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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言

《憤怒的葡萄》(The Grapes of Wrath)是美國著名小說家、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約翰·斯坦貝克(John Steinbeck, 1902—1968)的代表作。該書包攬了普利策文學獎、美國國家圖書獎等眾多獎項,也是斯坦貝克獲諾貝爾文學獎的主要因素。該書還入選“二十世紀百大英文小說”榜單。

斯坦貝克出生于加利福尼亞的一個體面的中產階級家庭。1919—1925年,斯坦貝克就讀于斯坦福大學,一邊學習一邊參加了許多社會實踐和勞動,盡管斯坦貝克未曾拿到斯坦福大學畢業證,但求學期間積累了豐富的社會經驗和文學創作知識和創作體驗。斯坦貝克是文學創作的多面手,一生發表了約30部作品,含小說、戲劇、電影劇本和散文,其中以中篇小說和長篇小說居多。除代表作《憤怒的葡萄》外,他的小說代表作還有《托蒂亞平地》(Tortilla Flat, 1935)、《勝負未決的戰斗》(In Dubious Battle, 1936)、《人鼠之間》(Of Mice and Men, 1937)等。斯坦貝克一生多次獲獎:1940年獲普利策獎,1962年獲諾貝爾文學獎,1964年又因“和平時期對美國的貢獻”而獲“總統自由獎章”。

《憤怒的葡萄》成書于1939年。小說在美國一經面世,即創下無人可及的銷售記錄。事實上,斯坦貝克從未想過要創作一部流行小說,也未曾期待過這部小說取得商業成功。然而出乎作者預料的是,該書于1939年4月14日正式出版后,很快就引起了各界的廣泛關注,短短幾個月就在報紙、雜志、文學刊物上出現了近150篇評論。1939年該書長期占據圖書銷售榜首,精裝版本銷售了428,900冊。因此該書也被斯坦貝克研究專家彼得·李斯卡(Peter Lisca)譽為“文學天才之作”,美國文學經典中“銷量最大”“讀者最多”的作品之一。

然而這部作品也是引起爭議最大的美國小說之一,小說從誕生之日起,就毀譽參半。爭議主要來自于兩個層面。一方面是該書觸及社會敏感問題,因此一經出版就引起美國政界的恐慌,西部各州將該書列為禁書。俄克拉何馬州政府甚至阻止電影公司到那兒拍攝根據小說改編的電影。還有人針對該書撰寫了一部《快樂的葡萄》(The Grapes of Gladness),編造遷徙人民的幸福神話,想以此削弱《憤怒的葡萄》造成的“負面”的社會影響。另一個爭議來自于對該書的藝術性定位。事實上,這一爭論貫穿于對《憤怒的葡萄》的研究始終。多數研究肯定了小說題材的歷史意義以及主題思想的進步性, 但對小說的藝術性卻褒貶不一。持批評態度的人認為,該書的政治色彩過于強烈,政治宣傳目的過于明顯,人物性格單一、類型化、扁平化;缺乏藝術想象力,敘事技巧機械、呆板等。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如何評價對該書的爭論,并以時代精神對該書進行重新定位是文學研究界面臨的新挑戰。不過幸運的是,盡管《憤怒的葡萄》長期處于爭論旋渦之中,卻并沒有影響讀者對該作品的閱讀熱情和喜愛。該作品不僅進入了美國中學和大學的閱讀書單,而且還被拍成了電影,成為跨媒介改編的典范。更為重要的是,該作品走出了美國,成為世界文學經典中的代表作品,贏得了巨大的國際聲譽,彰顯了文學經典歷久彌新的思想和藝術魅力。小說被先后翻譯成丹麥文、荷蘭文、法文、意大利文、挪威文、波蘭文、葡萄牙文、羅馬尼亞文、瑞典文、俄文、中文等多種語言出版。

《憤怒的葡萄》的成書背景是美國的經濟大蕭條。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的美國經濟大蕭條是現代社會持續時間最長的經濟危機之一,當時不僅導致了美國和西方社會長期的大規模失業,經濟狀況迅速惡化也改變了社會關系,影響了整個世界局勢,最終導致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爆發。之所以以美國經濟大蕭條為創作背景,和斯坦貝克對文學與社會之間關系的深刻理解有著密切關系。斯坦貝克認為,一個社會的政治和經濟環境對個人生活和命運具有不可抗的影響。在《憤怒的葡萄》開篇,具體人物并沒有出場,而是首先呈現了人們生活環境中發生的一系列事件,比如農場破產、銀行逼債、生存環境惡化等。作者用這種方式精心營造了一個序曲,以外部環境烘托出主人公的境遇,為整個故事和結局做了鋪墊:

