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蘭督伊破入火陣,眾人將剩余的火把當作武器攻擊精靈,三面火光封堵,瑟蘭督伊揮劍剖斷,劍鋒一挑將火球如數送還,飛翔的流光憤怒地長嘯,燃著了躲閃不及的人群,那油脂極難撲滅,在頭發、衣襟上迅速蔓延,火苗舔`舐著每一個驚慌失措的人類。
暴叫,響起,他們互相拍打著潰退。火陣失敗,被精靈搶入門內。星火煙塵中,對面的人狠毒地擲出更多的火把,同時傾倒了油脂,一片紅河自腳下一圈一圈涌來,出口的門就要關上,心思齷齪的守衛要將同伴與敵人一起燒死。
瑟蘭督伊還劍入鞘,拔出背上長弓,瞄準推門的兩個人的手腕,那兩個人手上失力,門關得慢了。卓雅身隨箭走,繁盛的劍芒,白光中血色更亮,人頭落地,火中多了生命般靈動的紅艷。
精靈孤軍深入,砍殺出一條血路,原來的守軍戰栗著分向兩旁。小鎮的守衛本身沒什么功力,只是人數眾多,殺殺不盡,砍砍不完,糾纏不休,像誤入了青紗帳被鋒利的玉米葉子圍攻。人類的箭矢撲至,同時被射殺的還有先前持火把的人。守軍不分敵我的殺戮刺激到精靈的神經,同時憤怒的還有未死的敵人,屠殺與反叛同時進行著,只有爆裂的火光變幻著幸災樂禍的形狀,在濃煙的掩護下享受突襲的樂趣。
濃煙滾滾,箭,只剩刺到面前的一點寒芒,多數的人類倒下了,后面殺紅眼了的守軍源源不斷地補充進來,越到后面守軍的護甲越是完備,意外的驚喜是精靈看到了牢房的鐵柵欄。似人非人的半獸人傾巢而出,巖石一般的身體盡力抵抗精靈的重擊。瑟蘭督伊與卓雅被這群人不人(防河蟹)獸不獸的怪物沖到一邊,背抵在堅硬的鐵柱上,一雙丑陋的手自他背后伸來意欲扼住小精靈優美的脖子。這是一場檢驗新虐成的半獸人實力的較量,金發者米勒躲在暗處偷笑,瑟蘭督伊,我很期待你的表現呢!
芙萊小鎮的守軍退了下去,場面交由半獸人控制。瑟蘭督伊斬斷那雙手后,不再與半獸人硬碰硬地對峙,而是利用精靈天生的靈活敏捷在不激發出敵人獸性的情形下繞越了它們,急于尋找被俘的四個伙伴。
卓爾他們聽見激烈的打斗聲都伏在鐵柵欄上遠眺,四個精靈分處四間牢房,彼此相望,打了個眼色。杰爾曼解下綁帶悄悄纏住一個守衛的脖子,將之勒死,奪下他的配刀,削壞了門鎖。
卓雅他們仍舊處于戰團中,距離這里越來越近了,卓爾看到了姐姐的身影,高興得將鐵柱拽出咯噔一聲悶響。瑟蘭督伊將搶來的劍尋隙拋進卓爾的牢房。
“好樣的,兄弟,謝謝!”卓爾揚起一抹兒激昂的笑,大聲喊著。
兩個重獲自由的精靈救出剩下的兩名同伴。刀劍快意地插入半獸人的咽喉。
地道里的半獸人多到擁擠,他們雖然沒有武器,但是龐大笨重的身軀阻擋住精靈的去路將他們困死在通道里。
“打他們的眼睛。”瑟蘭督伊喊道。
精靈劍里加拳揍裂了半獸人的眼眶,這下半獸人狂性大發,胡亂舞動著雙臂妄想撕裂精靈的身體。精靈利用半獸人的混戰向一起聚攏,待問清了瑟蘭督伊他們來時的方位,他們一致決定從荒野的石門沖出去。
