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兩家十余年沒走動的事，其實另有隱情。”

被蘇母的【替身桐人】，還有陳老爺子的【殺豬刀】一鬧，蘇家姐妹已經沒了睡意。也對，狐族本就晝伏夜出，典型的夜貓子。

“喔，那是為何？”

陳野昨晚睡了個好覺，便也陪她二人扯起了閑篇。

“我等是青丘狐族之事，想必青原你已經知道了。”

表明身份之后，蘇紅狐才又開口道：“而世間無論人族，還是精怪邪祟，都有不同的修煉方式；但歸根究底，都逃不脫民俗之力。”

“既然是民俗，就得有人口口相傳才能壯大。這便是我阿爹當年遵循老祖喻示，讓我和你定了娃娃親的緣故...一來，可以讓我親近民俗之力；二來，則是能讓我蘇家沾些人氣，躲避將來的民俗暴亂。”

“可惜年幼的你體弱多病，若是兩家太過親近，反倒會加重你的病情。所以直到你到了婚配年齡，方才上門催婚...”

“......”

誠如陳野所想，蘇家的確有求于他。

不過這世間之事，莫說是精怪邪祟，便連人族也有趨利避害的本能。

困擾了爺孫倆十余年的謎題一旦解開，少年隨即伸手過去，悄悄握住少女的柔夷。蘇紅狐便也由他握著，心底前所未有的安心。

這還是兩人成婚之后，頭一次如此親昵。

“三娘是說，大舜皇朝境內的民俗之力，需要人們口口相傳才能壯大？”回味了一番，陳野卻是留意到了一個他經常忽視的點。

以前，他總先入為主地覺得是世間精怪作祟。

大舜才會衍生出無數可怖民俗！

殊不知二者，一開始便相輔相成。

“定是如此。”

這一次，卻又被蘇喜荷搶答道：“記得阿爹曾經推測過，強大的民俗故事，同樣能讓精怪獲得源源不斷的靈力供養。譬如咱們狐族一脈的《涂山氏》，《青丘狐》等。”

“民俗流傳越廣，我等獲得的供給也就越多...”

經她這么一說，陳野仿佛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當即提議：“既然只是猜測，咱們不妨驗證一番？”

“如何驗證？”

蘇紅狐滿臉疑惑。

“創造一個民俗傳說。”

不等蘇家姐妹再問，陳野繼續道：“就陳家坳村前的清水河中，蟄伏著一只水猴子。若是咱們為他創造一個民俗故事，至于能否增長修為，一試便知。”

“......”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約莫交談了一刻鐘吧，陳野才將想法說完。

蘇紅狐聽了，卻又警覺道：“在這之前，咱們還得考較一番陶水生的心性。”

“合當如此。”

陳野點頭：“若他心存敬畏，不再作惡也就罷了；要是繼續害人，恰好為陳家坳拔除這個禍害...”

計議停當，三人快速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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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荷，醒醒。”

次日凌晨，公雞尚未叫早。

迷糊中聽到蘇紅狐叫醒四妹的聲音，流轉著幽幽青光、可以阻絕低階邪祟探視的狐尾燈隨之亮起；陳野迅速起身，將門口的替身桐人撿了回來。

醒來的蘇喜荷，則將魔爪伸向了熟睡中的蘇逸。

“咕嘰？”

青色小狐貍被她一搖，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

無奈蘇家老幺距離真正化形，少說還要二三十年；只得一面發出狐貍叫，一面懵比地看著自家四姐。

“小五，阿姐想問你借一物？”

“咕嘰？”

“別問，待會你就知道了。”

也不知姐弟倆聊了什么，就見蘇喜荷抬手給他喂了顆糖。接著趁小狐貍眉開眼笑之際，猛地探出利爪，眨眼劃破蘇逸指尖。

“嘰！”

剎那間，蘇逸慘叫出聲。

不過尖叫剛起，就被陳野捂住了嘴巴：“噓，原本姊夫也想用自己的心血；可惜那河中水鬼認得我的氣息，只能委屈你了。”

“唔...”

