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玲早就習慣了閆雪風風火火的勁頭，可是一聽抓賊，也是無語，“大晚上的，賊不把你抓去就不錯了?！?

閆雪，“走吧，有好事兒！”

這個年代，不光老爺們兒想吃肉，小姑娘們也難得吃一回肉。

只能說閆雪也是心大，或者說她才是被港臺文化荼毒嚴重的那個，大晚上的，拉上閨蜜就敢去男生寢室捉賊。

此時天已經黑了，還算閆雪有點腦子，拉著許小玲專挑人少的地方走。

這要是讓人看見她倆去楚開來宿舍，就更說不清了。

許小玲得知她要去楚開來那兒抓賊，也是無語，“雪啊，你能不能長點心啊？”

現在全廠都在傳我倆的事，你還帶我去那兒？

閆雪，“咋了？大不了假戲真作，你倆就真處上能咋地？”

許小玲，“？？？？”

極不情愿，卻又半推半就地被閆雪推到了花窖。

到了花窖，閆雪又躡手躡腳起來，悄悄地摸到值班室那邊，扒著窗戶往里看，“這兩人干啥呢？”

就見楚開來和董成柱守著燒水的鍋，大眼瞪小眼。

旁邊的菜板上，蔥姜蒜都切好了，一切準備就緒。

“鍋里有肉！”閆雪當下做出判斷，拉著許小玲，一步沖進去。

“好你個楚來開，還說沒偷雞！？”

把哥倆嚇的，“啊……”

大柱直接坐地上了，楚開來也臉白如紙，以為事情敗露，被抓現行了呢！

“哦靠！”

看清是閆雪，楚開來眼珠子一瞪，“小點聲！”

說著就要去關門，可再看后面還跟著許小玲，登時又把值班室的門，還有花窖的大門，都打開了。

惹不起......

閆雪甚是得意，“再說！再說！再說！”

“再說你沒偷雞！”

說著話，惡狠狠地去把鍋蓋掀開“你解釋解釋這是.......”

嗓門一弱，沒動靜了。

鍋里除了快開的水，啥也沒有。

“這.......”

“肉呢！？”

那邊居高臨下的許小玲也忍不住看了眼鍋，真的只有水。

閆雪，“肉呢？”

到這個份上，楚開來也不想狡辯了，真沒想到這饞丫頭能追這兒來了。

苦笑道：“肉還沒取回來呢?！?

閆雪，“……”

許小玲，“……”

這兩位得饞成啥樣了？肉沒取回來水就燒好了，調料都備好了？

不過沒關系，早晚都得有肉。

閆雪大剌剌往那兒一坐，“坦白交代吧，是不是和保衛科串通好的？”

指著楚開來，一本正經，“廠里的雞都敢偷，膽子真大。那可是公家的東西，你們知道不知道？”

楚開來干脆坐在閆雪面前，瞪了她半天，“什么意圖？有話直說！”

閆雪奸笑，“能有什么意圖啊？看小楚同志懂不懂事了唄?！?

楚開來，“你再大點聲兒，把廠領導引過來，大家一起完蛋。”

說著話，下意識看了一眼許小玲。

他還真沒想到許小玲肯跟著閆雪一起來胡鬧，而他擔心的也是許小玲在這兒。

最后也只道：“坐吧?！?

許小玲沒動，也沒搭理楚開來，反倒對閆雪發號施令，“趕緊走吧！”

閆雪，“急啥！”看著楚開來，“見面分一半兒！”

楚開來，“做夢，頂多請你吃一頓?！?

