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命之子的野望
- 明末不清初
- 忘盡天涯路
- 4363字
- 2024-01-05 22:10:48
沈弘毅騎著馬,在小花園里,漫無目的一圈又一圈的閑逛著。書房里只有一堆之乎者也的書,他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這年頭,又沒有手機之類的電子產品,還真不知干點啥來打發時間。
這坐牢一樣的日子,真的太難熬了!他在心底又給佟家狠狠的記上了一筆,準備將來連本帶利的收回。
他默默的計算了一下時間,在這兩天,項鐵錘估計會將銀子花完,如果這貨,還是沒有走進沈家大院,那估計永遠不會來了。
“先生,沒想到你學的這么快,估計再過幾天就能縱馬狂奔了。”一旁屋檐下,同樣百無聊奈的佟圖錢諂笑道。
“還早著呢!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如果大腿內側,沒有磨出繭子,縱馬一個時辰,我就只能叉著腿走路了?!闭f完,沈弘毅側身,稍顯笨拙的下了馬。
之前,圖錢對沈弘毅的討好,是因為佟養性的重視。有了硝石制冰,圖錢見證了沈弘毅的神異,自然而然的將自己的身份擺的更低。
可惜,佟家沒有讓圖錢操持這事,而是交給了佟家的管事,這讓圖錢悶悶不樂了一整天。
聽圖錢說,佟養真唯一的千金對此事很不滿,可能會刁難沈弘毅。讓他最好躲著點,別讓這位小主給逮住了。
圖錢還轉述了那位刁蠻小主的理由,這差點讓沈弘毅憋出了內傷,這佟家都已經是貳族了,還會在乎一個幸進之臣的名頭嗎?
沈弘毅無法想象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一臉正氣凜然說出那番話的模樣。難怪佟家以后會成為滿清著名的后族,贏得“佟半朝”稱呼。這樣的家教,這樣的菇涼,標榜“圣賢”的清麻子們,能不喜歡嗎?
就在沈弘毅將韁繩交給圖錢的時候,一名兵丁跑進了院子,單膝跪地,匯報道:“先生,門外有一人,自稱項弘堅,是以前沈家的伙計,現在想繼續在沈家討份活計?!?
沈弘毅心中一喜,但依舊保持著臉上的風輕云淡,假裝漫不經心的回道:“先將他請進前院大堂吧!等我換掉這身汗濕了的衣裳,再過去?!?
早在清理原主沈清溪的物品時,沈弘毅翻出了一塊畫眉石。這是原主沈清溪中了生員之后,準備離開沈陽時,為初夏準備的禮物。
可惜主仆倆還沒來得走,就被圍在了沈陽,才有了之后的事情,這禮物,只能他沈弘毅代勞了。
在仔細端詳下,沈弘毅發現這石頭居然是天然的石墨。有了石墨,那石墨黏土坩堝就不是什么問題了。
他可以用石墨黏土坩堝,通過坩堝煉鋼,制造一些工具,沖壓出小熟鐵管,拉火管也可以提上日程。
可惜拉火管有點復雜,沒有得用的人手,沈弘毅不可能在被盯著的情況下,悄悄的弄出來。
當項弘堅走入沈家的大門,沈弘毅有了第一個手下。有這位忠義之后的輔助,沈弘毅可以著手做很多之前不方便干的事情,他終于可以繼續將折騰進行到底......
自從取得渾河之戰的勝利后,努爾哈赤不顧大軍連續作戰的疲憊,率領八旗、漢軍和沈陽降兵,攜帶繳獲的火器,兵發遼陽。
在抵達遼陽十里開外的太子河畔后,努爾哈赤讓大軍原地駐扎,補足損失慘重的編隊,讓士卒修整了兩日。
三月十九日午時,努爾哈赤下令全軍渡河。為了昭示自己拿下遼陽的決心,努爾哈赤以他親領的兩黃旗為先鋒,最先跨過了太子河。
其實,這次出兵遼陽,努爾哈赤心里也沒底。渾河之戰,雖然金國取得了勝利,但也損失慘重,八旗都被打成了六旗半。
要是在不遠處的遼陽城,明軍也有萬余,如渾河畔般的精銳,依托城墻固守,那該如何是好?用八旗的人命去填嗎?