卓雅托起手中的男孩,劍光護著他拔下火把,柯林斯與亞希伯恩也抽出壁環上懸掛著的火把當作武器。沒有野獸不怕火的,地牢里一路響起暗啞的嘶嚎。半獸人的腥臭中新添了焦糊味兒。煙灰飛逸,空氣污濁,各方敵手均感到呼吸沉重,半獸人的殺招有了半身不遂的姿態。守衛揮鞭驅趕著逃開的半獸人,讓這些經由本能支配的傀儡硬著頭皮向前沖,攻勢驟然弱了許多,放出一段寶貴的逃生空間。
地牢里仍然有叉路,瑟蘭督伊憑著昨晚的記憶引路,另一條叉路上飛撲出著甲的士兵,三人一組牢牢拖住精靈,實行車輪戰,不斷消耗著精靈的體力。
這一隊士兵的武功較前兩批好很多,且習慣于組陣包圍戰。瑟蘭督伊發現更多的劍刃在招呼自己,比另五個精靈受到的攻擊翻了幾倍。他小心應對著,腳步遲疑了,與卓爾他們拉開些距離,但是這一隊士兵好像更愿意放棄卓爾卓雅他們專心對付自己。瑟蘭督伊瞬間意識到這一隊士兵奉命前來,他們的目的很明確也很奇怪。
杰爾曼回頭不見小精靈高聲喊道瑟蘭督伊快走,他的聲音爆發力極強,震動著半獸人的鼓膜。
瑟蘭督伊放慢了節奏,他不再急于沖出去,而是吸引了大量的守衛纏斗,將同伴的壓力減小到最低。卓爾他們飛身躍起踩著士兵的頭頂踏著尸體鋪成的通路沖過封鎖,在緊閉的石門前一籌莫展。
“快走!”小精靈好似聽見一聲煩躁的催促。
士兵開始放箭。精靈分工,一組掩護,一組尋找機關。士兵們準備充足,流矢密集,極短的距離之內精靈漸漸難以支持。亞希伯恩半掩在卓爾身后,拈弓回擊,三箭連發。箭矢在對手之間循環利用,士兵中箭成排地倒下。下一輪猛攻人類換上了火箭。流火越過瑟蘭督伊在另五個精靈腳邊燃成火墻,沒有人類能過得去,小精靈也逃不掉了。
人類的首領高聲喊道:“抓住金發精靈者賞金幣20枚!”
石門那端的空間更加狹小且缺乏通風設施,空氣將很快耗盡。人類得意地舉起屠刀仿佛勝利就在眼前。成功的喜悅沖淡了一切恐懼,人類的眼底折射出瘋狂,意由心生,刀隨意走,他們的功力在不知不覺間提升,狂亂中運刀如飛,凈是同歸于盡的打法。
人類一個接一個地赴死卻不退卻,拼命攫取的狠戾讓精于算計的他們喪失理智,人類的執迷與癲狂令小精靈不自覺地畏縮。瑟蘭督伊的劍抹上了油脂,紅亮的劍光逼退了人類的強攻。
轟隆隆像地滾雷落在通道盡頭炸開,原本就要窒息的火被兇惡的風吹出龍焰,一瞬間將交戰雙方吞沒,火舌猖狂地卷上人類,小精靈快速揮動掌中火劍,火焰相撞,將生猛的火舌撕開一道道裂隙。
人類的眉毛著了,頭發焦了,嗚嗷嗚嗷直叫。金幣只是念想,現下已被比金水耀眼十倍的火焰亮瞎雙眼,涕淚橫流。
封閉的石門被小男孩成功開啟了,今夜風向剛好灌入洞中,火借風勢,眾生靈難以抵擋,都自覺地向洞穴深處退卻。
好孩子,真棒!小精靈在心里贊道。
瑟蘭督伊看到頗為熟悉的一柄寬刃劍從側翼遞來,有意無意地干擾了后側強壯武士的正常發力。
精靈也是怕火的,雖然瑟蘭督伊感覺自己冰涼的發絲依然清爽,再看貪心的人類全都變了模樣,半獸人也是怕火的,他們被鞭子驅趕著端著沙盆前來救火。人類先前射出的火箭實在太多,燭燃二指的時間都未見火勢減弱,向前一步就是焦灼的刺痛。瑟蘭督伊被人一拉躲開風扯出來的橙紅色焰火織就的旗幟,抖動的火焰之幟卷去了兩個半獸人嘍。