俄克拉何馬的紅色原野和一部分灰色原野上,最近不緊不慢地下了幾場雨,雨水并未沖裂結了一層硬殼的土地。耕犁在雨水流過的印跡上來回地劃了一列列的犁溝。最近這幾場雨很快就催起了玉米,并使大路兩邊到處長出了野草,于是灰色原野和深紅色原野開始呈現了一片綠色。五月下旬,天空漸漸變成灰白,入春以來,長久懸在高空的一團團浮云消散了。太陽天天逼射著成長中的玉米,使每一片綠色托葉的邊緣上都出現了棕色線條,并逐漸擴展。天上的云出現后又飄散了,有一段時間再也不見影蹤。野草為了保護自身的生存,變成了深綠色,再也不蔓延了。地面結了殼,一層薄薄的硬殼。天空變成灰白,大地也跟著變成了灰白,紅色的原野變成了淡紅色,灰色的原野變成了白色。

這段著名的經典散文體景物描寫時常被收錄到各種選集中,作者以精湛的筆法構筑了該書宏大的歷史背景,賦予了小說史詩般的歷史厚重感。這段文字不僅勾勒了小說人物賴以生存的自然環境,還深刻揭示了與自然災害緊密相連的經濟危機,形成了美國經濟大蕭條中特有的環境史和經濟史相互作用形成的巨大的內在破壞力。

百年不遇的經濟危機將許多美國人從故土連根拔起。他們被迫從一個州輾轉到另一個州,尋找工作,也尋找生存的契機。據統計,僅在1933年,就有大約一百萬至兩百萬美國人輾轉在路上,開著汽車,帶著全部家當,加入了流民行列。主人公湯姆·喬德一家就是其中的縮影。喬德一家是美國農業生產體系中的下層——佃農——的代表。一家人因為沙塵暴和銀行資本的逼迫流離失所,不得不踏上了六十六號公路,涌向人們認為的“希望之鄉”——太平洋沿岸的加利福尼亞州。

小說人物眾多,情節一波三折,引人入勝。喬德一家共十二口人,包括祖父、祖母、伯伯、父親、母親、湯姆(小說主人公)、哥哥諾亞、弟弟奧爾、懷孕的妹妹羅莎夏、妹夫康尼、未成年的露西妹妹和溫菲爾德弟弟,還有牧師吉姆·凱西,十三個人一起擠上舊卡車,加入了通往加利福尼亞的漫漫征途的車流之中。由于卡車破爛不堪,旅程異常緩慢、艱辛。祖父經不起顛沛生活的折磨,中風而死,一貧如洗的喬德一家只得將他葬在路邊。母親在旅途中,意志堅定,極具行動力,慢慢取代父親的地位,成為凝聚全家的核心力量。一家人繼續前行,克服重重困難,憧憬著未來的美好生活。然而來自西部的消息逐漸讓他們意識到,加利福尼亞也并非福地。歷經重重磨難,喬德一家終于進入加利福尼亞,卻看見許多因失望而東歸的人沮喪的面容。弟弟諾亞宣布自己不再和全家一起前行,而是要留在當地釣魚。喬德一家穿過沙漠,終于看見了肥沃的、生長著果樹的谷地,但祖母卻在貧病中去世了。在停宿場,喬德一家結識了小伙子弗洛依德。一天,一個承包商來招人摘果子,弗洛依德因抗議工錢太低而與警察發生爭執,一向沉默的凱西也加入沖突之中,最后,凱西被警察帶走。喬德一家連夜逃離停宿場,那里警察正放火燒屋,以報復流民們白天的抗議行為。

喬德一家在加州青草鎮的收容所度過了一段艱苦卻快樂的時光。在營地內,流民們合作分工,自主管理,氛圍民主和諧,建立了深厚的友誼。但由于工作機會少,除湯姆外,家人都沒找到工作,一家人只得繼續北上。他們歷盡艱辛,終于找到了摘桃子的工作,全家奮力勞動一天,卻只掙到可憐的一元半錢。而且,湯姆還發現他們之所以被雇用,是因為原來的工人們正在舉行罷工,而罷工的領袖正是牧師凱西。兩位好友暢談起來,但他們的談話被治安維持會向罷工隊員發起的進攻所打斷。凱西在混戰中死去,憤怒至極的湯姆打死了一個攻擊者。喬德一家趁黑夜離開了那里,在更北邊的地方找到了摘棉花的工作。而湯姆為躲避通緝,藏身附近的叢林中,他最終認為自己應繼承凱西開創的反抗事業,遂告別了家人。母親盡管努力讓全家人待在一起,但家中只剩下父親、母親、奧爾、露西、溫菲爾德和羅莎夏。奧爾訂婚后也離開了這個家庭。雨季到來,大部分移民不得不靠乞討與偷盜活命。羅莎夏產前患了熱病,產下了死嬰。連續幾天的大雨淹沒了臨時露營地。喬德一家來到一個倉棚避雨,發現倉棚中已有一個男孩和他餓得奄奄一息的父親。羅莎夏決定用自己的乳汁喂他。小說以羅莎夏臉上露出的“神秘”的“微笑”結束。