相比明國,女真族,人丁稀少,用幾萬八旗去換取遼陽城,勝了又能如何?最終還是會被耗死,步他郭羅瑪法(外公)的后塵,落得個身死族滅的下場。
可惜他的擔憂有些多余。明軍的統帥,那如傻狍子般的遼東經略袁應泰,前期不守河,收到他率軍渡河的消息,又不守城了。妄圖學什么半渡而擊,領著近三萬明軍出了遼陽西門。
女真是漁獵民族,渡河的羊皮筏子很足,等明軍抵達了太子河南岸時,八旗已渡河大半。努爾哈赤一反常規,命南岸完成列陣的兩黃旗,搶先發動了進攻,為剛完成渡河的正白旗、鑲紅旗、正紅旗、正藍旗贏得展開兵力的時間。
明軍很是頑強,在頂住了兩黃旗的兩波沖擊之后,擊退了兩黃旗的進攻,并發動全面反擊??蛇@又有什么用呢?
其余四旗已經全部進入了預定地點,完成了兵力展開。努爾哈赤令降卒避開兩黃旗撤退方向,手持火銃,列在陣前,對著追殺的明軍進行齊射,遏制住了明軍反撲。
其余四旗趁勢以白甲兵為先鋒,攻入了明軍陣列。由于兵力的劣勢,又被夾擊,明軍大敗,被大金騎兵一路追殺。
在城墻上明軍火器齊發的接應下,潰敗的明軍總算守住了城外的壕溝,有了棲身之地,努爾哈赤趁勢奪取西門的計劃也被挫敗。
可惜經過此戰,出戰的明軍精銳損失慘重,士氣更是滑落到了谷底。在取得渡河之戰的勝利之后,努爾哈赤令八旗在東、西、北三面設四個營寨,圍困遼陽城......
夕陽灑下了最后一絲余暉,遼陽的城墻被染成了殷紅。看著那斑駁的東門,矗立在金軍東大營外的皇太極久久不語。
范文程默默地站在他身后,當年撫順城破,范文程兩兄弟投奔大金??上s沒有得到努爾哈赤的重用,還差點成了屯田的包衣。
如果不是受到四貝勒皇太極的賞識,極力舉薦他參贊軍機?,F如今,他兩兄弟估計在某個疙瘩揮舞著鋤頭。
近三年的接觸,兩人都深深的被對方的學識所折服。在范文程看來,大汗努爾哈赤不過是窮山惡水間殺出的梟雄,而這禮賢下士、文武雙全的四貝勒則是能開國稱宗的天命之子。
太陽已經徹底落下,只剩下西邊天空紅霞一片,沒了陽光,遼陽城頓時暗淡了幾分。不知這大明的日月,還能照遼陽城幾時?范文程心中感慨萬千,不由嘆道:
“袁應泰領精銳出城浪戰,潰敗而歸,守軍已經膽寒,攤上如此腐儒,這遼陽城守不了幾日了。”
前方的皇太極點了下頭,嗤笑道:“守戰不定,有河不守,有城不防,半渡而擊,連紙上談兵的趙括都不如,這遼沈算是他一手送給了我大金國。
要是那熊蠻子繼續經略遼東,我輩只能老死山間,焉能據有這立國之地?”
熊廷弼的去職,早在范文程的預料之中。他祖輩都是大明高官,從小就對大明朝官場耳濡目染,深知文臣們黨同伐異、任人唯私。
在他看來,這大明遼東,良臣縱能得用一時,卻不能鎮邊一世。中官高淮對遼東的荼毒,導致大明盡失遼東軍民之心,
再加上建州女真的崛起,這遼東易手是早晚之事,所以他和兄長范文采,才果斷的投了大金。這近十幾天的大戰,金軍勢如破竹般奪沈陽,圍遼陽,坐實了他兄弟倆選擇的先見之明。
只要拿下眼前的遼陽,大金就有了立足之基。如果一統這遼東之地后,再滅掉朝鮮,完全可以成就唐初高句麗的格局,雄霸東北,與腐朽沒落的大明分庭抗禮。
不由的,他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調侃道:“拿下這遼陽,我們該給大明改個稱呼咯!”
“哦!先生有何好的稱謂?不如一起參詳。”皇太極轉身,望向范文程,眼睛中泛著濃濃的興趣。
“南明如何?”范文程試探的問道,他將大改南,代表了方位,還暗示了大明的沒落。
皇太極摸著胡須,思索了一番,最終說道:“我覺得還是南朝比較貼切?!?
范文程琢磨了一下,被驚到了,雖然只一字之差,卻是天差萬別?;侍珮O這是將大金看成了北朝,歸入了華夏,有與大明爭道統之意。
他雙手作楫,贊道:“沒想到,四貝勒有如此雄心!”
皇太極嘆了一口氣,這算是他的奢望吧!但想了想現在的處境,他不由的苦笑道:“有雄心又能如何?這大金國,我做不了主。”
范文程感覺這似乎話里有話,于是試探著說道:“其實......”
