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力慈愍,我亦不會放棄您賜予矮人的光輝!”
卡適部落倒戈,但他們沒有救助矮人王而是妄圖獨吞寶藏。卡適族長在之前的圍獵中保存了實力,現在在人類各部之中他家的兵力最盛。
“你這個叛徒!”
德蘭家的芭芭拉長矛如驚鴻,連久經決斗的卡適族長也要小心了。
卡適家的傭兵接到密令按斬殺敵首的數量分配黃金,因此格外賣力。
矮人王已被貝倫手刃。
卡爾?卡適意欲放冷箭偷襲瑟蘭督伊,他張滿弓卻被貝倫連弓帶手一齊削斷。
三聲戰鼓,多米德山的掩體中另一隊人類女將喊殺而來,她們放過了部分的矮人,任他們跑上山坡流落樹叢。當那群死里逃生的矮人拼命爬過長坡,被殺聲驚擾被血腥激怒的樹人像清除垃圾一樣將他們掃進林頓山脈的幽暗森林。再沒有日光也沒有星光可以指引他們找到回家的方向。
“卡適”女首領的呼喚好似長嘆。
“媽媽”卡爾驚悚地跪倒。
卡適族長知大事已去。
卡什上前一步,從母親背后走出,看著父親與哥哥,“爸爸,這是您保全家族的方式,哥哥,這就是你承蒙蔭蔽的丑聞?”
“奧蘭卡,你永遠是我的妻子,齊娜依達她沒有福分。”
“你盼我早死,竟至忍受不了寂寞親自動手。你堅持將家業傳給卡爾,因為他是你和齊娜依達的私生子。你竟然還殘忍迫害卡什兄弟,不顧念親子之情,將他們逼出家門,扣上叛逆的罪名。你偏袒的徹底,今天,我的決斷也要做得徹底。”
“不不,不,卡爾他是你的孩子,是我和齊娜依達的孩子死去了,活下來的是你和我的孩子。”
“當年我問過你,是否有相愛的人,可以不要娶我,但你娶了黃金卻還要蠻女的溫存。”
奧蘭卡的劍切割著卡適族長的心。在剛剛的決戰中他失去了上肢,他的下肢扭動著撤離了一分,所以奧蘭卡的劍又遞進兩分。
“別動,如果你想把話講完。”
“媽媽,我很想您呀!”
“別裝了!”奧蘭卡覺得惡心,“你是不知道我不是你的生身母親,但是,你是真心聽命于老族長的計劃殺掉母親干掉弟弟想獨掌大權。一個想殺掉親生母親的孩子比一個繼子的居心叵測更讓我感到惡寒。做為母親,我會給親手帶過的孩子一個痛快。”
“卡適,你不可以活!”
“等、等等”
“我什么也不想再聽!”噗
“奧蘭卡夫人,容我問他幾句話。”貝倫面向卡爾。
“我將活著的他送與領主,只要求收回尸身。”
貝倫謝禮。
“媽媽,卡什,弟弟”
“卡爾,誰指使你刺殺瑟蘭督伊的?”
“如果我告訴你,你能保證留待我老去以后再交還尸體嗎?”
貝倫一笑,人類也都笑了。
“這真是個好提議。”
“我說,嗯,我說,”卡爾迫不及待達成交易,“是一個灰發精靈,好像叫米勒。”
“你可知,誣陷多瑞亞斯的精靈會有什么后果?”
“我沒有說謊。而且,米勒說了,精靈王已死,不會有人追究了。”
“你早在‘收獲日’以前就知道矮人攻打多瑞亞斯了?”
“是的,噢,不不,我不知道!”
“米勒為什么說不會有人追究?”貝倫問他,“刺殺瑟蘭督伊以后你將從此無處藏身,你沒覺得米勒在害你嗎?”
迪奧第一次升起怎么懲罰一個人致死的念頭。
“米勒說過,如果瑟蘭督伊死了,歐羅費爾只會傷心離去,他不會護衛到底的。”
看來這位米勒與卡爾的交情不淺,他說過這么多話,當然不會是一次說完的。貝倫接著再問:“歐羅費爾領主是庭葛王的心腹故交,米勒為什么如此斷言?”
“米勒好像說,庭葛曾派人監督瑟蘭督伊為公主辦事卻在他遇險時不加以援救,你覺得像歐羅費爾這樣的父親能夠容忍和忘記嗎?領主大人已心生嫌隙,庭葛一死,他是不會堅守多瑞亞斯或為他報仇的。”
“米勒在哪兒?”
“他在諾格羅德坐客。”
“卡什,我把他送與你了。”
“貝倫,你答應過我的?”
“我答應了你什么,而你又以為卡什會像你一樣齷齪又心狠?”
貝倫解下矮人王尸身上的諾格萊迷爾項鏈,看著他親手挖來的精靈寶鉆,心酸地想,茜瑪麗爾寶石閃爍的也是誘惑之光嗎?
