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好不容易再次聽到娘親的消息,忍不住追根究底。
那婦人卻不說話,只是一味的念叨:“你為什么住在這里,你不能住在這里,這是我冰旋姐姐的住處!”
兮兮覺得她簡直不可理喻,似乎真的有些魔瘋,便不再理她,自去廚房端了粥飯。用罷粥飯,兮兮便來到烈風房中。
她不敢到別處睡,雖說她知道葉啟風不會亂來,也知道隔壁那個婦人并沒有武功,但是她就是不放心,便趴在烈風床榻上,緊握著烈風微涼的手。
昨夜一夜未睡,又擔了一日的心,兮兮不知不覺趴在烈風榻前,睡了過去。
似乎是睡了很久,又似乎是一瞬間,兮兮忽然有所感應一般醒了過來。
天色已經微亮,有淡淡的曙光從碧紗窗里射了進來。
兮兮迷迷糊糊地搜索著那異樣的感覺,卻發現室內靜靜的,烈風依然在昏迷之中。
兮兮不自覺地微微顰眉,這兩天衣不解帶地照顧烈風,神經繃得緊緊的,都快草木皆兵了。她將纖手放在他的額頭上,發現并不熱,心才放了下來,他真怕烈風感染風寒,那樣受傷的他就遭了。
她正俯著身子查看,手卻冷不防被一雙手握住了,然后,溫熱的唇印在了她的手上。
兮兮猛地一驚,抬頭,這才發現烈風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雙眸深邃清冽,渾然不似剛剛清醒的樣子。
看來方才自己那異樣的感覺,沒準就是烈風已經醒過來了,在偷窺自己,看到自己醒了,他卻又假裝昏迷。兮兮想到自己差點湊到他的臉上,面頰不禁微微泛紅。
這個人,一清醒就來欺負自己。但是很奇怪,她心里卻沒有厭惡,不再生氣,而是滿是狂喜。她雙眸一眨不眨地望著烈風,懷疑自己是在做夢,生怕一眨眼他便又成了昏迷不醒的樣子。
兮兮溫柔清澈的目光盯著烈風,縱然是鋼鐵的心,此刻也會化作繞指柔。
烈風嘆息一聲,伸出手,將兮兮摟在懷里,他摟得那樣緊,似乎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內。他的手,輕輕撫上兮兮的頭頂,慢慢摩挲著,極其溫柔。
不知道為何,兮兮的淚無聲流了下來,這兩天,她變得分外善感,簡直成了愛哭鬼。
哭完了,抱夠了,兮兮才忽然意識到,她太沖動了,怎么和他相依相偎在一起,這似乎是有違常理的。她動了動身子,試圖離開烈風的懷抱。
頭頂忽傳來烈風的聲音,低沉暗啞,溫柔至極,似乎要將她的骨頭融化。
“你害羞了?”
兮兮的確是害羞了,如今被烈風看穿,既窘又惱,不經意伸手,想要將烈風推開,可是烈風卻“啊呀”一聲,咧著嘴叫道:“別動,好疼??!”
兮兮想到烈風身上的傷,嚇得不敢再動,任烈風抱著。她怎么忘了,烈風身上還有傷。
“我不動,那你放開我!”兮兮軟語懇求著。
她希望他放開,但是他那溫暖的懷抱,好似暖熱了她的心,還有一種別樣的安全感,令她有些矛盾的不舍。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竟貪戀起他的懷抱,而且,再也不討厭他的碰觸。
烈風并不理會兮兮的哀求,只是懶懶地狡黠地笑著,薄唇緩緩湊近她的耳朵,鼻息癢癢地拂在她耳根處。
“我若是堅持不放呢?”他輕輕說道,聲音柔軟異常,有些無賴,如情人之間的竊竊私語,溫情且曖昧。
“你……”被他霸道地緊箍在懷里,他淡淡的男性氣息包圍著她,就像一張細密的大網,將她圍困在其中。
她想要掙扎,可是又害怕碰觸到他的傷口,可是若要順從,好似有些不合禮法。
男女授受不親,何況她還是雪山圣女。一想到雪山圣女,兮兮的身子便僵硬起來,剎那間,她只覺得自己違背了誓言。
烈風感覺到了兮兮的僵硬,緩緩放開兮兮,“怎么,我的懷抱不溫暖?”
