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貼心不貼心,靠不靠得住,往往就體現在小小的細節。
楚開來這是在送她們,又怕走一塊兒被人看見,所以只能用這種方法。
此時,后面楚開來扯著嗓子,“走啊!都快十二點了,還等啥呢?”
許小玲怔怔地看著黑暗中只剩一道影子的楚開來,有意外,也有驚喜。
倒是閆雪,拉上許小玲,大步朝家走去。
“你還別說,這家伙還挺靠譜的呢。”
這一夜,許小玲沒睡著,滿腦子都是楚開來,也想起他在學校時唱的那首流氓歌。
.....
楚開來也一宿沒睡。
兔子和剩下四分之三的獾子扒了皮,放了血,取出內臟,要放到涼水里防止腐爛。
這是最原始的保鮮方法,誰讓沒有冰箱呢?
小雜魚也要處理,收拾干凈。大柱找了幾張木板,把小魚一字排開,明天太陽出來曬成魚干,哥倆能吃上好久。
另外,還有獾子油也要煉出來,這才是真正的好東西,有錢也買不來。
清熱解毒,消腫止痛潤腸,還能治燙傷燒傷,疥癬痔瘡,有奇效。
老人們還有個土方子,用獾子油煎雞蛋,可以治胃潰瘍。
一直折騰到凌晨四點多,天都快亮了才忙活完,楚開來和大柱卻一點都不困。
找了兩個罐頭瓶子把獾子油一分為二,又把剩下的獾子肉挑最好的后腿和肋條一劈兩半。
哥倆一人拎著一罐獾子油,一條后腿出了花窖。
老馬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聽有人敲門,納悶,“這是誰啊!?”
一看是楚開來那敗家玩意,立時瞪眼,“老子的酒呢?”
本來,楚開來是想和大柱喝一口的,但是肉太香了,而且還有兩個女孩在,他也沒敢拿出來,怕出事,就沒喝。
把獾子油和肉一揚,“還賬來了!”
老馬一看,那么大一條后腿,一把將楚開來拉進屋,“獾子!?”
楚開來,“二十多斤的大豬獾,老肥了!”
老馬砸巴著嘴,“行行行,算你小子有良心。”
心里這個美啊,倒不是東西不東西的,主要是徒弟送的,就是高興。
“行啊小子,和陳偉混的不錯啊!”
楚開來,“這您都知道?”
老馬,“我啥不知道?”
楚開來,“那我回去了哈!”
老馬,“走吧!”
再晚鄰居就該起來了。
那邊大柱也是如法炮制,他那個六級工的師父一見好東西也美壞了。
看大柱一宿沒睡,“回去睡覺,今天不用去車間了。”
大柱不依,“主任會查崗的。”
師父,“查就查,還反了他了!”
技術骨干就是這么牛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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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肉食,日子一下就好過了。
其實,這個年代的訴求很簡單,能吃飽,能吃好,娶個能干的媳婦,生個大胖兒子,再有份穩定、夠用的工資。
這就叫生活了。
而且,也許是楚開來轉運了,第二天,陸姐來花窖,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兒,和楚開來聊了聊。
臨近傍晚的時候,她又來了,拎了二十斤大米過來。
“小孩不大,外外叨叨的,你那苞米面袋子能藏多嚴實?”
楚開來就是不想太麻煩老馬和同事,誰也不知道他這半個月就靠苞米面開會熬過來的,可還是被陸姐發現了。
本來還想推辭,陸姐急眼了,“拿著,臉皮不是挺厚的嗎?”
有了大米,可是把大柱樂壞了,晚上蒸了一大鍋的飯,就著昨天的剩肉和湯,吃的腰都彎不下了。
從那天之后,陳偉往花窖跑的也勤了,時不時來坐坐,找楚開來嘮嗑。
周末還帶著他那幫哥們朋友在花窖一呆就是大半天,而且每趟過來都帶點肉啊魚啊的。
用陳偉的話說,“機關宿舍領導太多,八百只眼睛盯著,不如楚開來這里清凈。”
因此,楚開來也認識了不少陳偉的朋友,這些人也都挺看重楚開來這個小老弟。
年輕人的友誼其實就是這么簡單,你是他朋友,我也是他朋友,看對眼了,一起喝過酒,那大家就都是兄弟了。
對于陳偉把花窖當據點的事,楚開來跟老馬打招呼了,畢竟這是老馬的地盤。
結果....
“屁事兒也特么來問我?你沒斷奶啊?”
老馬是一點不客氣,年輕大小伙子往一塊聚多正常點事,不合群才有問題。
不過,最終還是提醒道:“你別看陳偉農村出來的,可人緣不錯,能說會道的,上上下下都處的明白著呢,多跟他學學。”
挨罵不挨罵也得和老馬打招呼,不然就成沒分寸了。
閆雪和許小玲偶爾也來,那天之后,大家也算一起“犯過罪”的戰友了,關系近了不少。
只不過,楚開來和許小玲還是很少交流。
許小玲每次來都是安安靜靜地呆著,聽楚開來和閆雪在那兒胡侃,有時忍不住掩嘴跟著笑。
用大柱的話說,“許小玲就喜歡端著,還不如閆雪呢。”
這天,陳偉休班帶兩個老哥倆來了,而且難得的拎了一條羊肉、一瓶北大倉。
正好,閆雪和許小玲也休班,到楚開來這里串門子。
陳偉一見她倆,先是微微一愣,隨之一笑,“天天傳我弟弟耍流氓,這么看來,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啊!”