“這光芒與雅凡娜封圣之時一樣,邪惡的思想不能碰觸它,所以魔茍斯才會將之鑲嵌到鐵王冠上。”瑟蘭督伊解釋說,“但是不管什么樣的圣光看在貪婪的人眼中都是一樣的。”
貝倫在阿斯卡的河水中洗凈了項鏈,他輕聲對奧蘭卡夫人說:“矮人的黃金珠寶贈與各部落首領了。”
芭芭拉?德蘭和奧蘭卡同時表示與精靈各分一半即可,被貝倫謝絕。
“卡適的傭兵,如果你們遵從我,我將報以同樣的諾言。”奧蘭卡夫人說道。
當人類抬起黃金之時,那沉重的物件順勢滑入了阿斯卡河底,被人們撿起的黃金寶石也一一因了矮人王的詛咒掉入河中,鋪成金色的河床。至此人類改稱這條河為拉斯羅瑞爾。
矮人的血債已償,卡適伏誅,嘉蘭島的隱患已拔除,貝倫看著手中光輝燦爛的項鏈,但這些怎么敵得過露西恩的喪父之痛呢?
人類扶著車馬無功而返,驚懼的鳥雀從山麓飛來河岸,滿地殷紅不會給予善良的鳥兒任何安慰,禿鷲、鬣狗和白蟻也不會讓戰士的遺體默默安息,狼藉的戰場只等它們打掃,人類戰士的肉體留給這類猛獸搶食與慢慢消化。生還者要帶著出征時就已知的沉痛悲哀打馬歸營,只是臨行那一刻尚不知吟唱招魂挽歌的是你還是我!
薩恩渡口一役已成事實。精靈不會忘記多瑞亞斯的亡國之痛,矮人也不會諒解薩恩之戰的滅族仇殺。
在這個注定得不到安寧的秋日午后滿是濃烈的血氣和散不盡的哀傷。
“雖然人類答應保守秘密,但我們還是應該謹慎從事早日歸程。”杰爾曼清點完人數掩埋了精靈后向貝倫報告。
家里還殘留著那些危險份子,我的露西恩你要堅強!
以后對明霓國斯不再有眷戀,嘉蘭島是露西恩唯一的家了。迪奧與父親的想法正相反,他想要親眼看一看不朽的千石窟宮殿統治了貝爾蘭三千年之久的精靈王偉大的設計與智慧的結晶。
“瑟蘭督伊?”
貝倫不會以為這個時侯他的朋友沒有站到領隊的位置而是走到他身邊是為了勝利之后閑來無事的清談。金發精靈也沒有牽來他的馬,除去與嘉蘭島同色的陽光披在耀目的金發上,使他與當初的虛影重疊,讓貝倫在一瞬間記住不忘,瑟蘭督伊沒有留下貝倫的一件信物,也沒有留給貝倫任何可以懷舊的東西。
“我們該告別了。”
“為什么?”
“ADA在召喚我。”
白色的鳥兒從長橋方向飛來登上灌木枝頭。
“你必須跟我回到嘉蘭島,然后由我來決定出發的日期。”
“不可能。”
浮云來去,天色陰晴不定,瑟蘭督伊面上如同那年在鮑黑尼亞莊園北境暫別時賭氣趕走他的那份隨意讓貝倫負氣地想難道精靈從未將自己放在心上?貝倫于是細細思量,精靈與人類注定分開的結局怪不得他的朋友,過多的感情投入阻止不了離別的悲傷,而懷念就像水銀也像毒藥,不會天真地拒腐防變永葆此生等待共升天堂。在阿爾達的世界里,人類和精靈的靈魂是不同的宿命。
“這里已經接近多瑞亞斯,我不可能再折返。”
聽了精靈的補充解釋貝倫的肝火更旺,你這是早有預謀的嗎,你根本沒打算跟我回去,難道一開始就說實話我還會無理地阻撓你回家?
“你就這么著急嗎,為什么不能等一等?”
“以后你會明白。”
“我不需要明白,我只要現在的結果如我的意。”
瑟蘭督伊咬了一下唇,貝倫覺得精靈還是當年的那個孩子,他猜到可能有些話會很無賴,精靈會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難于啟齒。
“我要你兌現當初的承諾!”
貝倫見到精靈眸中似有錯失的痛而心有不忍,他沒有遺忘那是瑪吉,36年了,以馬的壽命而言它應該已經不在了或者剛剛逝去。貝倫眼中的堅冰一點點地溶蝕,最后他牽來一匹快馬吩咐一半兒的精靈護送瑟蘭督伊歸途平安,而杰爾曼、柯林斯、亞希伯恩、卓爾、格瑞斯則跟隨貝倫返回嘉蘭島。
“我也要回家。”
“姐姐”卓爾喊道。
“你先回嘉蘭島,我現在回家報平安。”
貝倫遞給瑟蘭督伊一只滿滿的箭筒,像探親結束例行告別那樣說道:“路上小心。”只是這句話不能安慰他自己,貝倫心想,原來你還記得我的諾言!貝倫的腳像沉進了地里或者是他的心太重所以才動不了身,他望著多瑞亞斯的那個方向,猜測瑟蘭督伊一定不會回頭。
我能對一個舍命愛我的美麗女子無感嗎,瑟蘭督伊!男人不是做夢都想著每天醒來就能看見年輕漂亮的女孩兒,更何況這位女子是因為愛我才守護在身邊,我怎能辜負她的深情。而拋卻肉體形態之后剩下的愛是什么呢,你能回答我么,瑟蘭督伊,那種只存在于詩歌傳頌中的愛情,如果不是貝倫與露西恩之歌,那么,留在時光片段里的會是什么?