他的語氣溫柔而真誠,沒有一絲輕浮之感。
兮兮緩緩抬頭,迷蒙的雙眸不經意撞進了烈風深邃的眼波里。
他懶懶斜斜地倚在床榻上,很虛弱的樣子,一雙黑眸卻神采炯炯,渾然不似病中之人,若不是親見,兮兮真的懷疑他的傷是裝的。
他雙眸灼熱地盯視著兮兮,很快便發覺兮兮的清冷,黑眸微瞇,變得愈發深邃,好似看透了兮兮內心的想法。
他知道兮兮心中有他,也明白兮兮在顧忌什么。雖然有些懊惱,但是他不會放棄的,他知道操之過急只會令兮兮為難,所以他會等,一直等到她敞開心扉的那一刻。
當然他不會白等的,在這之前嘛,烈風狡黠地一笑,低頭瞧了一眼自己只著內衫的樣子,故作驚恐地說道:“啊呀,我的衣服呢?是誰為我寬衣解帶的?”
兮兮大羞,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湖又泛起波瀾,一抹紅云飛到臉頰上,雙腮瞬間艷若雨后桃花,她慌忙起身道:“你剛醒,一定餓了,我去給你弄些吃的。”說罷,飄然起身,好似迷霧一般從室內消失,她躲得快,竟然用上了輕功。
兮兮坐在竹凳上,托著腮靜等鍋開。她竟不敢再回到屋內,面對烈風那笑意盈盈的雙眸。
烈風本是高傲自負尖銳霸道的,也是任性妄為飛揚跋扈的,她也早就習慣了那樣的他。而如今,他對她卻是深沉多情溫柔憐惜,和初見時一點也不同。
她想待烈風傷好后,定要盡快離開他,不然,她不能保證自己違背誓言,陷入到他那溫柔的大網中。
鍋開了,飯香撲鼻,兮兮熄了火,正要盛粥。院門開了,葉啟風負手走了進來??吹剿?,兮兮忽想起昨夜那位奇怪的婦人,烈風一醒來,她的心便亂了,差點將她忘了。
葉啟風瞧見廚房里的兮兮,聞見飯香,一向沉靜沒有表情的臉忽然有些動容。他緩緩走過來,沉聲問道:“不知林姑娘熬的什么粥?怎么這么香。”
兮兮惱他傷了烈風,雖然住在他的府上,對他依然冷冷淡淡,這時見他對粥飯這么感興趣,便道:“只是普通的粥而已,葉將軍想是吃慣了山珍海味,所以才會覺得這粥飯香吧?!?
“不,你的粥不是普通的粥,是不是在粥里加了淮山和芡實?”葉啟風神色有些古怪地問道。
兮兮一愣,這粥里確實放了淮山和芡實。因烈風傷愈體弱,昨日抓的藥里,又恰好有這兩味藥,兮兮便加到了粥里,熬成了藥粥。兒時,婆婆就經常為兮兮熬這藥粥,喝著既美味又滋補,兮兮便也學會了。卻不曾料到,葉啟風一聞便知道粥里放了什么。
兮兮不禁淡然笑道:“將軍猜對了,這是藥粥,對體虛者是最滋補的。”
葉啟風神色恍惚地問道:“我有很多年不曾喝這藥粥了,不知道可否讓本將軍用一碗?”
兮兮更是一愣,堂堂將軍要什么沒有,卻來她這里討飯吃。但是畢竟這米這藥這水都是人家的,自己只不過是熬好了,不好推辭,幸好做的不少,足夠他喝,便道:“既然葉將軍不嫌棄,那么就請用吧?!?
葉啟風不客氣地到櫥柜里拿了碗筷,盛了一碗粥,也不嫌廚房臟亂,坐在竹凳上喝了起來。
只不過是一碗普通的藥粥,他卻一勺一口,喝得極其緩慢,細細品味著,好似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他臉上神情變幻多端,時而激動、時而狂喜、時而凄楚、時而又好似在回味什么,臉上神情恍惚。
良久,他終于喝完了那碗粥,緩緩起身直視著兮兮,問道:“這粥,你是怎么熬的,不……我是說,這藥粥,是誰教你熬的,竟然和我喝過的味道一樣?!?