閆雪，“你說的？就這么定了！”

楚開來，“……”

閆雪本來就是只想蹭幾塊肉吃吃。一來，是真饞了；二來，刺激。

接下來也沒什么可瞞著的，楚開來說明不是偷廠里的雞，而是哥倆在后山下了獸夾子。

沒把陳偉供出來，以防萬一。

一聽楚開來居然是在后山打獾子和兔子，連許小玲都豎起耳朵，不張羅回去了。

獾子、兔子肉可比雞肉有吸引力的多，更何況……

其實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男女都都饞肉。像是許小玲家雖然是廠領導，可每人每月的肉票也就那么幾兩。

是的，肉是憑票購買，有定額的，你有再多的錢沒肉票也不好使。

而且，大多家庭買肉還是緊著肥肉買，因為可以煉豬油，瘦肉在這年頭反而不受待見。

像楚開來這代人，吃肉最過癮的記憶是油渣。

廠長家也不敢天天有肉，就算有，也是點綴在炒菜里的零星幾片。

此時從兩個人大眼瞪小眼，變成了四個人大眼瞪小眼。

本來吧，要是沒有許小玲，閆雪還真能玩到一塊去，也不至于這么尷尬。

可有許小玲在，楚開來即便心理素質再好，也有點放不開了。

更何況，哪有心思嘮嗑？等著肉呢！

九點多，已經算很晚了，很多家庭八點多就上床睡覺了。

閆雪還沒要走的意思，為了這頓肉，死等。

有點著急，問道：“你們幾點下的套啊？差不多了吧？”

大柱看看時間，“七點多?！?

閆雪，“那都一個多小時了，差不多了。后山獾子兔子可多呢，一個多小時夠用了！”

實際是不夠的，陳偉告訴他們，保險起見得半夜去。

只是……

大柱看著楚開來，“要不現在去起了？差不多了。”

楚開來還想再等等，可是……“那就現在去！”

說著話，楚開來讓閆雪在這里等著，他和大柱去后山。

閆雪大包大攬，“你就放心吧！米在哪兒？我再蒸點米飯，不然光吃肉膩。

楚開來告訴她在床底下，就和大柱走了。

結果閆雪從床底下就找出半袋子苞米面，“這兩人就吃這個？”

許小玲也是眉頭微皺，這年頭雖然苦，但至少永豐廠的職工還沒到上頓下頓苞米面的程度。

道：“董成柱家里條件不好，大家都知道?？墒浅_來，還真沒了解過?！?

閆雪，“對哈，他家是哪的都沒聽他說過?！?

......

楚開來和大柱路過養殖場門口，陳偉正在值夜，見哥倆迫不及待的樣子，也只道：“早了點，但有半個月沒打獾子了，應該能有貨?！?

哥倆一聽，信心更足。

鉆進后山的林子里一個來小時，最后的收獲是兩只豬獾、一只兔子，外加大半桶的小雜魚，還有兩個夾子沒找著。

大柱興奮的不行，“發了！”

那兩只豬獾是真特么的肥，一只有二十來斤。

這要是燉上一鍋，美死了。

楚開來要清醒得多，到了養殖場后墻根，讓大柱把兩只豬獾藏好，只提了一只兔子和半桶雜魚往回走。

大柱不解，“不要了？”

楚開來，“說到底是人家陳偉出的力，能讓咱們沾上葷腥就不錯了，得知足?！?

豬獾這東西，不光肉能吃，價值也很高，皮毛，還有油脂，都能拿到縣供銷社賣錢，楚開來是給陳偉留著的。

大柱聽話，也不是不明事理，雖然舍不得，但還是聽了楚開來的。

兩人回到養殖場門口，陳偉迎上來，“咋樣，有收獲嗎？”

見只有兔子和雜魚，有點失望，“給我留點小魚燉醬，剩下的都拿走吧！”

楚開來一邊把小魚倒進陳偉早就準備好的臉盆，一邊道：“陳哥，后墻根還有兩只獾子，我們沒動?！?

陳偉一聽，眼珠子沒瞪出來，問了句：“豬獾還是狗獾？”

豬獾狗獾都是獾子，但卻是兩個品種，豬獾肥，狗獾瘦。

楚開來，“豬獾?！?

陳偉大笑，“行啊，今天運氣好！”

把小魚倒回到桶里，“你們都拿走吧！”

楚開來不推辭，“那我倆回去了?！?