貝倫回到嘉蘭島,他搜查過瑟蘭督伊的房間,不見了那罐兒許愿砂,他知道瑟蘭督伊不會再回來。而精靈落下了琥珀花,那朵兒迎向陽光將看到陰刻的名字精靈的名字好像花瓣的脈落,還有那把臘質濃稠的琥珀小梳子。
當迪奧決心重振多瑞亞斯的國威,帶領子女去往明霓國斯,貝倫托卓爾將白琥珀花與梳子帶給瑟蘭督伊。迪奧走得猶豫,但幾十年對精靈來說算不得什么,對半精靈來說也不必放在心上,重逢的時間很快就會來臨,他也不想像他的母親,以為生命可以無限期地等待,卻不想身為精靈和邁雅的父母先行離去。在這世間,精靈的靈魂終將團聚,只是除了露西恩。
經歷薩恩渡口一役的年輕精靈貴族跟從貝倫領主回到嘉蘭島半年多找不出辭行的借口,當迪奧提出繼承庭葛的王位回歸多瑞亞斯之際他們即刻擁戴護衛他通過半獸人小隊蹂躪之下的貝爾蘭森林。
等莫奈爾理解了自己的心已經太遲了,等她無時無刻不在掛念巴丁因此放棄了嘉蘭島的安逸生活,迪奧的隊伍已經走出太遠太遠。綠精靈想要阻止她的冒險,把她反鎖在房間,可是莫奈爾突然升起一陣混沌的勇氣竊取了一條船去追趕命定的精靈。
如今的辛達精靈也像自由同盟崩潰后歐西瑞安的綠精靈一樣在半獸人的鐵爪下惶惶度日,曾經富裕繁華的莊園封閉起來,黑夜之下狼人恐怖的嗅覺、狂熱的殺戮、邪惡的折磨,讓星辰都不忍直視不停地閉眼。
“看,一個人類女孩。”
“不,一個女精靈。”
“管她是什么,殺死她,取肉。”
“迪奧那小子跑了,問問她知道不知道去向。”先前那個更加嘶啞的嗓音說道,他轉過丑陋的頭,一包膿血蹭在隱蔽處的樹枝上。
“問過了,就吃了她。”另一個緩慢蠕動被膿皰擠壓的唇,發出平板的聲調,斜斜看著它的頭領,灰白的牙釉暗紅的齒齦好像咬掉了對方臉上的血皰,它極度饑渴,搖晃著頭粗啞地發音,“啊”
“抓住她……”半獸人在喉嚨深處告訴自己。
莫奈爾內心充滿了恐懼,像被黑夜追殺,瘋了一般地逃竄,慌不擇路。在早春化凍過幾次的冰泥上滑了一跤,她摔倒時壓斷枯枝的碎裂聲嚇到把自己滾了一遭。未系緊的弓從背上掉落,她換了個視角辨認出藏身樹后的大塊頭野獸。
箭在弦上,心不再抖。
巴丁跑向這里,優秀射手的頂尖兒視力讓他看到夜幕下苦斗的莫奈爾和隱藏實力的矮人與半獸人,這些來撿便宜的獵殺者剛好排成直線,在巴丁的箭道上串成一串兒。巴丁搭箭,他在矮人身后很遠,不過這是個偷襲的好位置。
獵捕莫奈爾的半獸人中箭倒地,埋伏最近的半獸人怪叫著回身亂放箭,它的同伴腦袋上有一處膿皰瘡被放了黃水。巴丁的箭壓得極低,貼著蹲踞的半獸人頭皮射入打斗中的半獸人大腿。矮人的計策被攪亂,他們被迫提前迎敵。然而巴丁實在是離得太遠,來不及迎接莫奈爾。莫奈爾沒有當矮人是獵人,她還在幫助矮人。她不清楚在渡口發生的戰事,精靈與人類都遵守協約對此諱莫如深。巴丁還在無聲奔跑,矮人已解決掉礙手礙腳的半獸人活捉了女精靈。
“說,迪奧在哪里?”矮人繳了她的弓,向下揪著她的頭發強迫她彎著身子仰視自己。
“我不知道。”
另一個矮人拿刀子割了女精靈的頸,他割得淺,只是放了一點兒血。
“迪奧走得是哪條路?”
“我真的不知道。”
巴丁從風兒探聽到的消息判斷,難道還有矮人軍隊埋伏在這邊?必須盡快通知迪奧做好防范。他看到他的莫奈爾在哭,矮人用鈍刀子割著她的脖子,那一定很痛。莫奈爾哭泣著不敢動,矮人很滿意她流淚的模樣,相信她很快就會抗不住酷刑的折磨。
“迪奧去多瑞亞斯干什么?”
“我沒有見過任何人。”
“你來做什么?”
