃好了。瑟蘭督伊越哭越傷心。早知道會分開,他就不去嘉蘭島。
“NANA,以后我都會聽你的話,我會一直陪著你,哪兒也不去,我會很乖的,求求你,不要不要我!”
那么多年,一直以為母親很愛很愛他,不論什么時候都會在家等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母親要離開。
瑟蘭督伊哭得更兇了,瑞麗菲娜聽著孩子帶著哭腔的聲音,兒子的嗓子都啞了。
“嗚嗚……NANA,不要丟下我……”
窗外,垮坍的聲音伴著精靈的尖叫和樹木的劈裂聲,遠處是狼人興奮的嗥叫。房間顫動起來,整個莊園的精靈都被突如其來的異變驚醒了。瑞麗菲娜的房間卻沒什么事,只是壁爐架上放置的羊脂蠟摔折了。
歐羅費爾摸摸鼻子,原來他兒子往日作禍還都留了一手哪!
“瑟蘭督伊,瑟蘭督伊,你怎么了?”
小精靈的哭聲不見了,歐羅費爾笑不出來了,搶過妻子懷中的孩子,抱著他向外就走。
“不要生氣,歐羅費爾,不要生氣……”
亞莉克希婭提裙沖了過來,“發生什么事了,歐羅費爾大人?”
“沒什么事,救助傷員吧!”
“瑟蘭督伊怎么了?”
“退開”
“夫人”亞莉克希婭難過的是自己無處出力。
“亞莉克希婭你去安撫做客的精靈,再派出偵察小隊。剩下的,沒有領主的命令,誰也不許離開莊園!”
“是,夫人!”亞莉克希婭穿過差點化為粉齏的紫荊花園,心中琢磨著該怎樣解釋。
蔓兒受驚,咋咋呼呼地大叫瑟蘭督伊,抖落一身殘雪,刷啦一聲掃凈精靈的窗臺。
歐羅費爾沒有房間可回,除了一家三口剛剛立足的地方,就只有瑟蘭督伊的房間還是完好的。
“兒子,你偏心噢!”
蔓兒動動枯葉,聽著不時傳來的狼嘯,悄悄打開側門,可憐兮兮地問道:瑟蘭督伊,你怎么了?
瑞麗菲娜提裙跑上樓梯,跟到兒子的房間。孩子還沒有醒,父親的呼喚他好似聽不見。
“歐羅費爾,讓我看看!”
父親的手伸進被子,握住兒子的手。
蔓兒打開窗,黃綠色的新枝爬過屋頂,輕輕吐出一串淡紫色的小花兒,滿室幽香。遺落的月光淡淡掃在地上,床上孩子凝脂般的容顏也像月華一樣凄涼。
“瑟蘭督伊……”
歐羅費爾這才讓開,母親翻到孩子冰冷的手指找不出血痕仍不放心,父親看了只說不會有事,但兒子掌心的紋路里沒有血色,不像他的父親,凈白的臉色也似有溫度的。
瑞麗菲娜伏在孩子身上,吻了他的額頭,吻著他的頭發。
“將母親的祝福融入你的生命吧,我愿為你擋去一切的災禍!我愿陪著你不離開,即使你看不見我!相信神之大能者,縱然相隔遙遠的距離,依然愛你,關懷你、寬慰你、護佑你!”
溫涼的液滴劃過瑞麗菲娜的指尖,孩子在無聲地哭泣。歐羅費爾擷去兒子臉上的淚珠兒,輕聲說:“別哭了!”
“冷,NANA,我頭痛。”那種感覺像浸在冰水里,沒有空氣。
歐羅費爾握上兒子抓住金色發絲的手,將拇指伸進他的拳心,說道:“放松,不要跟自己較勁兒!”
“我想不出來,NANA,你讓我想,在我想清楚之前你都不會離開是嗎?”
瑞麗菲娜撫摸著孩子,手指插進他的頭發,輕輕按揉。
睡吧,我的寶貝,NANA給你唱歌……
泰尼魁提爾山霧靄綿綿……
NANA,不要離開我!
泰爾佩瑞安露珠兒燦燦……
NANA,不要丟下我!
羅瑞林的雨絲甜甜……
NANA,不要不要我!
毛毛蟲長出了翅膀
金蟬在日光下歌唱
等到小鹿揚起大角
月亮會將心事隱藏
小寶寶就快長大了……
“如果能再等上一年,一年就好,讓我能看著他成年……”
“你從沒有離開維林諾超過千年,安娜還在等著你換班。”
“我不想走!”
“她已太累。”歐羅費爾抱緊哭泣的妻子,“想想瑟蘭督伊小時候的那些可怕的傷痕,我不忍心你得同樣的疾病。誰能預知會發生什么?”
“我想等到孩子成年了……”
“我們啟程向東,你將怎么樣道別呢,現在走吧,否則瑟蘭督伊不會放開你!”
是什么讓瑟蘭督錯覺得到了母親的應允,是母親從未拒絕過的愛嗎?然而瑞麗菲娜當時并沒有回答也就沒有諾言。
我的眼淚,如果NANA都不在乎的,還有誰會在乎呢?
NANA……
“好點了嗎,頭還疼嗎?”歐羅費爾端來水果,還有一只番薯,“餓了吧!”父親咬了一小口,撕裂番薯皮放跑了熱氣,“熱乎乎的,很好吃,你嘗嘗,要不先來只水果?”父親摸摸孩子的額,“還冷嗎,自己抱著暖和暖和!”
“亞莉克希婭夫人也走了?”
“你怎么知道?”
“食物的味道不一樣了。”
“沒什么變化呀!”歐羅費爾吃掉最后的那一小塊兒,拽走了床上濕了半截的抱枕,塞給他兒子一只羽毛填充的,這才說,“是你太敏感了!”
ADA出去辦事,你自己在家玩會兒!歐羅費爾差點兒說出這句來,父親坐于孩子身邊輕扶了他的面頰,還有一點兒涼。
“ADA要出去,你若累了就睡會兒,不能改變的事就不要多想。”
“ADA沒有幫我!”
“你NANA需要回到維林諾,你以后會明白的。乖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