他似乎很激動,說話有些語無倫次。
兮兮道:“我是跟婆婆學的,粥的做法一樣,自然味道就會一樣了,沒什么奇怪的吧?”
“不,我也試著在粥里加淮山和芡實,卻做不來這樣的味道。你婆婆教你的,那你的婆婆多大年歲?”葉啟風問道。
“婆婆就是婆婆,自然年紀很大了?!辟赓獾?,“對了,我有一事要告之將軍,昨夜這院里來了一名婦人,因不知她是何人,所以不敢將她放走,便點了她的穴道,留在了這里。還請葉將軍將她帶回吧!”
葉啟風應了一聲,便隨著兮兮來到那婦人待的廂房里。
此刻天色早已大亮,那婦人卻尚在酣眠,但是看樣子好似睡得并不安穩,黛眉深皺,似在做什么噩夢。
葉啟風看到她,微微皺了皺眉,走到她身畔,將她搖醒,冷聲道:“你來這里做什么?”
婦人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見到葉啟風明顯一愣,隨即便微笑道:“將軍,你何時來的?”
“昨夜對不住了,既然葉將軍來了,你便隨葉將軍走吧,煩請不要把我居住在這里的消息透漏出去。”兮兮解開婦人的穴道說道。
婦人似乎對兮兮的話并不在意,她深情地望著葉啟風,如今被解了穴道,便慌忙從床榻上坐起來,伸手理著散亂的發。
女為悅己者容,這個婦人看來很喜歡葉啟風。
“梅娘,你知道這里是禁地,為何還要來這里?”葉啟風不悅地皺眉道。
婦人委屈地含淚道:“妾身只是想姐姐了,夜不能寐,便來姐姐故居看看!”
妾身?
原來這婦人竟是葉啟風的夫人,只是她既是葉啟風的夫人,為何昨夜一夜未歸,葉啟風卻好似并不知情?葉夫人看上去楚楚可憐惹人憐惜,然葉啟風卻神色冷淡地說道:“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來了,在這里看到的,絕對不能說出去!”
“妾身明白?!比~夫人盈盈施了一禮,就要離開。
兮兮想到她昨夜曾提到冰旋,便輕聲問道:“葉夫人請慢走,小女子還有一事相詢。”
葉夫人停下腳步,柔聲道:“何事?”
“我想知道,昨夜夫人口中的冰旋如今人在何方?她可是你的故人?”兮兮好不容易聽到母親的消息,自然要追根究底。
葉夫人聞言,臉色一白,神色奇怪地看了一眼兮兮,“你為何打聽她,難道你認識她?”
兮兮搖搖頭道:“并不認識,只是聽人說起過她罷了?!?
“她十幾年前就已經過世了?!比~夫人神色悲戚地說道。
“什么?過世了?”兮兮怔怔說道。
其實,她從小跟著婆婆,早就接受了父母雙亡的命運,無意聽到林應娘提到了她娘親,心里又有了奢望,幻想著自己的娘親并沒有過世,只不過和自己失散了,也許有一天她們還會重逢的?,F在,葉夫人的話又讓兮兮的希望破滅了。
“你能告訴我,她是怎么過世的嗎?”兮兮一臉悲痛地問道。
葉夫人奇怪地望著兮兮,眸中有訝色一閃而逝,她才要說話,卻被葉啟風打斷了,“梅娘,你該回去了?!?
葉夫人深深地望了一眼兮兮,便快步離去。
“冰旋的事,我可以告訴你!”葉啟風沉痛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兮兮回首,看到葉啟風已經坐在臥榻上,一臉沉痛之色,好似瞬間蒼老了幾歲。他的眸光卻凌厲地盯視著兮兮,“你先告訴我你是誰?我便把關于冰旋的事告訴你?!?
兮兮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將自己是雪山圣女之事說出。
葉啟風看到她為難的神色,緩緩道:“我早就懷疑你的身份,你不可能是相府夫人的侄女,否則你不會幫我助皇上登基。你也決不是普通女子,否則,先皇不會將護國玉璽交到你手上。我猜,你就是雪山上維護天下安寧的雪山圣女,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