“我迷路了。”莫奈爾說了實話,她的孱弱與怯懦不是裝出來的。但矮人不知道女精靈煨彎身體時手已碰到靴筒,矮人只顧辨識女精靈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卻未察覺現在令她害怕的是內心爭斗著要不要殺人。
我的莫奈爾在哭,她的脖子被矮人攥在手里。巴丁的手有些抖,扶不穩弓,他聽到莫奈爾在啜泣。女精靈抽出小刀,刀尖向下,由雙拳護著,一想到要殺人她就雙臂顫抖,而矮人只當她嚇得要命。她抱拳抵住心口,機械地回答矮人的問話,不回答脖子上就多挨一刀。她不確定哪句話會泄漏軍情,雖然她全回答為不知道,但不知道也會在提問的誘導下出賣些許信息,而這樣問答的結局只能以她的死亡告終。
莫奈爾仍在哭,她的刀尖向外克制住本能的抗拒遞出利刃,希望血脈被挑斷之前刺中矮人的心窩。巴丁的箭穿喉而過,在莫奈爾為報己仇赴死的一剎那結果了威脅她生命的那個矮人。莫奈爾仍死死握住刀撲在矮人身上。插在矮人心口的刀子沒了柄,矮人的手指勒住了她的脖子她也不肯放手。巴丁上前一刀削去矮人的頭,將莫奈爾摟在懷中,她的手死死扣住帶血的刀刃,咽下殘忍的淚,像吞下一碗羊油流到胃里燃燒。
“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放下刀,不要害怕,相信我會保護你的。”巴丁抱住她。
淚痕猶在,女精靈微微睜眼。刀子掉了,她抱緊巴丁。等巴丁胸前那一層獵裝被她的鼻息熏暖了,她小聲問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小傻瓜,想明白個事兒這么慢,確認自己的心花了這么長時間!”巴丁按住她的頭,吻在頂心,“我知道你會追來,你該想明白了。”
“謝謝你救了我。”
“我要謝謝你勇敢地正視了自己的心,沒有向生活屈服。”
莫奈爾抬起了頭慢慢噘起嘴。
巴丁笑了,他的解釋聽起來更像故意氣她,“我沒有調侃的意思噢!”
“我們要快速離開這里,帶上你的弓,”巴丁將輕巧的木弓插進女精靈的皮帶扣里,“矮人可能有陰謀!”
矮人的陰謀也是那么的直白,年輕的費拆王子下令攻擊返回多瑞亞斯的迪奧。攝政王里尤里極力的勸阻終于挑起了兩派內戰。費拆的火爆脾氣一挑即燃,繼承自先祖剛愎自用的秉性暴露無遺。
“精靈殺死了我們族人的父親、丈夫、兒子,我們最優秀的子孫,這是要滅掉諾格羅德矮人的種族。”皮諾特的書記官攤開兩手,顫抖地舉過肩,痛苦地呼喚,“國王陛下,我們的同胞剛剛流過血,我們不能放下這個仇恨咳咳咳”
他太老了,聲嘶力竭地請愿讓他的精神難以為繼,侍從上前攥住他寬大的袍袖攙扶著這具悲憤的軀體,但他激動的呼號讓宮殿之上未上戰場的矮人貴族心有愧疚血頂腦門。在國王被殺同胞受戮之時退居安然的石窟宮殿是戰士的恥辱。矮人不怕死,矮人最受不得侮辱。
費拆的眼瞼繃緊,鐵灰色的眼珠兒上有血光滾過,他拔出配劍遙指天穹,“讓敵人領受矮人復仇的決心,懼怕矮人的威力!”
“停下。”
里尤里深知現在不是復仇的時機,看圍攏上來加入軍隊的年輕稚嫩的士兵,他們的個頭兒將到長劍的高度,他們都是需要大力栽培的預備戰士,再過上十幾年,他們將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但他們現在擁有的是青春和潛力,不是戰術和戰斗力。
“你們不能這樣上戰場,連最基本的防護都沒有,長矛和刀劍都不稱手。冷靜下來,我們要復仇,而不是送我們的孩子赴死。”整個諾格羅德,連一個像樣的統率都找不出來,終生在桌案前供職的書記官制定的戰略,見習國王指揮的一場戰斗,勝算能有多少?
“打開武器庫,由戰士自行挑選合用的兵器,推起戰車,我們就出發!”
費拆你知道拉車的是什么羊嗎,布陣的口令攻守的號角又是什么,戰車上的重型長弓怎么施放?