昨晚商議如何試探陶水生那會兒，蘇逸已經睡熟；迷糊中被人取了心血，只得驚恐萬分地瞪著兩位姐姐還有平易近人的姊夫。就見三人被狐尾燈一照，身影瞬間被拉成十余米長。

猶如專吃小孩的惡鬼！

“先別問，待會兒再告訴你。”

蘇紅狐著急完成【點靈】儀式，便沒多和蘇逸解釋。掐訣過后，替身桐人身上隨之浮起一道血光，緊接著，一名白白胖胖、幾乎和蘇逸一般無二的小童出現在屋中。

“陳家小哥，你看奴家漂亮嗎？”

“噗~”

知道桐人被她操控，陳野頓時一陣捧腹。

“哼，你竟然取笑我，不和你玩了！”小童白了他一眼，推門進了院子，邊走邊念叨：“昨晚參加小野哥哥的婚禮，據他所說，清水河邊能撿到碎銀，我便去碰碰運氣。”

“如果真能撿到，阿娘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河灘能撿到碎銀之事，自是陳野告訴她的。隨著小童出門，狐尾燈的光芒忽地暴漲，就見小童的影像再度出現在光暈中。

嘖嘖稱奇了一回，陳野就見他一路念叨，一路朝村前走去。先是穿過最前排的屋子，接著是村口，河灘旁的莊稼地...最終來到清水河畔。

夜幕下的清水河，依舊波瀾不驚。

“據小野哥哥說，他當初撿到碎銀，是在西面的淺灘。”

“如果我能撿到一錢銀子，不，三錢的話...阿媽買種子的錢就夠了。”

小童碎碎念著，渾然不顧身周的危險。依稀只要能撿到碎銀，就算這深達十米的清水河，他也敢趟進去！

陳野看了一會，朝蘇紅狐豎起了大拇指。

這姑娘的演技，不當影后可惜了。

不過更多注意力，則是在那黢黑平靜的河面上。陳野還在四下尋找間，又聽蘇喜荷提醒到：“三姐，姊夫，注意北面的草叢，水鬼現身了！”

“就是他！”

陳野循聲望去，果然見到一名目光赤紅，遍體鱗片的怪物蟄伏在水草深處。見到摸黑尋找碎銀的小童，水猴子身周立刻怨氣翻騰，眼底騰起無數貪念。

“吃了他，吃了他。”

“只要吃了他，那我如今九品中期.灰衣怨靈的修為就能得到提升...”

新鮮的魂魄就在眼前，而且隨時都有跌入清水河的可能。陶春生心底的怨念隨之暴漲，幾乎失去理智。

掙扎之余，一步步鳧水靠近！

............

“桐人沒了。”

小院東廂，蘇喜荷不忍再看。

“不急，若他當真吃了替身桐人，絕計活不過今日！”見蘇紅狐同樣面露擔憂，陳野話里殺意堅決。

“好。”

少女沒有絲毫猶豫，脆聲回答。

“咦，他去哪里了？”

正當蘇家姐妹以為結果已定，替身桐人終究沒了之際，少年再次出聲提醒；就見小童兩米開外，河面上漣漪蕩漾。

水猴子卻消失了。

“喔喔喔~”

直到雞叫時分，也沒再現身。

“唉，小野哥哥騙人，我得找他理論一番...”

“呼~”

隨著替身小童放棄尋找，賭氣似地離開河灘，三人方才長舒了一口氣。

陳野眼中則多了幾許笑意，不知是出于水猴子送魚又送錢的交情；還是單純恭喜那能壓制貪念、幾乎到鬼門關走了一遭的陶水生。

“要不，今晚再試它一回？”

這個結果，蘇喜荷卻不信服。

“不必了。”

陳野笑道：“莫說是以怨氣為食的邪祟，即便換成普通人，恐怕也經不起多次試探。憑陶水生這一瞬間的善念，就值得我為他創造一個民俗。”

“至于能不能壯大自身，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狐尾燈熄滅，屋里陷入黑暗。

蘇紅狐主動抓住少年的手，表示贊同他的決定。

“咕嘰，咕嘰~”

然而驚險詭譎的“水鬼考驗”過后，朦朧中被抽了心血的蘇家老幺卻不干了。一直在東廂上躥下跳，怎么勸都不安分。

“好吧，今兒給你燒魚。”

“咕嘰？”

蘇逸噘著嘴，顯然還不滿意。

“得得，那姐夫天亮就去村長家買只雞，給你烤叫花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