見他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侍衛,吞吞吐吐的模樣,皇太極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命侍衛后退十丈,給他二人留出密聊的空間。
等所有衛士到了不遠處,皇太極雙手抱拳說道:“請先生幫我!”
如此鄭重,讓范文程很是受用,他苦等的時刻終于來臨了。他壓制著心中的狂喜,高屋建瓴的分析道:
“現如今,大汗雖老,身體卻依舊壯實,這局面,如昔之漢武、唐之玄宗,太子要想繼位,千難萬難?!?
“褚英?”皇太極不由自主想起了他的大哥,也是阿瑪欽定的第一個繼承人。
“沒錯,褚英被處死,所有的理由都是表象。長子成年,羽翼將滿,大汗依舊雄壯,這才是他最大的錯處?!狈段某逃弥馕渡铋L的語氣說道。
見皇太極點頭,認可了他的觀點,范文程又繼續開始分析如今的局面:
“現如今,大汗如伏櫪之老驥,志在這遼東千里江山。所以代善看似地位穩固,實則如累卵。再有個十年,估計會步褚英的后塵。
而代善之外的各八旗旗主,二貝勒阿敏是大汗之弟舒爾哈齊之子,杜度則是褚英長子,這兩個可以最先排除。
三貝勒莽爾古泰素來魯莽,不討大汗的喜歡,所以最有機會繼承汗位的,就只剩下您了!”
如今的處境,皇太極早就心知肚明,一直以來,他都小心翼翼維持著與二哥代善的關系,就是不想讓代善將他當成潛在的對手,鬧出不必要的麻煩。
如果只是山溝溝里的草頭汗,維持兄友弟恭倒也沒啥,無非是部眾的多寡罷了!可現如今,遼陽城已經在望,大金國馬上就有了立國之基。
這個汗位,他想爭一爭,不為別的,只因為,他認為他比代善看的更高,做的更好,能帶領女真走的更遠,取得更多的輝煌。
不由的他想起了曾經跟范文程的探討,高句麗、遼國、完顏氏金國、蒙古,在他腦海中一一浮現,頓時他變得豪情萬丈,心中升起了一個疑問,他能帶領女真走到哪一步呢?
可不管怎樣,拿下汗位,才有無限的可能。想到此處,他的目光變的堅毅,脫口而出:“十年太久,容易出意外?!?
皇太極的臉色變化,一絲都沒有逃過范文程的眼睛。他不由的感嘆,沒有枉費他這近三年來潛移默化的引導,到今天,終于起了作用。
見皇太極終于下定決心,范文程建議道:“如果您不放心,我們可以稍加引導,讓其生怨,早日引爆矛盾。
只是如此一來,很難控制這個度,一旦坐上了那個位置,時間太久,會步褚英的后塵?!?
皇太極點了點頭,想要爭取一個人的信任很難,可要離間阿瑪與二哥的關系,卻不難。最頭疼的是,這個時機要剛剛好,最好是在阿瑪大限前的兩三年,可誰能預知一個人的壽數呢?
一旦動手遲了,那么代善繼承汗位將無法撼動,靈前束甲攻殺,爭奪汗位,只會敗壞金國好不容易才有的局面,會動搖根基。
所以必須先把代善拉下馬,又不能把自己置于險地,想到此處,他向范文程問道:“如果我堅決不坐呢?”
聽了皇太極這話,范文程不由的眼前一亮,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他順勢分析道:“大金國將會陷入無太子的境地,但最有可能繼承汗位的就只剩下了您。
只需要與杜度、阿敏、莽爾古泰交好。一旦到了那一天,支持您的,就有了四旗人馬,如果再獲得如今代善執掌的兩旗,拿下寶座將萬無一失?!?
皇太極考慮了片刻,感覺范文程忽略了些東西,于是他又問道:“我那些未成年的弟弟呢?”
“靠他們自己,沒有二十年,實力不足以爭汗位。但還是要小心子以母貴,不能讓家族勢力雄厚的妃子得寵?!狈段某袒卮鸬?。
皇太極點了點頭,六十多的大汗已經很長壽了,再活二十年,那是古今少有。他最怕的就是年老的阿瑪暴斃,這會讓他沒有時間準備,所以他才下定決心要把代善拉下馬。
又細細的考慮了一番,發現沒有什么紕漏,皇太極說道:“請先生為我謀劃,給我那二哥找點樂子?!?
終于塵埃落定了,范文程心中狂喜,連忙雙腿跪下,以首伏地道:“嗻!”
皇太極先是一驚,明白了范文程的用意,馬上就露出了笑容,開心的收下了這個包衣,俯身相扶道:“先生,請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