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玲,“學校的事,本來就怪你自己,誰讓你...誰讓你瞎唱來著!”
“再說,你來花窖,誰跟你說是我爸讓的?你們冤枉人!”
真哭上了。
楚開來怔怔地看著一個十七歲小姑娘在那兒梨花帶雨的自顧自嚷嚷,也分不清她是在吵架,還是在講理,還是訴苦。
等許小玲嚷嚷的差不多了,才把毛巾遞過去,“擦擦吧,眼睛都腫了。”
許小玲把楚開來的毛巾拍到一邊,“誰要用你的東西。”
楚開來,“那你要這么走出去,我更說不清了。”
“你!”許小玲跺腳,“說不清你活該!”
楚開來又把毛巾遞過去,這回許小玲接了,小心地擦著眼淚。
楚開來突然問出一句,“知道閆雪這次為啥沒在酒桌上替你說話嗎?”
楚開來這么一說,許小玲才想起來,好你個閆雪,關鍵時刻不向著我說話了?
越想越委屈,哇的一聲,哭的更大聲了,“你們冤枉人!!”
楚開來無措,“停停停停。”
“我的意思是說,閆雪不替你說話,不是不向著你,而是陳哥那話根本也不是敲打你的啊!”
許小玲,“???”
楚開來想解釋,但是一想,現在這丫頭腦袋不清醒,說也白說!
而且,這事兒其實很復雜,神仙大架。
“我和你解釋也沒用,你只要知道,這事兒和你沒關系。我本來也沒怪你爸打壓我啊!更不相信這事兒是你爸授意去傳的。”
“回去吧,乖,踏踏實實上你的班兒,大人的事兒少管。”
許小玲心里舒服不少,迷迷糊糊被楚開來忽悠著出了門。
可出去才反應過來,“該死的楚開來,瞧不起誰呢!?啥叫大人的事兒少管?把我當小孩兒了?”
許小玲一走,大柱才敢從鍋爐房那屋出來。剛剛他去那屋洗手,結果許小玲又沖進來,說一堆話。
“她要干啥啊?特么還貓哭耗子上了?來哥,咱可別信她的哈!”
“這事他那個有權有勢的爹脫不了關系!”
“什么特么和她家沒關系,咱在這兒遭罪,不都是她害的。”
楚開來,“……”
嫌棄地瞪了大柱一眼,“你爺大人的事兒少管吧。”
“我……”大柱不服,“啥意思啊?那我不明白的你就說唄!”
楚開來,“一邊玩去吧!”
……
——————
這個事兒啊,還真不像表面那么簡單。
表面上看,楚開來對副廠長家孩子耍流氓,副廠長給他穿小鞋,發配到了花窖園藝班。
自然而然,廠里這段時間的風言風語也都是許副廠長有意針對。
可是,經不起推敲。
首先,讓楚開來進園藝班,確實是許副廠長打的招呼,這一點沒什么爭議。
可問題在于,來園藝班真的就是穿小鞋嗎?
起初楚開來也這么認為,可是來了之后他就不這么想了。
全廠那么多想巴結副廠長的閑人,他去哪個車間都得遭罪,怎么偏偏是唯一誰也不慣著的園藝班呢?
其次。
一個學徒工,在技校時說錯了話,別管是不是真耍流氓,卻能在一個七八萬人的大廠里上了“熱搜”,而且這個熱搜還掛了一個月,這本身有問題!!
倒像是有人在推波助瀾。
但是,這個人絕對不會是許小玲他爸。
很簡單的道理,“楚開來耍流氓被領導穿小鞋,發配到園藝班。”
這條八卦,最受傷的可不是楚開來,而是給楚開來穿小鞋的那個領導。
大伙兒嘲笑楚開來,鄙夷楚開來,敵視楚開來,但楚開來終究只是個小人物,真正有問題的是那個以權謀私,欺壓小人物的領導。
他可不相信許副廠長這點水平都沒有。
所以陳偉才會說,“你一個小坷垃,誰把你當回事兒是咋的?”
意思其實很明顯,焦點不在楚開來。
那焦點是誰?當然是許小玲他爸!陳偉是說給許小玲聽的。
許小玲但凡有一點覺悟,也能明白其中的用意。
人家陳偉就是賣個好,通過許小玲給許副廠長通風報信,有人在針對他。
結果許小玲啥也不懂,還哭了一鼻子。
楚開來要是這點事都看不明白,那他前世就白混了。
那問題來了,誰要針對許副廠長呢?
晚上八點多,陳偉和閆雪他們又回來了。
在俱樂部蹦了一下午,出了不少汗,閆雪額前的劉海都打綹了。進屋后,直接拿楚開來的臉盆洗臉,還大大咧咧地用楚開來的毛巾。
正好趁她出門倒水的機會,楚開來把閆雪拉到一邊,神秘兮兮的讓閆雪還挺好奇,“干啥啊?”
楚開來,“你回頭提醒一下許小玲。”
閆雪,“提醒什么?”
楚開來,“陳哥酒桌上那些話,許小玲可能沒太聽懂。”
閆雪登時就笑了,“不可能!許小玲又不是傻子,況且和他爸還有關系,這點警惕性還是有的。”
楚開來表情古怪,把許小玲又折回來,哭了一鼻子的事和閆雪說了。
聽的閆雪都懵了,“哦去,不應該啊!”
登時皺起眉頭,“這種流言蜚語一般也都能傳到領導耳朵里,就算許小玲沒聽懂,他爸也應該察覺了吧?”
