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泗水亭長劉邦

秦始皇的望氣先生們說“東南有天子氣”，這個預言固然不足憑信。但秦始皇死后的第十二個月，在帝國的東南方燃起了反秦的熊熊烈火，則是不可否認的歷史事實。大澤鄉與劉邦起兵的沛縣，項籍、項梁起兵的會稽，還有黥布與番君起兵的鄱陽湖畔，等等，不都是帝國東南方的楚國故土么？在秦末無數支農民起義軍中，最終奪取全國政權并貴為天子的，則是秦帝國東土上沛縣境內的一個小小的泗水亭長，此人姓劉名邦，字季。

劉邦其人，據《史記·高祖本紀》[3]記載：“高祖，沛豐邑中陽里人，姓劉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劉媼。”沛是秦時縣名，屬泗水郡，治所在今江蘇省沛縣。豐邑中陽里，邑與里都是當時地方上的基層行政組織。當時，豐邑屬于沛縣，中陽里屬于豐邑。漢王朝建立后，豐邑改為豐縣，即今江蘇省豐縣。

沛、豐二縣位于今江蘇省的東北角，西與山東省單縣接壤，北為山東省魚臺縣，東臨微山湖畔，與山東省微山縣接壤，南與安徽省碭山縣相連。劉邦的家鄉，從地形上看屬于蘇北丘陵的西端，是山東

省的低山、丘陵向南延續的侵蝕殘丘，海拔大都在二百米左右。沛、豐一帶的殘丘低緩，臨近微山湖畔，多有沼澤、小溪，溪流源出于沛、豐南面碭山縣東南面的芒山、碭山。就自然條件而言，劉邦的家鄉適于農業，又有水流與湖泊，堪稱魚米之鄉。沛、豐一帶的上空有什么天子氣，不過是望氣先生們的話語，可以不必當真。但是，在這一方的土地上，養育了西漢王朝開國皇帝劉邦與開國功臣如蕭何、曹參、樊噲、王陵、周昌、周勃，則是不容否認的事實。

劉邦的父親人稱劉太公，母親人稱劉媼，太公與媼（ǎo）都是當時人們對老年男子或老年婦女的尊稱與通稱。劉邦正是出生于這樣一個普通的農戶家庭。

由于劉邦后來做了大漢王朝的開國皇帝，人們對于劉邦的降生，便編出了一段神奇的故事，用來宣揚君權神授，《本紀》對此亦有記載。故事說：

當初，劉太婆在大湖邊休息小睡，睡時夢見與天神相遇交合。這時，正值天空中雷電交加，天昏地暗。劉太公冒著雷雨尋找妻子，在湖畔看見有一條蛟龍盤在妻子的身上。雨過天晴，蛟龍也隨著烏云離去不見。后來，劉太婆懷了身孕，生下劉邦。

顯然，這是劉邦做了皇帝之后人們編造出來的神話故事，其用意在于說劉邦是天神的后代，是真龍天子的傳人，宣揚的是君權神授的理論。據《本紀集解》引皇甫謐曰：“高祖以秦昭王五十一年（公元前256年）生。”待到秦王政命王翦率大軍滅亡楚國的那一年（公元前223年），劉邦已是三十四歲的壯年。

據《本紀》所載，劉邦相貌非凡，“隆準而龍顏”，長著高高的鼻梁，上額突起，猶如龍額，有著漂亮的胡須，左腿上有七十二顆黑痣。后來，人們便通指“隆準而龍顏”為帝王的相貌。劉邦的為人，據記載是天性仁愛，待人寬厚，喜歡施舍，胸襟開闊。

在劉氏家中，劉邦還有兩位哥哥，他排行老三。長大后，劉邦不肯像他的兩位哥哥那樣經營產業，居家過日子。父親常常為此而責怪他，要求他像二哥劉仲那樣“事家人生產作業”。父親的責怪與勸告，并未能使劉邦有所改變。直到三十多歲，他也沒有娶妻生子。好在劉氏一家的家境還說得過去，能養活得起他這個閑人。

劉邦三十四歲那年，秦滅楚國。兩年后，秦統一六國，郡縣天下。按照秦帝國的政治制度，在地方上，郡下設縣，縣下設鄉，鄉下每十里設亭。這時，劉邦已是壯年。他既不愿像平常人那樣從事勞作，經營產業，總閑居家中又不是個辦法，便應試出任沛縣東部的泗水亭亭長。亭長的職責是平時負責練兵，接待來往官吏，為政府輸送財物、傳遞文書等。在亭長之下，還設有掌管開閉掃除的“亭父”和掌管追捕盜賊的“求盜”。亭長是秦帝國基層政權組織中微不足道的小吏，然而這一職務的謀得，不僅可免去父親整日對他的嘮叨不休，同時也使他有機會與縣府里的下級官吏們有所來往，見識了不少的世面，結交了不少新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