陳偉，“回來！”

“陳哥，還啥事兒？”

陳偉低頭沉吟，“大柱，你去再拎一只獾子回去。”

見楚開來要推辭，“別磨嘰，你這弟弟哥認了！以后叫四哥，有啥事跟四哥直接說。”

又囑咐道：“那獾子，肉你倆解饞，皮毛回頭我幫你賣了。油……”

“油你給馬友良送點，他能保著你不被張海權找麻煩。”

楚開來也不矯情，“那四哥一會兒去吃肉吧，有酒。”

陳偉，“吃你們的，不用管我?！?

……

楚開來和大柱滿載而歸，一只大肥獾子、一只大公兔子，還有大半桶雜魚，看得閆雪和許小玲眼睛都直了。

楚開來也不廢話，豪氣的很，“想吃獾子還是兔子？”

許小玲想說吃兔子，她喜歡瘦肉，而且兔肉沒什么味，也合她胃口。

可閆雪搶先開口，“當然是獾子，香！”

楚開來二話不說，把獾子扒皮放血。

這是這個年代的人必備的技能，不像后世，殺雞殺魚都手足無措。

閆雪甚至嫌這兩老爺們干活不利索，卷起袖子親自下場。倒是許小玲，站在那有點格格不入。

不過，許小玲也沒閑著，她一直在觀察楚開來，感覺他和以前不太一樣了，讓許小玲有點陌生，甚至有點驚訝。

說實話，在技校做同學時，許小玲就關注過楚開來的，不太愛說話，和誰都不好，也有股說不上來的傲。后來許小玲看小說才知道，那叫書卷氣。

可是現在，還是有股說不上來的勁，但是全變了，變的有點陌生。

忙活到十一點多，肉才算吃上。連湯帶水，就著閆雪貼的苞米餅子。

楚開來確定，這是他人生中吃過最香的一頓肉，沒有之一。

閆雪直接上手，“哎呀媽呀，真過癮！”

一邊吃，一邊問：“對了，楚開來，你之前說要找我幫忙，看在吃了你的肉的份兒上，說吧，幫什么忙？”

讓她這么一問，楚開來才想起來，還真有個事。

“說！”

楚開來，“你姐的高中教材和題冊還有嗎？能不能借我看看？”

閆雪有個姐，去年考上了大學。

這么說吧，在這個年代，祖墳著了，燒紅了，都不一定有福氣出一個大學生，所以在柳河沒有人不知道閆雪她姐的。

一聽楚開來要借課本，許小玲本來小口小口很秀氣地吃著肉，突然抬頭，“你要課本干啥？”

這是她今晚和楚開來說的第一句話。

楚開來倒是自然了一些，道：“花窖這邊清閑，學點東西，看能不能上個夜校，或者讀個函授啥的?！?

許小玲，“……”

楚開來真的變了，原本在技校，全班就屬他最不愛學習。

閆雪鼓著腮幫子，“牛！楚開來，我對你刮目相看了！回家我給你找找哈，應該都在。”

楚開來，“一會兒帶點小雜魚走。”

閆雪，“嘿嘿，你不說，我也有那么點意思?！?

得帶回去點東西，這么晚回家沒法交代。

這頓飯吃的很匆忙，畢竟太晚了。這個年代的女生，可很少有這么晚回家的時候。

閆雪吃了個半飽，雖然不舍得，但也只能匆匆告辭。

臨走前，楚開來用自己的洗臉盆裝了小半盆的雜魚，讓她倆回家再分。

閆雪不客氣地抱著盆，“走了！

帶著許小玲，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

只是出了花窖，倆姑娘就后悔了。

來的時候雖然天黑，但畢竟還早，走偏僻的小路也不害怕?？墒腔厝ィ胍沟?，越走越瘆人。

畢竟小姑娘，后心都在冒冷汗。

閆雪抱怨，“該死的楚開來，也不說送送咱倆?！?

許小玲死死抓著閆雪的胳膊，“要他送什么，被人撞見更說不清了?！?

閆雪撇嘴，心說，肉都吃了，還說這些。嘴上卻道：“要不咱們換條路吧，前面太黑了?！?

兩個姑娘正躊躇著，“咳咳！”身后二三十米突然傳來熟悉的咳嗽聲。

“大柱，你說你大晚上出來溜什么彎兒？趕緊走，我后面看著呢?！?

閆雪和許小玲一怔，心里突然踏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