“不能是現在,一支沒有經過訓練的童軍會誤傷已方。”
已經痛失兩個孩子的老人站在鐵甲衛士的圍攔之外喊道,還有其他老人在呼喚自己迷失于熱血中的兒子。
這本是立春之日,是祥和的焰火騰空向矮人之神祈求健康快樂的日子。這些聽著睡前故事長大的士兵行將邁上的血腥戰場卻不一定會有故事中的英雄。11位矮人因何被殺還是未解之謎,但矮人對精靈的掠奪和精靈對矮人的屠殺已成血淋淋的事實。最初的因由已無心徹查,仇恨的種子世世代代在心中生根發芽,邪惡的血花兒朵朵綻開,正應了黑魁首毀滅美好事物的心機。
為復仇,費拆頑強到固執,他的好學不再帶給子民溫飽,精靈與矮人的邊境磨擦耗損了各自的生命與年華。所有的作為不再有榮耀,所有的創造只為完成殺戮機器,所有的日夜只有仇恨一種色彩。詩歌創作都已停止,宮殿積灰無人去擦,所有的矮人全部排列在校場上,長柄戰斧延伸了他們的破壞力,昔日構建恢宏宮殿的魔法如今使來只有崩塌。
如果不是有里尤里,果蔬自生自滅,風調雨順之年也只有落花。費拆專攻軍務疏懶財政,諾格羅德遭薩恩之戰重創以來物質匱乏,終于讓兩派開始正視現實的問題塑造了矮人將士銳利目光善戰頭腦的統率是否有辦法還給他們健碩的身軀。現在那些上山勞作土里刨食的精干背影是費拆王心頭的一道傷,他曾向貝磊勾斯特求取戰備援助,但那里的矮人王回答:“為戰爭,不可取。”
矮人一年的操練,驚動了山林的鳥獸,使得諾格羅德地區成了附近行商最為安全的通道。矮人因為不事種植,也因為周邊人類厭煩了他們與精靈曠日持久的爭戰不肯供應糧食,所以矮人以糧租代替了通行費用,也給予他們的人類鄰居套利的實惠。諾格羅德地區麥子價格飛漲,人類一半獲利一半虧損,又呈現出寶石市場震蕩的那些年物價混亂的景象。
人類提出對抗聯盟,與諾多族的好戰派合作,攻陷迪奧的明霓國斯,結束灰精靈對貝爾蘭的統治。里尤里婉拒了他們的要求,在悲劇的導火索、精靈和矮人仇殺的原由沒有澄清之前,他認為不宜引發更多血案。
貝磊勾斯特的矮人顧念同族情誼出借了種子,擺明了不是為諾格羅德的戰備提供資源。現在這些種子堆在宮殿的議事廳里,里尤里終于勸說兩派和解,忍一年之饑讓種子生出種子,讓矮人一年之后恢復手劈半獸人的臂力。
又是一年的立春,土埂之上煙火連綿,焦煙之下覆蓋著新的希望,不論仇恨有沒有被時間遺忘,生存下來的人首選填飽轆轆饑腸。
里尤里拿起那件因精靈與矮人交惡再沒有機會給付的勾沃恩的軟甲,心中想道,從此欠著不還了,他倒希望那個精靈前來收帳。里尤里看著焰火升起的那個方向,那之后貝爾蘭的廣袤森林中,明霓國斯隱藏了永不消解的血仇謎案。在這件事上,里尤里永遠最先站在矮人一方。矮人放焰火的歡樂在繼續,可是誰還記得多年之前多瑞亞斯的冬季盛況,精靈的焰火早已消失于森林上空,那一處是沒有了庭葛王的明霓國斯。
多年以后里尤里逝去了,他曾經眺望的那個方向,他的族人見到了煙火滿天,濃煙籠罩之下是從此沒有了多瑞亞斯的貝爾蘭。
灰精靈永遠不會忘記一幕幕的悲劇,新的希望凝聚之后很快就破滅了,接踵而來的是陷落與絕望。而在那些跨越了迷霧山脈的灰精靈心中,明霓國斯是他們最為珍貴的一段記憶,是一種刻骨銘心的驕傲,也是一處不容觸碰的傷痛。
彼時,慘案初發,較真的精靈偵察現場,反復推敲,向隱秘的通道尋求證言。
也許庭葛王沒有好脾氣,但前提一定是矮人背棄榮譽起了貪心與歹意。也許矮人不懂得掩飾,但精靈王天生就能看破人的心思。也許庭葛王忘記了他孤身陷于矮人包圍之中,但一定是矮人先忘記了他們正身處精靈的堅固石洞。
“這里,是矮人的長柄戰斧鑿出的裂。”索西將軍跨過地上的宮燈碎片,又指向爐臺低處森白的劃痕,眼睛緊盯被衛兵壓在地上的矮人俘虜,“這一處是精靈之劍阿蘭路斯的劃痕。”
在場的眾位領主看向跪著的俘虜,那矮人將臉埋進雙膝之間,羈押他的衛兵提起他的腦袋讓那張蒼白而慚愧的臉孔面向各位大人。矮人衣衫焦黑,形容憔悴,肢體仿佛死去了一樣任憑拉扯。逃亡不過半日,是什么迅速消耗了他的身心?
慘案在“收獲日”之前發生,一年一度的盛大聚會也因此中斷,各位領主大人聞此噩耗尚覺緩不過神兒來。矮人巨匠蹊蹺地出現在橡樹裝飾的入口,鑲嵌完好的諾格萊迷爾在他們的衣袋中閃光,他們還滿口指責精靈王沒有信義。王的侍官發現了工作間的尸體,灰精靈的至王高已經殞落。
歐羅費爾聽著索西的分析,將軍說道:“只有偷襲才能得手,否則矮人毫無反擊能力。”
矮人的內心一片空白。
歐羅費爾問道:“奧力的子民,誕生于中土的黑暗時刻,品行高尚,心志堅韌,縱使黑暗邪魔加身亦不能改變其忠信的本質,是什么讓矮人不再與榮譽續約了?”
