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良!?怎么可能!?”
許小玲驚呼出聲,眼睛瞪得大大的,滿眼都是不敢相信。
盡管她是許建國的女兒,但對于那個脾氣很好,總是笑臉迎人的李叔叔,卻從來沒有過任何偏見。
盡管廠長的事鬧得很兇,盡管李正良也是廠長的爭奪者之一,但是……
“不可能的!李叔叔可是一直在想方設法地緩解矛盾。要是沒有他從中斡旋,魏國臣和白占鵬早就鬧翻天了!”
對此,楚開來也只能冷然一笑,暗嘆一聲,“天真的小姑娘。”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而是要看對誰最有利。
三個副廠長爭得頭破血流,只要再鬧大一點點,擴散到廠外,被上面知道了,就像楚開來之前分析的,上面怎么想?怎么看?
一個八萬人的國營大廠,就交給這么幾個毫無大局觀,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打起來的蠢貨?
可反觀李正良,上面怎么看他?
現在可不光許小玲對李正良印象好,之前陳偉也對李正良的評價很高,全廠皆是如此。
如果一個人,從頭到尾,每件事他都有參與,可又每件事都和他無關,更是每件事都對他一個人有利,那就要小心了,這個人不可能沒有問題。
尤其是,楚開來隔著花窖門,聽到了李正良和魏國臣、白占鵬的交談。
以楚開來的判斷,這個人百分之一百有問題,絕對不像表面那么簡單。
“上次你和閆姑娘來我這兒,我態度不好,確實有點敬而遠之的意思。”
“因為我在想,你爸也好,魏國臣也罷,包括白占鵬,幾十年的老搭檔了吧?”
“就算再怎么為廠長的位子爭起來,也不至于爭到這個份兒上。是什么導致他們這么不顧忌情面的呢?”
楚開來往后靠了靠,不再離許小玲那么近。
“而且,這已經不是澄清你爸不是在給我穿小鞋就能解決的問題了。”
“萬一真有人挑撥,他才不會管咱們兩個到底是不是解除了誤會,我到底是不是真的耍了流氓。”
許小玲不服,下意識反駁,“沒那么嚴重吧?”
楚開來,“你信不信?你要是明面上總往我這兒跑,不但我耍流氓的罪名洗不掉,說不定能還傳出來一個我把你肚子搞大了,許大廠長為了面子,默許了咱倆在一起的謠言。”
許小玲,“???”
楚開來,“人言可畏,要是真到那一步,就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了,你的名聲也毀了,你爸更沒好果子吃。”
“……”許小玲徹底懵了。
怎么讓楚開來這么一說,上次他把自己從這兒趕出去,是為我好了?
嘴硬道:“反正我說不過你,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唄!”
楚開來懶得聽她耍賴,只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是在這個非常時期,任何離譜的事都有可能發生。”
“我不介意用最惡毒的思維去判斷任何一個人。”
你說是楚開來一穿越就被扣了個耍流氓的帽子,從而小心翼翼也好。說他前世吃過的虧太多,過于謹慎也罷,反正小心一點沒壞處。
楚開來說了這么多,他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對得起三年的同學情誼。
干脆站起身來,打開門,“該說的都說了,回去吧!等過了這陣子再來,給你們做好吃的。”
許小玲兩只嫩手再次絞到了一塊,不情不愿地站起來往外走。
說實話,她已經不氣楚開來的冷淡了,甚至有些暗自竊喜,原來他是因為這些和自己擺臉色,不是連朋友都做不了了。
只是,嘴上依舊不饒人,“走就走,好像誰稀罕找你似的!”
說著話,拉著閆姑娘就走。
閆雪始終沒說話,人還是有點迷糊。楚開來說的那些對于她來說屬實有點難以消化,原來里面有這么多彎彎繞。
被許小玲拉著往外走,“誒??你拉我干啥?他不讓你來,又沒說不讓我來!”
順勢對楚開來蹦出一句,“許小玲不能來,我沒事兒吧?”
楚開來笑了,“你沒事兒!”
閆姑娘,“不會傳咱倆怎么著了吧?”
楚開來,“想多了,造謠的也有腦子!”
這個回答閆姑娘很滿意,不會就好。
可是出了花窖就感覺不太對,這話……怎么像是罵人呢?
而許小玲琢磨了一天,魂不守舍的。
開始半個小時是滿心疑惑,難道真是李叔叔在背后使壞?沒琢磨出楚開來話中的漏洞,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
然后半個小時,是脊背發涼,李正良這個人也太可怕了,城府太深。
剩下的時間......
楚開來好厲害!
楚開來怎么那么聰明!?
楚開來你裝什么裝?
楚開來也沒什么了不起的!
楚開來是個大壞蛋!!
琢磨了一天,同事以為她怎么了呢?愣是誰都沒敢問。
傍晚時分,許小玲下班,鬼使神差地沒直接回一號家屬院,而是從職工俱樂部那邊繞了個遠。
遠遠就見楚開來在燒烤攤前忙活,煙霧升騰中,映出一張年輕又充滿活力的笑臉。
“切!!滿腦子都是錢錢錢,ZZP、大混蛋!”
擰著眉頭,大著步子往家走,一進門,就聞見廚房里的菜香。
好吧,大醬燉茄子。這年頭,領導家的伙食也就那么回事。
事實上,許大廠長的家和普通職工其實沒太大分別,三居室的筒子樓,一共也就60幾平米,在這個年代算是寬敞的了。
小小的客廳只有十來個平米,被一張飯桌、一組沙發茶幾占據。
墻上的大相框里,夾著許建國的黑白結婚照,許小玲的滿月照,以及兩年前廠里組織去大連旅游時的合影留念。
許建國和愛人年輕時獲得的勞動模范、工人標兵獎狀,當然要貼在最顯眼的位置。
家里最值錢的三大件,就是縫紉機、收音機和一臺今年新賣的12寸黑白電視機。
那還是許建國托省城的戰友,弄的僑匯卷才買到的。
這年頭,電視機可不是有錢就能買。
只可惜,柳河這邊屬于山區,信號不好,只能收到一個中央臺,還滋滋啦啦的全是雪花。
許母寶貝得不得了,專門去縣里的供銷社扯了幾尺條絨布,做成套子防止落灰。
“媽,我回來了!”
許小玲把花布挎包掛在門后,招呼一句就坐到沙發上,打開茶幾上的收音機發呆。
收音機里正放著許小玲最不喜歡的京劇《沙家浜》選段,可她就那么聽著,其實心思還在外面飄著。
怎么越來越煩楚開來的那股勁呢?
還別去找他,誰稀罕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