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完最后一段往生咒,笮融回身朝身邊的信徒問道:“其他幾家還順利嗎?”
“回國相,吳縣當中以顧、陸、朱、張四家最為顯赫。”
“陸家還好說,因為他們族中的陸康如今擔任廬江太守,族人也大都前往廬江投奔他,并沒有遇到太多的抵抗。”
“可顧家和朱家卻是有族人帶領,雙方合兵一處,短時間內怕是很難攻破。”
吳郡四姓中,都是江東沉淀了百年精華的人才。
在大難臨頭之時,出現一些力挽狂瀾之人,笮融也并不覺得奇怪。
“我只聽說過顧家出現過一位師從蔡邕的年輕學者,喚作顧雍。卻不知道朱家有什么年輕俊杰。”
顧雍,堪稱江東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
他的名聲,便是笮融都有所耳聞。
只是這朱家,他確實沒有聽過什么厲害人物,所以有些好奇。
“回國相,朱家現在率領族人抵抗的,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娃娃,聽人說,好像是喚作朱桓。”
顧雍、朱桓。
笮融聽后有些感慨:“到底是世家,便是這種時候,也還有這樣厲害的人物出現。”
“可越是厲害,我就越是不能讓對方活著。”
聽到笮融嚴輿的信徒表情一肅:“喏!我這就多派些人去,盡快拿下他們!”
就在此時。
一名騎著戰馬的斥候慌張的從吳縣北門策馬奔來——
“國相!北面戰事有結果了!”
笮融對此眸中閃過一絲意外。
不過此時他還算的上面若自定,只是口念佛號:“阿彌陀佛。沒想到劉繇敗的這么快,但嚴白虎必然不會直接南下,我等還有時間。”
斥候喘著粗氣趕緊打斷笮融:“國相,國相,并非如此。”
“贏的人,不是嚴白虎,而是劉繇!”
這一刻,笮融臉上終于出現了駭然的神色。
周圍信徒還是首次看到笮融露出這樣的表情,一時有些不解:“國相,便是劉繇贏了又如何?我們自管自的傳教便是,他若來到吳縣,我等再另尋別處如何?”
笮融有些慌亂,亦有些迷茫。
每個人都有計劃。
劉繇有,嚴白虎有,張氏有,他笮融自然也有。
從嚴白虎命他前往支援吳郡的時候,笮融就知道嚴白虎打著什么樣的心思。
只是笮融也確實是想尋個傳教的地方,繼續弘揚我佛,感化百姓。所以他并不在意嚴白虎的那點心思,全當是順帶處理垃圾。
正因如此,笮融與嚴白虎其實有種私下里的默契。
按照笮融的判斷,等嚴白虎擊潰劉繇,趁著嚴白虎前去接手劉繇的地盤,自己亦是有機會在吳郡“感化”一大批信徒,讓他們支持自己。
到了那個時候,便是嚴白虎回來,也只能接受吳郡處處充斥佛教的局面。
就好像是以前在秣陵時的局面一樣。薛禮便是再厭惡笮融,也只能捏著鼻子接受,因為笮融本身就可以用非常廉價的代價創造一個巨大的基本盤。
當這個基本盤一形成,笮融就不會再懼怕任何人。
但劉繇不一樣。
以笮融對劉繇的了解,劉繇恐怕會用最快的速度南下,讓自己沒有發展基本盤的時間。
而且笮融知道,劉繇,不是薛禮那種走投無路的叛賊,也不是嚴白虎這種盤踞山野的大盜。
劉繇,是純正的漢皇后裔、朝廷官員。
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允許與笮融這樣的人共存的。
“撤。”
笮融恢復了正常。
便是天大的難題,也有解決的方法。
早已將佛教智慧融入到自身的笮融,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放棄吳郡,逃遁他處,另尋良機。
笮融及其麾下的信徒一撤,最先察覺出異樣的就是正率領族人與其對抗的顧雍、朱桓。
顧雍二十余歲的模樣,長著是一副典型江東文士的面相,細目長眉,頗為俊美。
在顧雍身后跟著的朱桓,明明不過是個少年,卻長的極其老成,再配合上其雄壯的身姿,竟是看著比長自己十余歲的顧雍還要年長!
“元嘆兄!賊兵們好像撤了!”
聽朱桓這么說,顧雍便爬上搭在圍墻上的梯子朝外看去。
他果然是看到剛才還包圍在街道的賊兵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只留下一些斷掉的兵刃還有血跡證明他們確實來過此處。
“奇怪。”
顧雍這些年也在外面擔任過縣令,曉得一些兵事。
“明明對面再派兵強攻幾次,我等就堅持不住。為何這個時候選擇撤兵?”
倒是朱桓已經躍躍欲試:“恐怕是出了什么變故!”
“眼下賊兵退走,很可能是王朗太守親率大軍來到了吳縣!”
朱桓并不曉得北面戰事的結果,只是聽說之前王朗從會稽郡攻打了過來,自然就最先猜測是王朗領軍前來。
“如此,正是我等出兵,與王朗太守里應外合,給族人報仇雪恨的機會!”
顧雍卻沒這么樂觀。
“王朗此人我有過數面之緣,知曉此人雖然學識通天,仁物愛民。但要論及軍事,恐怕并不是他的長處。”
“以往嚴白虎沒有防備時他都無法攻到吳縣,何況是嚴白虎率領大軍離去,必然在南方設下布置的此時呢?”
朱桓也不顧顧雍年長自己,冷哼一聲:“若元嘆兄不愿意,我率自家族兵出去便是!”
“并非不愿意,只是需要謹慎……唉?”
顧雍話還沒說完,就看朱桓居然直接就打開大門,領著族兵沖了出去!
見朱桓勇烈自大到如此地步,顧雍只得嘆氣:“朱桓這樣的人,以后不是給自己家族帶來潑天的富貴,就是給自己家族帶來滅族的禍事。”
嘆息歸嘆息,顧雍也知道不能放任朱桓單獨沖出去,就帶著自己顧家的族兵同樣沖出加入了戰局。
當顧雍、朱桓率領族兵貼上賊兵后,還真的讓不少撤退的賊兵亂了陣勢,以致于不少賊兵都被拖延到城門口,前后動彈不得。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二人才知道,打到吳縣的不是王朗,而是那位前不久才剛剛來到江東的揚州刺史劉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