風很大,多數的人類睜不開眼睛。瑟蘭督伊反向沖鋒,在劍刃上粘染的油脂燃盡之時他已經劈出一條通路,迎上親帶保鏢前來助陣的德凱尼。
“精靈先生,稍安勿躁!”德凱尼胖胖的娃娃臉堆滿笑容,若不是他嘴角有意無意勾起的那一抹輕蔑的淺笑,吃定了精靈無路可逃,他的表情算得上和藹可親了。
“您看這陣仗,硬拼對雙方都不利,如果您肯留下來好好談談,我將允諾不再搜拿您的朋友!”德凱尼眼睫低垂稍稍頷首謙卑地微施一禮,目光誠摯地輕輕瞄了精靈一眼,“有些話我想與精靈王商談,請您留下一敘,日后還望您能夠與精靈王傳個話。”
小精靈毅然橫劍站定,背后是整裝待命的士兵,再后面是餓得半死小動作不斷的半獸人與熊熊火光。風送來火星兒,飄落士兵的臉上,吃痛!德凱尼隊中的保鏢不安地握緊劍柄,拇指死死抵住劍格一觸即發。
德凱尼誤會了,以為小精靈不會妥協,手指攥緊衣袍,連呼吸都僵了。
瑟蘭督伊將劍尖平放于左手心,高舉了一下呈遞。德凱尼的手下這才明白精靈的用意,恭敬地托舉著接過,退下。
德凱尼見小精靈解了武器,長舒一口氣,擺手命令屬下搜身。
一個保鏢近前來,止步于小精靈冷峻的目光之下,仿佛撞在無形的冰山上凝結一身寒霜。瑟蘭督伊的目光用力,不耐地瞄了他一眼,那保鏢退卻了,訕笑著舉起雙手給好潔的精靈看看,受迫于小精靈周身凜冽的劍氣,他甩甩手尷尬地頓在半空,再背回去用力擦擦,然后謹守本分地象征性搜查一番,未觸及瑟蘭督伊片角衣袍。
德凱尼伸手一請,挑了最外邊兒的一間有窗子的牢房。這間還算干爽,分開小窗前的長草可以看見夜空。
瑟蘭督伊緩步入內,鐵門在他身后輕輕合上。
“好好休息,精靈先生,我會遵守諾言的。”德凱尼率隊走了。
瑟蘭督伊背對著鐵門,回避半獸人及人類舔食一樣的目光。星空微弱的清輝灑在他的面上,金色長發靜靜垂在肩頭。
牢房里沒有點燈,過道卻亮得眩目,因此半獸人只能看清精靈身上淡色的金芒。人類不由得多望幾眼,美好的事物總會讓人心生留戀。因為他們深知倘若這個精靈落到米勒手中就不復現今的精致高雅而僅剩一堆破碎的骨肉了。半獸人卻在一邊不停地磨蹭著嘴唇,舔著手掌,心心念念地想著主人能賞做吃食。
米勒不急于開工,德凱尼忙著派人追捕逃跑的精靈。
送來的水食瑟蘭督伊都沒動,看守小心翼翼地換過新的,看著這個清冷的精靈有邪念沒邪膽地踟躕了。
瑟蘭督伊靜聽門外看守那變了奏的呼吸聲,微微擰起雙眉。光線明了又暗,潮濕的臭氣和風入室,葉尖溜下一滴淚珠兒。看守按捺不住地來回走動,腰間串串鑰匙單調地叮叮作響。小精靈數過一個來回,再一個來回,背后的呼吸聲變得越發粗重。
精靈握緊手指,他沒看見饑餓的半獸人垂涎三尺的癡像,飽食終日無聊已極的看守脹滿欲望的眼里渾濁的目光。小精靈閉上眼睛,他感覺到妄念在絲絲縷縷地浸淫,無限膨脹的欲望從背后擠壓過來,嘈雜的索求之聲嗡嗡地在耳畔呼喊。
瑟蘭督伊強壓下無名之火,收縮周身的劍氣在近處凝固成屏障阻止看守意念的進犯。貝倫,你再不來,我要忍不住讓這骯臟的一切消失!
新來的看守提來酒肉招待各位同事,故意在牢門外不停地重重踱步,刻意調平步調,踢踏出閑適而又單一的節奏給精靈聽。叫你走你不走,凈惹麻煩,關你一天還不夠,多關一會兒才解氣!