矮人極力摒棄的感情強烈地反彈,他的呼吸沉重,死咬住齒齦,等他吞下那口氣,他說:“精靈王不付報酬。”精靈王確實命令他們兩手空空地離開多瑞亞斯。
在場的少部分精靈貴族感知了矮人一閃而過的心神,歐羅費爾領主繼續問道:“矮人戴利,在王說這話之前,你們想過和做過什么?”
想要這項鏈!
那矮人不說話,繃得過久的面部肌肉突突突地跳。他的視線下壓,地上是打碎的模具,邊兒上扔著一把火鉗,鉗的一頭兒微黑。血光從這一點放大,腦中盡是瘋狂。一定是所有人都瘋了,他聽到精靈王對他們的辱罵。雖然這暗合矮人的心思,但是矮人聽不得無理之言。火鉗錘進精靈王的膝蓋,阿蘭路斯切進扎吉右肋。扎吉死去的那一刻戴利深覺無須愧疚了,但這會兒重溫舊事仍遭良心責難。戴利閉起眼,想,庭葛王刺死了哈力,削掉了他的腦袋,庭葛王宰殺了扎吉,切斷他的右臂,從他的右肋砍進去。扎吉死了。
地面上一潑黑紅的血漬,從最遠的那一點延伸至墻角,精靈曾經在那兒撿到一顆毛發濃密的人頭。死者的嘴微張,表情是如此難以置信。
什桃芮莊園領主與歐羅費爾對視一眼,領口裝飾著藍寶石色矢車菊紋樣的精靈大人不疾不徐地問:“10位矮人從哪里走到生有橡樹的入口的?”
戴利不言語不開眼。
精靈衛兵急了,回憶像在心上泣血燃燒,自責像滾燙的灰將心抓牢。當矮人出現在明霓國斯橡樹之門,不知情的衛兵竟然還將10個罪犯奉為上賓。守護不力的負罪感像石磙披覆落花結實的火麻碾過心臟,禁錮心跳的焦灰碳殼不堪重壓,碎裂之處又一次模糊了血肉。
“從工作間出發,粗制的石洞只有一條出路,一圈一圈的石紋讓人誤以為跑出很遠。通道內熟悉的寒氣告之距離客房不遠了。守衛聽到沉重雜亂的腳步聲而喝問,心中有愧的人轉而進入中央通氣孔逃走。”
衛兵將戴利的頭按在通氣孔的地上,讓陰森森的風從矮人鼻端吹過。
“說話說”
“通氣孔很暗,寬度剛好容納一個矮人。”歐羅費爾大人代替矮人陳述,“直立向上的一段并不高,人騎著人就夠得到。壓抑使人窒息,呼吸的都是絕望。盡力爬出光滑的石洞,牙齒都在打顫,這一層的冷氣更重。純黑的視覺,瞪眼的疼痛,讓住慣幽深地底的矮人也害怕起來。通道似乎是下行的,手被壁上石刀割出血口,但選擇了一個方向就不能后悔,好在沒有矮人掉下突然張開的石洞。正茫然間,目力盡頭的淡淡白光是奧力伸出的搭救之手,矮人因欣喜而跌倒。”
衛兵翻開戴利掌心,一條條結痂的紫黑色血痕橫貫指根。
“精靈習慣用有毒的汁液沖洗換氣通道,殺滅蚊蟲。通氣孔里的螺旋石紋浸透了這種液體。”
衛兵拖著矮人行走,戴利跛了一足,跪到墻邊,酸麻的手腕一著力就巨痛連連,他想撐起身體,鷹爪般的僵硬指頭卻不敢觸地。
矮人眼前是紅漆的門柱,鼻尖兒下是厚實的金絲絨地毯。
撞開朱紅色的木門,只有一條通道,娑蘿花如云似雪,原來是精靈的織綿掛毯垂落地面。行至盡頭,貿然闖進半開的門,折落雪玉瓊花,矮人不察,何時圖畫生出春日芳華。
“宣軟的地毯掩蓋了竊賊的腳步聲,但矮人仍覺心虛。光潔的桌案后面竟無精靈,整棵橡樹雕成的角門是如此熟悉。”
矮人戴利捂住了臉。
“在年輕的時光里,戴利還是個孩子,到如今,當年那些敬愛的尊長都已逝去,難為戴利還記得這扇門之后精心建造的黃金儲藏室。”
矮人吼叫:“我們沒有拿走一塊金子!”
“矮人太過詫異竟將地毯蹭出痕跡,穿越那扇生死之門……戴利,你的老師,早已存有這種心思!”