閆雪瞪了他一眼,“真是哪兒都有你,那么愛管閑事呢!”
一點不示弱,“小心我告訴大洋姐,你跑這兒喝大酒。”
大洋姐是陳偉的對象,也在機關上班。
別看閆雪才進廠一個月不到,但在年輕人圈子里已經相當出名了,經常和陳偉在職工俱樂部的周末舞會上碰到。
陳偉敗下陣來,“得得得,我怕你還不行嗎?”
揚了揚羊肉,“養殖場病死頭羊,趕上就別走了唄。”
閆雪,“那還能便宜你是咋地?”
笑嘻嘻地回頭對許小玲小聲嘀咕,“留下來吃羊肉。”
許小玲不好意思,“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楚開來把羊肉接過來,嘎嘎新鮮。
“是涮鍋子還是燉?”
陳偉豪氣,指著閆雪和許小玲,“問她們!”
閆雪,“涮鍋子吧,放點酸菜。我還有點肉票,去割點肥肉。”
連許小玲也插了一嘴,“我家有銅鍋,不知道用不用得上。”
楚開來遞上一個還是你們會吃的表情。
一個小時后,眾人圍坐一團,香噴噴的酸菜鍋冒著白氣,看著就誘人。
大伙兒不用張羅,自由發揮,氣氛不用烘托也就起來了,天南海北的胡吹海侃也就開始了。
期間,陳偉還不忘拿楚開來和許小玲開玩笑,話里有話道:“發現沒,我弟弟那點破事兒怎么就過不去了呢?”
大伙一愣,閆雪嘴角還掛著油,“你還別說,好像是這么回事兒哈。”
永豐廠比這狗血的八卦又不是沒出過,可是哪次都是鬧騰幾天就沒動靜了。再過段時間,大伙兒就都忘光了。
可是,楚開來耍流氓這件事,進廠都一個月了,還在傳。而且,細一琢磨,還有點愈演愈烈的趨勢。
閆雪,“反正機關樓那邊,新來的都知道楚開來對許小玲耍流氓。”
說完又覺得不合適,趕緊對楚開來解釋,“楚開來,你別多想哈!我們可沒說你耍流氓,不然我就不帶小玲來了。”
許小玲雖然沒說話,但是看楚開來的眼神很清澈,顯然也不是那么想的。
楚開來筷子不停,“沒事兒,我臉皮厚,隨便說。”
陳偉一個小兄弟,大伙兒都叫德勇的接話,“開來那件事兒,哪是光機關在傳啊?”
“前天在廠辦,還有小姑娘問我,是不是和開來走的挺近,還問開來怎么耍的流氓呢。”
另一個則道:“大前年,鑄造車間有個二愣子把廠辦冰棍廠一個小姑娘搞大了肚子,正經判了流氓罪,在廠里也就鬧騰了半個月就沒動靜了。怎么開來這點沒影兒的破事兒就過不去了呢?”
大柱也道:“嗯,我們車間也有風聲,前段時間還沒人問,這段反正挺邪乎的。”
楚開來往嘴里塞肉的動作慢了下來,認真想了想,“可能是我比較帥的緣故?”
眾人無語,“你呀,心真大。”
連許小玲都抿嘴笑,太不要臉了。
倒是陳偉端起酒杯,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你一個小坷垃,誰把你當回事兒是咋地?就怕.......”
話只說了一半,就不說了。“來來來,喝著。”
可是誰都聽得出來,他這“就怕”后面絕對不是什么好話,不由得都看向許小玲。
領導壓死人!
楚開來好好一個技校生被發配到花窖,不就是她許小玲那個有權有勢的爹鬧的嗎?
別看許小玲現在沒事人似的,還時常來楚開來這串門,好像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可這不更說明楚開來是無辜的嗎?哪有什么耍流氓?都是為了保你許小玲的名聲,人家才背的這個罵名。
許小玲那邊臉色不好看,一陣紅一陣白的,有點如坐針氈。
好不容易熬到飯吃完了,陳偉張羅著去職工俱樂部。
今天是周末,俱樂部有舞會,還放電影。
閆雪起哄:“誰怕誰啊?去就去!”
可許小玲沒心情,說要回家。
楚開來因為是全廠焦點,自己也不想去現眼。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等閆雪和陳偉他們走了,許小玲又折了回來。
在花窖門外徘徊了好一會兒,終于鼓起勇氣,“楚開來.....不是像他們說的那樣,那事兒不是我爸讓傳的。”
楚開來正在收拾桌子,被她突然闖進來這么一說,人都懵了。
“什么不是你爸讓傳的.....”
許小玲紅著眼圈,“陳偉胡說,我爸才沒讓人說你壞話,你別瞎猜。”
楚開來,“……”
我....瞎猜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