從小說所反映的故事情節可以看出,《憤怒的葡萄》揭示的是勞動人民的悲慘境遇,揭露了美國社會和經濟制度的弊端,因此這部小說時常被冠以革命小說、社會抗議小說、左翼文學、地域性小說的標簽,通常被解讀為一部描繪美國現代農業工人命運的史詩之作。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些定位都是準確的。小說真實地反映了美國社會和生態環境的雙重災難,并以此為背景再現了千千萬萬個如喬德一家的底層人民,尤其是佃農的悲慘遭遇,暗示社會革命必然發生,新型社會體制必將建立。對此斯坦貝克曾坦言,這一新制度是一種具有社會主義性質的體制。當然由于歷史的局限,斯坦貝克預言的這場革命并非用暴力推翻資本主義,建立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而只是一種他幻想中的思想革命和信仰革命。

對《憤怒的葡萄》的抗議主題的關注在一定程度上也是造成對小說藝術性質疑的原因之一。然而在優秀作家筆下,小說的抗議主題與藝術性從來都不是矛盾的。與通常意義上的抗議小說、革命小說不同,《憤怒的葡萄》不僅思想內涵豐富,而且人物性格豐滿,并在小說中經歷了成長和變化。比如母親、湯姆和羅莎夏等人都經歷了從“我”到“我們”,從“小我”到“大我”的意識轉變過程。湯姆是小說中歷經思想意識轉變這一心路歷程的中心人物。小說開篇,服刑四年歸家的湯姆還只是關心自己和家庭的利益,然而在漫長的西進旅途中,在凱西等人的影響下,他開始相信一個人不能只考慮自己,而應該以友愛之心幫助、關心他人。小說結尾處,湯姆由于殺死了殘害凱西的兇手而再次成為被通緝的逃犯。從開篇到結尾,相同的逃犯身份卻反映出他思想境界發生的巨大變化。小說結尾處,他已然成為為社會改良而奮斗的勇士和道義上的英雄。羅莎夏在小說中也經歷了明顯的成長和變化。旅途中羅莎夏的出現大部分是以未出世的孩子為中心的。小說最后,孩子不幸夭折。失去了自己的嬰兒的羅莎夏卻獲得了一種全新的自我意識。當她把餓得奄奄一息的陌生男子抱入懷中時,那個曾經只關心自己和她未出世的孩子的少婦,在經歷了苦難的磨礪之后,終于拋棄了狹隘的“小我”,將自己融入超越自身和家庭界限的“大我”之中。

盡管關于《憤怒的葡萄》一書是藝術還是宣傳的問題在不同歷史時期不斷被提及,但該書在藝術上的成就也得到越來越多評論家的肯定。而該書的藝術性最鮮明的體現就是其獨特的結構和敘事風格。

《憤怒的葡萄》以“記敘章節”(narrative chapters)和“插入章節”(intercalary chapters)相互交錯,形成了獨特的復合、對位結構(contrapuntal structure)。小說共分為三十章,其中十三章是“記敘章節”,即第二、四、六、八、十、十三、十六、十八、二十、二十二、二十四、二十六、三十章。“記敘章節”講述的是喬德一家的苦難經歷,將讀者帶入了大蕭條時代的特殊歷史事件之中,以喬德一家的經歷再現特定的歷史時刻。而“插入章節”描述的是俄克拉何馬干旱、沙塵暴等自然災難和經濟大蕭條的社會災難,充當著喬德一家苦難歷程的大背景。其中十五個章節是“插入章節”,即第一、三、五、七、九、十一、十二、十四、十七、十九、二十一、二十三、二十五、二十七、二十九章,長達一百余頁,占小說篇幅的約五分之一。小說的第十五章帶有過渡性質,兼具兩種模式。“插入章節”常常以抒情筆法,將讀者的注意力從喬德一家的個體命運轉移到關于社會歷史大背景及作家的哲學思想探討之中。“插入章節”方法的運用有助于將小說的主題、象征和故事統一起來,形成斯坦貝克理想中的“交響樂”效果。比如前文提到的小說第一章就是典型的“插入章節”。另一個經典的“插入章節”是第三章,記錄了對陸龜爬行進行的細致入微的觀察:

路邊的草上有一只陸龜在爬行,不知怎的轉向一邊,拖著它那隆起的甲殼在草上走著。它那粗硬的腿和長著黃爪的腳吃力地從草叢中緩緩穿過,并不是真正在走,而是一路在推著和拖著它的甲殼前進。

陸龜的艱難爬行代表著生存和生命力,也象征著喬德一家在通往加利福尼亞的途中的艱難困苦。陸龜在第四章中再次出現,并被湯姆撿了起來,從而與人物形成了有機聯系。陸龜在第三和第四章的反復出現,也將“插入章節”和“記敘章節”有機編織在一起。通過兩種章節交替出現,實現了斯坦貝克以“個別”表現“一般”,以“特殊”展現“永恒”的創作意圖,把人與自然、個人和群體、人與社會辯證地聯系起來。這種結構特點是圣經文學常用的手法,這一手法使得《憤怒的葡萄》獲得了史詩般的規模和厚重感。

《憤怒的葡萄》對世界文學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殺死一只知更鳥》(To Kill a Mocking Bird)的作者哈珀·李(Harper Lee)曾言:“斯坦貝克于美國文學文化意義深遠,影響重大。眾多當代作家的創作都受其恩澤。”此言不虛。美籍阿富汗作家卡勒德·胡賽尼(Khaled Hosseini)就曾表示,沒有《憤怒的葡萄》,就不會有他的成名作《追風箏的人》(The Kite Runner)。每一代讀者都能從這部作品中發現屬于新時代的精神和氣質。2003年《圖書雜志》的一份統計表明,英國和美國最暢銷的經典作品中,該書名列第十一位,選票數比菲茨杰拉德(F. S. Fitzgerald)的《了不起的蓋茨比》(The Great Gatsby)低五個百分點,但比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的《老人與海》(The Old Man and the Sea)高七個百分點。在同一期《圖書雜志》中,評論家杰羅姆·克雷默(Jerome Kramer)認為該書是改變了美國的二十部作品之一。根據小說改編的電影于1940年上演,同樣引起巨大反響,共獲得七項奧斯卡獎提名,并最終獲得最佳導演獎和最佳女配角獎。美國當代作家、藝術家凱薩·查維斯(Casar Chavez),吉姆·哈里森(Jim Harrison),愛德華·R.莫羅(Edward R. Murrow),約翰·塞爾斯(John Sayles),布魯斯·斯普林斯汀(Bruce Springsteen)等人都曾以各種方式承認斯坦貝克是他們值得敬重的前輩作家。美國小說家肯·凱西(Ken Kesey)出版于1992年,以未來的阿拉斯加漁村為背景的小說《水手之歌》(Sailor Song)中的主人公艾克·薩拉斯(Ike Sallas)就珍藏了這部小說,并把它放在他收藏的美國經典小說之中。這種模式與菲茨杰拉德在《了不起的蓋茨比》中向富蘭克林的《自傳》的致敬如出一轍。2002年,斯坦貝克百年誕辰之際,著名斯坦貝克研究專家蘇珊·席琳洛(Susan Shillinglaw)編輯出版了《約翰·斯坦貝克:美國作家的百年沉思》(John Steinbeck: Centennial Reflections by American Writers)一書,收錄了四十多位美國現當代作家對斯坦貝克的回憶和致敬,其中包括美國著名劇作家愛德華·阿爾比(Edward Albee)、美國著名科幻作家厄修拉·勒古恩(Ursula K. Le Guin)等人的文章。

當然,斯坦貝克留給后世作家最豐厚的遺產還是文學創作應忠實于社會生活,并真誠地反映現實問題。1938年6月18日,在斯坦貝克開始創作《憤怒的葡萄》后不久,他就反復強調,自己的創作要“秉持真誠”,因為只有如此,才能創作“一部真正的美國作品”。而具體到《憤怒的葡萄》這部小說,斯坦貝克更是強調,該書“從一開篇就楔入了美國情景”。從某種意義上說,斯坦貝克的本土哲學,左翼政治觀、藍領激進主義、工人階級人物,多元的敘事形式等共同促成了一部真正意義上的“美國作品”的誕生。對此,加利福尼亞作家杰拉德·哈斯拉姆(Gerald Haslam)曾言:“約翰·斯坦貝克是教給我文學可以是關于真實地點的真實人們的作家。”隨著時代的發展,斯坦貝克和他的《憤怒的葡萄》的研究視角越來越多元,比如生態批評、女性主義批評、跨學科研究視角、翻譯和傳播視角等批評方式的介入已經催生出一批優秀研究成果,而這位杰出作家和他的這部經典作品也越來越煥發出勃勃生機,呈現出新的藝術魅力。

王卓

二〇二二年九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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