“沒有”
衛兵推開厚重的橡木角門,撞上金燦燦的陽光,令他在這幽深的地底深感不適。
“金子大部分都在,但少了哪一塊,誰又知道呢?”衛兵轉身說道,“側墻被砸開,里面有暗道。”
“戴利,你參與了宮殿的建造……王高估了矮人的誠信……”
叮當……叮叮當當……
“被砸開的石壁很薄,儲藏室四壁厚度不均。”衛兵匯報。
娑蘿花濃烈的香像嚴刑逼供的毒氣,矮人腦中悶脹的疼痛讓他忘記了求生時的恍惚與驚懼。
“那些暗道是巖石天然斷裂所致”戴利感受到屈辱又無從解釋,他借了記憶中暗道的便利逃出精靈宮殿的腹地。
“薄壁的石墻是矮人蓄意為之。”
“我向矮人之神發誓,我的老師只是封堵了那些裂隙,為了充分利用空間。矮人在巖層斷裂之處修建石室也能保證居室的穩定。”
“充分利用空間……”歐羅費爾重復這句話,語生恨意,“在地宮之外塞了大蟲的卵……矮人知道這些暗道的去處,所以你們不擔心,說吧,你們從哪里穿出的墻壁?”
再多的辯解不過是掩飾,矮人確實殺了精靈王然后在宮殿中逃竄,至于矮人先祖有沒有留此活路以備不時之需在事實面前沒有說服力,精靈更愿意相信那是矮人籌備千年的陰謀。
“從另一間藏寶室的地面。”
“有地面空閑的,只有那年奇爾丹來訪搬空了修補過的那間王的書房后面的小金庫。”王宮總管看了看歐羅費爾領主希望他能明白。矮人在地宮之外跨越了“夏季長廊”,從那里出來就是“春之地”的休息區。難怪矮人身上會有火燒的痕跡。在千窟宮的裂隙里,還有未除盡的龍,并且,已經長大。
“發育不良的幼雛仍然有著不輸成年的嗅覺……”王宮總管盯住戴利,如果仇恨可以有溫度,烈焰已將矮人焚身。
戴利忽覺矮人與精靈世代建立的信任消失了,起初雙方還會有痛惜,慢慢將會失去理智。沐浴在諾格萊迷爾圣光中不該發生的血案,誰還猜得到緣由?逃走的洛赫與費迪南是矮人之中的能言善辯者,他們會怎么向國王報告?國王還不了解生出這種貪心就像置身火海仍要探手摸金的知恥與無奈,猶如身不由己拋卻信義跳下萬丈深淵的自責與后悔。
“龍是一種古老的生物,早在米爾寇與眾維拉一起塑造中洲地貌之時就已存在,矮人沒有本事將之馴服,所以那些龍蛋不會是他們放進來的,但他們建造之時一定是看見了,卻心有別念地放任不管。”歐羅費爾大人解說。
戴利斜躺在地,臉上像冰冷的刀在刮。他不愿他的窘迫被圍觀,雙手再次捂住了臉。原來那烈焰不是精靈的恨,而是自己的羞愧。因為仇恨本是涼透的意念化形出鞘,只應有寒。
“被茜瑪麗爾寶石的光輝沾染過的精靈與埃努都沒有逃過貪欲的追捕,矮人也不例外。這是什么圣物?”戴利苦笑著沒了聲息。
“他死了。有兩個矮人逃走了。”馬伯龍將軍走進來看著矮人放松的身體,接著宣布明霓國斯的防守,他心情沉重地說道,“王后的魔法環帶消退了,我們暴露在半獸人面前。石蘭莊園領主已返回駐地遷移臣民,另通知了未趕到的領主要小心防范。相信所有的精靈子民都感知了這場突變。”
“沒有哪里比明霓國斯更安全,所有的族人應當齊聚王的宮殿,以防敵人來犯。”歐羅費爾大人問詢了各位領主的意見。
“相信露西恩公主就快知道這噩耗,她會回來我們中間,明霓國斯不會有變。”馬伯龍遵從王后之命守護故土并且等待它新的主人。
多瑞亞斯風聲幽咽,失去了王和王后的灰精靈在沉痛中搬遷。馬伯龍將軍的心沒有亂,臉上也未見淚痕,他相信王后的交待是一種預言,多瑞亞斯將在更迭中續延!精靈可以哭泣可以傷心,但戰士需在危難之時履行守護的誓言。
歐羅費爾領主指揮鮑黑尼亞莊園的衛隊分批護送精靈北遷。灰精靈還沒有從王后離去的悲傷中緩過勁兒來,諾格羅德的矮人王帶著屠刀兇神惡煞般問罪而來。東邊的石蘭莊園遭到重創,石蘭雙子的父親戰死沙場。著鐵靴金甲的矮人殺紅了眼,矮人王定罪的事情容不得精靈爭辯。
鮑黑尼亞莊園護衛趕來援救,兩族鏖戰,放飛的白鴿血濺晴空。精靈漸漸西退,馬伯龍將軍帶兵迎戰也守不住王城。什桃芮莊園的兵力從東南截擊,摧毀了一部分矮人的戰車。索西將軍與矮人的先鋒官同歸于盡,什桃芮莊園領主險些喪命。貝爾蘭北方大地上埋伏的半獸人聞訊而動,掠地屠城,妄想分一杯羹。
