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開來覺得,不用客套,有話直說唄。
許小玲咬著下唇,兩只手像攥著前世的仇敵,使勁揉搓。
“我……我想求你點事兒。”
楚開來,“什么事?”
許小玲鼓足了勇氣,“你能不能別寫調職申請?也別聽魏國臣他們蠱惑,他們就是想用你來搞倒我爸。”
“先別從花窖調走好不好?我怕我爸真被他們……”
楚開來,“……”
說實話,有那么一點點失望,他還真希望許小玲是單純的來緩和關系,為之前的誤會道歉來的。
畢竟不管什么原因,楚開來在這所工廠里真正的朋友并不多。
大柱和閆姑娘算一個,陳偉算一個。
許小玲也算一個……
況且,倆人還傳過“緋聞”。
可是沒想到,她終究還是為了她爸來的,并非單純的友誼。
不過失望歸失望,楚開來倒沒什么懊惱,甚至并不怪許小玲。
因為他太清楚了,這個世界上的情感,有的是與生俱來的,有的是因為先有了情感,才從此不再計較利益。
但是更多的人與人相處,第一目的是利益,之后才慢慢有了情感。
把茶缸子和書放下,起身招呼許小玲和閆姑娘,“進來說吧。”
進到花窖,楚開來先給倆人泡上花茶,讓了座位,這才鄭重的坐到許小玲面前,給了她一個不怎么滿意的答案。
“這件事,我也許會如你所愿,不給許事廠長添亂,也許不會!”
許小玲愣住,說實話,她也有點失望。原本她以為,楚開來是對她有點意思的,十有八九會答應她的請求。
然而……
不過許小玲也是僅僅只是失望,并不怪楚開來。
點了點頭,面露苦笑:“理解。”
花窖不是什么好地方,楚開來有權利追求更好的崗位,更光明的前途。
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楚開來,我想我應該解釋一下,我并不是逼你。而且,我其實也一直把你當成朋友的,一直都是!只是那件事出來之后,我有點太自私了!沒有出來替你說話,才導致了今天的局面。”
“今天更不應該提出這么過分的要求,我……”
這話聽著怎么茶里茶氣的呢?
不過,在這個年代,在這個女孩身上,無論楚開來,還是閆姑娘,都知道她是發自內心的,是真誠的。
閆雪一直在旁邊聽著,看許小玲能說出這些話,不由靠到她身邊,握著許小玲的手安慰,“廠領導之間的事兒,開來就算不依,他們也有辦法把罪名按到你爸頭上,你也想開點。”
許小玲也道:“我爸這次很難了,我也是一時著急,才……”
看著楚開來,“要是魏國臣能借這個機會把你調出花窖,也是好事。”
生怕楚開來有負擔,“我說的是真心的,其實我也是才反應過來,你打不打調職報告,他們也能把你調走。”
“只要調走,那壞人就是我爸,他們當好人。”
本來以為楚開來會順勢把話頭接過去,卻不想,等兩個傻姑娘把話說完,就見楚開來一臉蛋疼,“誒??誒誒???”
“你們倆不是來勸我別給許副廠長添亂的嗎?怎么我就回了一句話,你倆腦補出這么多句?”
許小玲,“我理解你啊!”
楚開來無語了,不對,是抓狂了。
脫口而出:“你理解個屁啊!”
閆雪有點懵,“小玲也是為了你的前途著想,怎么不識好歹呢?”
楚開來,“我識個屁的好歹!”
許小玲急了,“楚開來,你能不能嘴巴干凈點?你.....你再這樣,你看我還理你不理!”
楚開來,“……”
使勁抹了把頭皮,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哥今天就當一回老中醫,幫你把把把脈。”
楚開來嘩啦一聲,把椅子拉近到許小玲身前,來了個促膝而坐。
嚇的許小玲往后一躲,“你要干啥?”
楚開來卻往前一湊,都能聞到許小玲身上那股子香皂的好聞味道了。
“第一,我到底是留在花窖不給你爸添亂,還是離開花窖成為搞倒你爸的把柄,這事兒不是我能決定的。我配合也好,不配合也罷,沒有任何影響。”
許小玲皺眉,依舊有些驚慌,下意識做答,“可是,你要堅決不從花窖出去,魏國臣他們就沒有借口了呀?”
楚開來一攤手,“你看看,問題就出在這兒!”
許小玲,“????”
楚開來,“你知道上次我為什么讓你別瞎操心,大人的事兒小孩別摻合嗎?”
許小玲,“……”
“因為你從一開始就沒搞懂到底是怎么回事,根本就是在給你爸添亂。”
楚開來一點沒客氣,說的許小玲臉色一陣難看。
楚開來,“別再說什么魏國臣、白占鵬的了,你以為是他們想搞倒你爸?”
這話一出來,閆姑娘也迷糊了,“難道不是嗎?”
心道,“本來就是魏國臣他們在使勁啊?”
楚開來翻著白眼,“他們憑什么搞倒許副廠長啊?”
“就憑給新職工穿小鞋?就憑他打壓了一個耍流氓的小年輕?”
“你們怎么那么天真啊?年代不同了,什么階級壓迫,這種罪名已經是上個時代的東西了,現在已經不管用了!”
這個事如果只看表面,好像確實是許建國欺負新職工,魏國臣他們想抓住這個把柄借機來搞臭許建國,讓他失去爭奪廠長的機會。
可問題就在于,這只是表面上看到的。
仔細琢磨,許建國就那么不堪一擊,被這點小事搞倒?
“咱們換一個角度來看看,如果你們是省里的領導,會因為一個耍流氓有生活作風問題的新職工被穿小鞋,就放棄了老廠長推薦的一個很有前途的干部嗎?”
許小玲,閆雪,“……”
楚開來,“如果放在五年前,也許有可能!可是現在,不會的!這些旁枝末節的小事兒根本影響不了大局。”
閆雪有點懵,“可……可你看魏國臣和白占鵬就挺上心的啊!”
楚開來,“那就是兩個棒槌!老觀念舊思想還沒轉過彎來!”
許小玲被楚開來懟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用最后一絲理智,“那開來,那你說是怎么回事啊?”
楚開來,“怎么回事?”
笑了,“欺負一個新職工,是不會讓上面改變廠長人選的。”
“但是,如果這個廠長候選人和其他候選人不合,搞內斗,還斗的這么臟,這么低級,那上面就得琢磨琢磨了。”
“無論是你爸,還是魏國臣,又或者白占鵬,他們到底有沒有能力執掌這么大一個廠子,有沒有能力領著八萬人搞改革?搞生產!?”
楚開來上身前傾,這是他前世的習慣,在過于投入時會貼臉開大。
只不過,許小玲……
嗯,楚開來說話時的熱氣已經噴到臉上了,可是她全然不知,只聞楚開來的聲音一字一頓的砸入耳膜,“給臭流氓穿小鞋,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領導班子搞內耗,爭名奪利,這才是大事!”
“這才是李正良最想看到的局面!”
……