楚開來道,“還是提醒一下吧!就算他爸有察覺,也能當個參考,了解問題更全面一些。”
閆雪點頭,“有道理。”
好好看了看楚開來,說實話,陳偉當時說的很隱秘,閆雪以為楚開來聽不懂呢,畢竟不是在機關大院長大的孩子,不會有那么多心眼兒。
這家伙藏的還挺深。
倒是許小玲.,要知道,平時許小玲可一點不傻,不可能聽不出陳偉話里有話。
除非…她關心的重點就不在這里。
瞇眼看著楚開來,“小楚同志,你跟我說實話,你和許小玲是不是背著我真有點什么事兒啊?怎么一牽扯到你,她連這點警惕性都沒有了呢?”
“還有,她和你哭一鼻子算怎么回事?你倆不會真要往一起勾搭吧?”
楚開來翻著白眼,“你懷疑我和她,還不如懷疑咱倆呢!”
楚開來的本意是告訴閆雪,他和許小玲不可能,根本沒那個意思。
可是聽到閆雪耳朵里,可就不一樣了,“啥意思?他看上的居然是我!?”
登時愣住,同樣也發現,她和楚開來其實靠的很近,都快貼上了。她甚至能聞到楚開來身上那股說不上來的味道,楚開來也能聞到她……
自己可是出了一身汗的,唰的一下,面頰紅到了耳根子,趕緊往后撤。
抬腿就要給楚開來一腳,又笑又罵:“滾蛋!說什么胡話呢!”
楚開來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耳刮子,又沒管住嘴。
岔開話題,“反正我和你說了,你看著辦吧!”
閆雪也順勢把這篇翻過去,“那我這就回去和她說說。”
說著話,閆雪把臉盆塞給楚開來,
可能是意識到,這么隨便用男生的東西也有點不合適,面頰有點紅。
“走了!”落荒而逃。
目送閆雪離開,楚開來返回花窖。
此時,陳偉的幾個哥們也走了,只剩陳偉和楚開來倆人。
陳偉,“是不是還剩點酒底子?”
楚開來,“還有小半瓶。”
陳偉,“整兩根大蔥,來碟醬!”
這就是下酒菜了。
楚開來正好也有話想和陳偉說,沒一會兒就端了上來
楚開來不喝,他酒量不好。倒是陳偉,沒事就愛整點。
只是坐在一旁陪他聊天,“四哥,是不是真有人針對許副廠長啊?”
陳偉抬眼,顯然和閆雪一樣,沒想到楚開來把那句話聽明白了。
在陳偉心里,楚開來終究只是個十七歲的半大小子。
蒙的?
嘴角一揚,有點大人逗小孩的味道,“你打聽這個干啥?”
卻不想,楚開來也揚起嘴角,“讓人當槍使了,咱也得知道這一槍是誰放的吧?”
陳偉,“……”
抿了口酒,“要說具體是誰,我也說不上,想給許建國使絆子的人多了,廠領導有一個算一個,都有嫌疑。”
楚開來皺眉,“許小玲他爸處境這么不好嗎?不應該吧?”
永豐廠是副廳級單位,級別一點不低。
許小玲他爸能爬到副廠長的位置絕對不是簡單之輩,最起碼的人情世故還能處不好?
陳偉則道:“誰說不是呢?我也納悶兒。”
“我也是聽廠里老人說的,許建國早些年不這樣兒,三十出頭就從車間主任升到代理副廠長,副處級。可著永豐廠也找不著比他再年輕有為的干部了,從上到下也沒有不服他的。”
“只是這幾年,也不知道怎么了,有點招搖。”
楚開來,“怎么個招搖?”
陳偉,“突然就很強勢,以前不爭的也開始爭了。”
又補充道:“當然,處境不好也不全怪他。老書記退了,大廠長聽說也要調到省廳去,幾個副廠長看下來都有機會動一動,有競爭嘛!”
楚開來了然,原來是這么回事,隨口問道:“幾個副廠長啊?”
陳偉,“現在是五個,有一個從省廳空降下來的李正良,不過他應該沒啥機會,畢竟資歷太淺。”
“最有可能給許建國使絆子的,就是那三個了吧?分管生產的副廠長王立,分管廠辦、三產的白占鵬,還有一個管后勤的魏國臣。”
“另外,黨辦那邊還有個副書記侯永強,也有機會上一步。”
陳偉隨便一說就羅列了一大堆。
楚開來認真聽著,又問道:“那許小玲他爸管哪一攤兒。”
陳偉,“他爸管采購。另外,最近都在傳,上面可能要開放市場了。老廠長算是未雨綢繆吧,在準備銷售部門也歸許建國管。”
計劃經濟時代,雖然廠里也有銷售科,但基本形同虛設。農用機械都是配給制,上面給下多少任務,廠里就生產多少,根本沒有銷售壓力。
陳偉繼續道:“別看廠里風平浪靜的,可其實什么傳言都有。”
“今天說要放開市場,明天又說上面要搞廠長責任制。可能將來廠長不光權力更大,財政上也要有變動。”
“所以,這一屆爭的兇哦!”
想了想,又自顧自的念叨,“要我猜,使壞的應該是王立。”
“他分管生產,也是第一副廠長,最有可能上去,而對他威脅最大的就是許建國。”
小聲道:“其實,機關都看得出來,老廠長是想讓許建國接班的,畢竟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王副廠長肯定不服氣。”
“其次,可能就是白占鵬了。他和許建國是老對手了,從進廠就開始爭,爭了很多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