瑟蘭督伊轉過身來,看到一個看守對他擠眉弄眼,嘴角噙著邪邪的笑,有種幸災樂禍看笑話的意思。那人提了提腰間配劍,小精靈怎么琢磨都覺得他像那個氣死精不償命的中土一號竊賊貝倫。
看守醉得差不多了,鑰匙發出叮叮咚咚不一樣的聲響。瑟蘭督伊看到貝倫輕扶了那個頭兒一下,一掌切在那人脖頸上,私底下收了鑰匙。那人酒醉后居然如女孩子般嚶嚀了一聲,仿佛被敲得很舒服,接著完全靠在貝倫身上。另幾個同伴嗤笑他,沒提防,被貝倫每人一記擊在心口,哼也沒哼地沒了聲音。
通道盡頭的巡邏兵向著這方多張望了幾眼,貝倫唯恐遲則生變不再模仿看守那猥瑣的樣子,而是行動迅速地打開了鐵鎖,他靈活的手指挑起鑰匙看看精靈。最讓人緊張的一重障礙打破了之后,貝倫叨著生菜落落大方地踱進囚室,斗志滿滿地對小精靈說道準備好了嗎他們要沖出去。貝倫不相信在沒有火攻的情況下有哪個人能夠快得過他和精靈!
瑟蘭督伊當然同樣相信作為臥底的貝倫已摸清了地道的脈落與走向,便跟著他向石門的相反方向跑去。
巡邏兵發現了這端的異動喊叫著追來。一人一精拼命地奔跑,貝倫發動一個機關竄進了暗道。米勒忽然轉出來,吩咐士兵安靜,著人尋問德凱尼暗道的去向。
瞇著眼微笑的鎮長胖胖的身軀幾乎堵住了這處的通道,好整以暇地站在叉路上對米勒說道:“他們進了死門,要是一天都出不來就不必等下去了!”
德凱尼有些困了,捂著嘴打著哈欠,抱怨米勒浪費了他一個美妙的晚上。
“叫你快點制藥,你總舍不得下手,現在藥材跑了,做不出成藥照舊扣你工錢。”德凱尼笑著說,什么不幸之事都打不敗他對省錢計劃的興致。
“我只是想讓鎮長先來嘗嘗鮮,這也是制藥的一個步驟,哪知鎮長一直未得閑!”
“好意心領了,我注重的是結果,米勒先生不能違約啊!”
貝倫打著火燭,一人一精踏過險惡的地道,遇到什么機關埋伏一律破壞掉,只要不是埋下天崩地裂的炸藥,通道健在,一人一精就是完好的。看得出來,德凱尼的這條死路費心安裝了弩箭陣、殺人釘排、棘刺陷坑、流淌的酸液和土蜂。對付滿溢的酸液時貝倫帶來的鑰匙派上很大的用場,瑟蘭督伊的匕首借與了貝倫,而身形輕盈的精靈就是靠著銅鑰匙提供的那一點兒微薄的支撐力跨過如同暗河一樣奔涌的酸水。
酸洗過的地面有些發白,小精靈還是發現了一些端倪。甬道上的石板左右兩邊在顏色上有些微的差異,較之發白的石板這種深淺變化就明顯多了,在甬道中間形成一條分界線。
“貝倫”
貝倫沿著小精靈的視線看去立時會意,他們踩在界線上一步一步小心地不許偏離。
土蜂本是最難為人的一關,但是有精靈在就不算什么了。瑟蘭督伊借機將卓雅的胡椒噴了貝倫一身,蜂兒們乖乖聽了瑟蘭督伊的話避開難聞的人類在他提著的絹帶上重建蜂巢,小精靈再將之掛在釘穩的銅鑰匙上,從懷里掏出一朵白色野姜花系在絹帶的結中。蜂兒們有了新家都忙碌起來,無暇顧及兩個毀壞了舊巢的闖入者。
前方現出微弱的亮光,也許地道有了盡頭。貝倫興奮地拉住瑟蘭督伊跳了上去,路漸漸升高,代表快要接近地面了。
小精靈微眨被熏痛了的眼睛,腳下失穩跌倒在一堆骨質棒棒上,貝倫沒有告訴精靈那是什么,但他忘記了精靈的夜視力極好,瑟蘭督伊分辨得出地上的棒棒是森森白骨。他將手抬起,骨棒順勢滾下來,一個骷髏滾到了瑟蘭督伊手里,他不自覺地將之捧起,與兩個幽深的洞口張目對望。貝倫打翻他手中的那個頭骨,拉起他向光亮處爬去。
地面上隱隱有略微蒼老些的語聲傳下來,貝倫細聽卻飄散了,他看了看精靈。瑟蘭督伊覺得似乎聽到過這個聲音,但是只得一句也不好對比分辨。其上語聲靜了,一人一精從木屋的爐膛下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