矮人來去兩次遭遇精靈奮勇阻擊,矮人族收縮隊型,掩護王與戰利品撤離。半獸人先鋒狂嘯著攪亂戰場,追殺落單的矮人與精靈。
石蘭莊園的領主夫人帶兵沖出重圍,告之歐羅費爾領主,馬伯龍將軍遇難,精靈的珍寶諾格萊迷爾可能落入矮人王手中。精靈分兵兩路,一路由歐羅費爾領隊追擊逃跑的矮人,一路由夫人聯合受傷的什桃芮莊園領主護衛殘兵與婦孺退守明霓國斯。可憐夫人來不及搶回丈夫的遺體就得含恨離開家園,只能以半獸人之血在心中默默祭奠。
歐羅費爾領主一路解救了被困的族人。狩獵過后,半獸人帶走了精靈和矮人的身體,心滿意足地回去老巢享用盛宴。一邊矮人逃得飛快,另一邊擊退半獸人也耗費了歐羅費爾不少的時間,矮人已經逃出瑞吉安森林。在毫無遮掩之地突襲,精靈沒有多少勝算。
金盔銀矛已損,血色刀光已滅,湛藍天幕不帶一絲波動地映襯著綠樹之下清晰的血,被車馬蹂躪的殘肢已然分不清哪和哪兒曾經是連成一體的。
歐羅費爾才想起自己那只雪,它有多久未歸了,是什么拖慢了信鳥的速度?瑟蘭督伊本應在“收獲日”之前回家,如果孩子在路上,遇上剛剛離開的劫匪……領主大人帶馬步入森林出口,整片林子一聲蟲鳴都沒有,本應在樹梢急響的風哨此刻也靜得可怕。精靈又救起幾個被敵人沖散流落荒野的族人,他們帶來的消息證實矮人已經逃離多瑞亞斯了。所以瑟蘭督伊從嘉蘭島歸來意外見到父親在林地邊緣接他。如果不是綠精靈護衛和灰精靈族人在場,父子倆都相信父親的寶貝一定會躍入思念已久的安穩懷抱。
老父會說一聲,都多大了,還撒嬌!
兒子會回一句,那ADA總抱我,我怎么不可以抱ADA呢!
有嗎,我一碰,你不就別扭地跑開?
紫荊花園什么都沒變,只是族人一半行色匆匆一半整裝待發。
“ADA,他們去哪兒?”
“明霓國斯。”
瑟蘭督伊見到母親,她正在幫亞莉克希婭夫人打包所有的糧食。
“NANA!”
看到兒子行禮,瑞麗菲娜夫人想起的都是孩子小時候甜甜的微笑,很想再捏一捏兒子小臉,她終于忍住了,吩咐孩子過來幫忙。
“嘉蘭島好玩嗎?”亞莉克希婭夫人將褶皺整理平順,勒緊系帶,隨便哪一種布結她都打得好看。
“和描述中差不多。”
“孩子你不能多說一些嗎,比如說,誰的描述呢?”亞莉克希婭夫人間或含笑和他說話。
瑟蘭督伊學著母親的樣子將不同的谷物種子撒進事先折好的格子里,亞莉克希婭夫人再接過去包好。屋子里大大小小的包裹堆得快要平身高了,仆人再一車一車運出去。窗外是高壯的仆從搬運父親倉庫里的寶物,推車上的箱子有手臂那么長那么高,兩個精靈抬著才裝上大車。
也許是金子,瑟蘭督伊想道。一陣兒烤面包的咸香味將他的視線拉回屋里,女傭將一半的面包壓扁,一層層碼在窗口的通風處。墻壁原有的絲絨裝飾都撤了,雪白的石墻石臺上沒有什么怕油的東西。女傭工作的木桌漆已剝落,下面放了幾筐菜籽。
“餓了嗎?”
瑟蘭督伊這才發現屋子里的都是女精靈,男精靈都在運送貨物,車轍深得將草根都翻卷出來,父親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好了,今天就到這里。”瑞麗菲娜夫人說道。
女傭先退出去,亞莉克希婭半掩上門帶大家到餐廳去了,瑞麗菲娜夫人這才攬過兒子的肩摟著他緩慢走上紫荊花園筆直的馬道,當然,一出房間,夫人就松開了手。
遠處,士兵列隊護衛著這一批遷移的臣民,只等領主出發的號令。傳令官打馬跑到隊伍盡頭,車輪開始移動了,隊列一節一節向前。臣民見到瑞麗菲娜夫人親來送行,紛紛揮手,也很高興看到多年不見了的瑟蘭督伊。領主一家目送族人啟程,心中難過卻也暗幸,鮑黑尼亞莊園的封臣雖然被離愁困擾,但他們至少身體康健。而在明霓國斯,卓雅終于趕上見母親最后一面。
“NANA,仇人都被殺死了,諾格萊迷爾也已送到公主手中。NANA”卓雅喚著靈魂行將走遠的母親,“卓爾很想你,NANA,你要等他回來呀!”卓雅沒有哭,她已忘記流淚的滋味。只是,父親的尸骨未寒,母親又去了,從此平安向誰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