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才的話一出,祠堂里一片寂靜。原本宿在窩里的鳥雀撲騰的聲音都異常明顯。
“你,你說什么?”林村長第一個說話。
“我,我”李秀才還沒說出什么,又被幾個男的喝了一聲。
“說清楚!”幾個人一齊說道。
“我瞎說的。”李秀才似乎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么,弓著腰自打嘴巴的說。
“這是能瞎說的?”林村長說。
李秀才看著現場的氣氛,懊悔的在心里恨不得殺了自己。他也不敢說什么,越說越錯,都怪剛才老陳說話太不留情面,逼得急了。他又太想下對方的面子,這才捅出了簍子。
他只管低著頭,此時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你說清楚啊。”門外找不到源頭的聲音又出現了一陣,看熱鬧的人也屏氣等著下一個大熱鬧。
“他媽的,這人瞎說你們也信啊。剛誰起哄,給老子站出來。”林老七擠過人群,率先站在門口對外嚷起來。
被他這一嚷,門外頓時鴉雀無聲了。沒一個人敢去硬頂這大塊頭。
“講故事的不是說,這個驗尸驗的出來嗎?”那個出了名喜歡聊故事的灰衣老者這時候帶著單純的好奇問。
眾人的眼睛又齊刷刷的轉向了林村長那頭,想去找驗尸的老陳。誰知道,再轉回去看的時候,老陳已經不見了。這人一轉身就沒了。
祠堂里又一陣哄鬧。好像驗尸的都跑了,祠堂外的說“這就是有鬼。”,祠堂里的人只管說“瞎說八道。”
可又不知道是誰,冒出一句:“那天小風不是也在嗎?”
眾人的關注點這又齊刷刷的到處轉頭找小風。雖然她也在人群里看熱鬧,但到底是小孩子,身量矮了一截,只是擠在人堆里。一圈下來,終于鎖定了小風,眾人把她推攘到祠堂門口,就站在林家人和祠堂外看熱鬧人的中間線上。
“小風,那天驗尸都說什么?”門外的人最先發難。
“我,我”她已經被這場面嚇得口吃了,看看身后,又看看面前的。
“小風你別怕,你就說出來就行啦。”林村長走過來,俯下身語氣軟和的說。他表面平靜,卻又似有似無的在使勁擠眉弄眼。
“我不知道。”小風記得昨晚爹爹和老陳說的話,她咬著嘴又重復了一遍“我不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呢?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小風在人群里急急忙忙的找爹娘,甚至老陳的身影。她緊張的手腳冰涼,嘴唇都快咬破了。
誰知道幸好老陳跑的半路上遇到了白老爹,白老爹見一把拽住老陳說“你跑什么?”
“我說完了呀!”老陳瞟了一眼說。
白老爹心下一合計:“我閨女呢?”
“我哪兒知道?”
“祠堂沒她影子嗎?”
“倒是沒注意。她應該進不了林家的祠堂吧。”老陳說。
“糟了!她站外面看熱鬧呢。這丫頭!”白老爹大腿一拍,抬腳就往林家祠堂沖過去。
“走啊,你愣著干什么?”老陳本來站在原地,還在決定去留,看白老爹吼了一嗓子就往一頭往前奔的樣子,他也邁開步子跟過去了。
“你說啊,你不說就是林大姑娘懷孕了?”祠堂內外的氣氛緊張到了頂點,小風越說越咬死“不知道”,外面看熱鬧的人越覺得就是有什么,祠堂內的人更是越催促著小風說“沒有”。總之,一時間,有還是沒有,成了懸在白小風腦子里最重的三個字,她覺得兩邊的眼神都在抵住她細小的脖子,正在一點點穿過喉嚨。她害怕自己說錯什么,死死的咬住了嘴唇。
終于,仿佛天神降臨。“你們干什么呢?”白老爹鉆進人群,一把摟住小風說。
“我們就是問問孩子。”氣氛頓了一下,一個人看似輕松的接話道。
“你們那是問啊,這是都在逼死我家小風。怎么死了一個,你們都嫌不夠熱鬧,還要再死一個,最好連我們兩口子都去死了才好吧。”白老爹也不管周圍的人,半跪著就委委屈屈的說起來。
“我們不是這意思。”人群里的聲音紛紛說道。
“她一個女娃娃,在你們面前從來一句大聲話都不敢說,但是你們那么圍著她,不是逼死她是什么?”白老爹不管別人怎的說,接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
“沒沒沒,老白啊,我們大家伙兒就是想搞清楚,這李秀才剛說林大姑娘有身孕,是不是真的。你這是驗的出來的嘛。”那個聲音繼續說,“你看啊小風,大叔叔也不會害你,你就說是有,還是沒有的事兒。是不是?”
“是是是是,是個屁。你個老不死的,自從她幫忙驗完尸,天天睡不好覺。給大伙兒過了陰氣,自己都是渾渾噩噩的。都在家窩了兩天沒出門兒了,我都怕她有個好歹。你們還要問一個小姑娘記不記得那天說了什么,她要是記得秀才都考得了。”白老爹企圖喚醒所有人對小風的愧疚和憐惜,他接著說:“你們這么本事,怎么不問那個李秀才呢?”
“那她怎么老說不知道?不知道是個啥意思?”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怎么不去看驗尸單呢,單子上都沒寫,怎么能知道呢?咋的,我家丫頭還是神仙,能知道沒有寫的事兒啊。”白老爹腦子轉的飛快,嘴巴里的字,那是一個個都清清楚楚的。其實昨晚他聽到小風和老陳的對話的時候就開始擔心,深怕出點岔子。早就細問老陳到底怎么回事。原來老陳說,落水、身上沒有傷痕的人,很少會開膛破肚的驗尸,更何況這事兒主家并沒有提出什么意見,也沒見去告誰說害命,自然就不會往細里驗看,尤其死者還是姑娘家,多少要留些體面。
躲在角落的老陳看白老爹過去控制住了局面,正準備要走,誰知道這時候林大頭家的二姑娘過來叫爹媽吃飯,站在樹旁就喊了一聲“仵作,你吃飯不?”
終于目光又回到了老陳身上。
祠堂外的人一圈一圈直接包圍住老陳,讓他逃無可逃。“到底懷孕了沒有?”
老陳看跑是跑不掉了,假話也行不通,只能往自己身上賴說:“想著未婚姑娘,不曾兇殺,未曾往這方面驗看。”他電光火石之間只能使出拖字訣。
“但是小娃娃說不知道啥意思。”祠堂外一個聲音不依不饒的問。
“那就是不知道嘛!”白老爹一把把孩子抱起來,一腳踹了旁邊還在喋喋不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